雨神拜道:“君上,魔君曾在开天辟地时,致力于造福苍生,而后却坠入魔道,可见其心思不仅难猜,而且善变。如果君上对魔君称臣之后,魔君仍然迫害君上、或者魔君自行吞并魔珠的邪气,甚至血洗天宫,又该当如何?”
泰一向懿泽勾勾手指,示意懿泽近前,懿泽有些犯迷糊,就走到泰一身旁。
泰一就指着懿泽,向众神笑道:“你们中,有人可能不知道,父神有妻母神,母神也是开天辟地的功臣之一,其法力不逊于魔君。梦神是母神的后人,她身上有母神的功力,等我把天帝之位禅让于魔君之后,梦神会监督魔君,一旦发现魔君吸取邪气、或作出不仁之举,梦神可取而代之。”
众天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面色更不如方才。
雷神冷笑一声,道:“我说梦神这次怎么肯援手神魔棋局,惩治如蛟的态度比咱们这些天神都积极,原来早就打算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火神诧异道:“嗳……昨日我听谁说,如蛟这次能成功窃取魔珠,就是受到了梦神的帮助呢?”
托塔天王似大悟一般,问:“难道‘先乱世后救世’不是魔君的计谋,而是梦神的计谋?”
水德星君道:“我看是该先问清楚梦神,为何要协助如蛟偷魔珠才对!”
月老不解地问:“不是说母神是父神之妻吗?为什么说梦神是母神的后人,怎么不说是父神的后人?”
大力神笑道:“这还不简单?你老婆生了个孩子,但孩子不是你的,你还能把这孩子灭了不成?那就只好分了,一个做天神,一个做地神呗!”
雷神毛毛躁躁地斥责道:“你管她是谁的后人?现在的重点是,梦神和如蛟是不是一伙儿的!”
“一准是!不然地神乐得轻松,哪管天神为棋局劳碌!”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先把梦神抓起来,说不定如蛟就从龙城飞出来了!”
……
懿泽听这些聒噪之声,只觉得头昏脑涨,脑子里乱哄哄的,只回响着魑瞳的一句话:“等天帝死后,等我替天行道、再次受众神敬仰的时候,所有人都会以为我是救世主,以为如蛟是梦神为报复天神而派去欺骗天帝的奸细,从此之后,我成神,你当魔,你才会明白我这几百万年活得是什么滋味!”
众神的质疑之声,让懿泽觉得自己像是受到了诅咒一样,她不想再听这里的议论声,也再不想管这档子烂事,于是一步跳出了天宫,落在了南天门之外。
抬脚走时,她却又一下子撞到一个人身上。
懿泽抬头看到,挡在她面前的人,还是天帝泰一。
懿泽想也不想,随口骂道:“如蛟血洗天宫也好,毁天灭地也好,都是你们活该!”
说罢,懿泽就绕开泰一往前走。
泰一紧紧抓住懿泽的胳膊,陪笑着说:“对不起,我替他们向你道歉,请你不要一走了之!”
懿泽甩开泰一,又往前走,从天梯上跳下,落在了雾灵山上。
刚迈出一步,她又一次撞在了泰一身上。
泰一问:“你说过要从此交好,共同抵御魔族呢?”
懿泽冷冷地说:“你们天神神通广大,不需要地神的协助!”
说罢,懿泽又绕开泰一,往前走去。
泰一没有再追,他站在原地,发出低沉的声音:“你要走,我拦不住。看在同是神族的份上,还望你能为我收尸。”
懿泽听到“收尸”二字,不能不触动,她掉头又走了回来,到泰一身边,问:“大家传言的,三百多万年之前,魔君派如蛟去天界做奸细,到底有没有这件事?”
泰一答道:“我不确定,三百多万之前,我只是神族中一个卑微的角色,对此事也只是耳闻。我只知道,如蛟曾背弃魔君,嫁给翀梦,后又被翀梦休弃,翀梦宣称如蛟是魔族奸细,但魔君也不再收留。如蛟自称是受魔君指使,才做了奸细,却落了个无家可归。但魔君说如蛟扯谎,说婚嫁和离都是如蛟的私事,与魔族无关。作为我个人而言,我比较相信魔君,但真相,谁说得清呢?”
懿泽有些不解,问:“你是父神的后人,怎么可能曾经在神族中是卑微角色?”
“我是父神的后人?”泰一惊讶地笑了笑,问:“你为什么会以为我是父神的后人?”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
懿泽感到一头雾水,她清楚地记得,在格姆山时,所有族人都说,父神在自己的后人中选了一位做天帝,天帝即位后,任何神仙都没有再见过父神。
泰一笑道:“你会这么想,大约是因为你们梦神族的女君,是代代由母传女的。但天界可不是,父神失踪之前,要大家投票表决,票数最多者即为天帝,但明令不准选他。我当时只是一个品阶不高的雷神,真没想到,我的票数会最多。父神把棋局交给我,就声称自己要闭关,我以为我只是在他闭关期间代行职责罢了,谁知他久久不出,我去找他才发现,他早就不见了,当时弄得我手足无措。我与父神,只是认识,都算不上熟悉,更不可能有半点血亲关系!这些事,你随便找个天神问一问就知道!”
懿泽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又问:“可是,父神为什么不选自己的后人?而选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呢?”
泰一答道:“父神没有后人。”
“父神没有后人?”懿泽再一次刷新了三观,惊问道:“怎么可能?我的先人们都说父神的妃子成群,哪能没有后人?”
泰一笑答道:“这就更胡扯了!我所知的,父神只有一位妻子,就是母神爻歌。我从封神来到天界,也有五百多万年了,从没听说过父神还有妃子!”
泰一想了一想,又笑道:“看来,天神与地神相互之间久不通讯息,讹传得够厉害了。你的先人们,大约是把我和父神的家务事搅和到一块去了,我的妃子倒是挺多的。”
懿泽陷入深思,在勒得海生长的十几代人,代代相传的关于父神和母神的传说,一直都被标注着“痴心女子负心汉”的印记,茱洛还曾经告诉她,他们的祖先母神爻歌痴情到把汗水和泪水全部流尽、把身体风干成了石头,都没有等到父神回心转意。
可今日,她却听到父神没有其他女人、也没有一个后人,反而母神却是有后人的。
这让她想到,她曾经恨永琪、恨胡嫱、恨瑛麟,后来却觉得自己对不起永琪,也有些对不起胡嫱和瑛麟。
她不过才活了短短几十年,每一次得到的真相,都在颠覆她原来的认知,她实在无法想象,在她未知的时代里,父神孟章和母神爻歌、还有魔君魑瞳,以及开天辟地的所有四灵,究竟发生了怎样的故事。
泰一拍了拍懿泽的肩膀,问:“你在想什么呢?”
懿泽如梦初醒,吓了一跳。
泰一笑问:“还要不要一起抵御魔族了?”
懿泽礼貌地笑了笑,道:“我是当真不想去面对你那些天神了,而且,你刚才在大殿说的那些主意,也不太好。如蛟可以躲进龙城避难或者修炼,魔君也可以,我们却都进不去龙城,如果她们处于劣势时就跑到龙城去,处于优势时就跑出来,我们无论法力高低都很被动。”
泰一点点头,道:“你说得对,那的确不是个好主意。”
懿泽笑道:“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魔君已经让所有人知道,是我与如蛟合力偷的魔珠,我也无法否认,我捅的娄子,我有责任去解决它。我想,最好的办法,还是我能循规蹈矩,把‘借’来的魔珠‘奉还’给魔君,才能堵住悠悠之口。如蛟不能‘乱世’,也就无需魔君‘救世’,不要轻易改变眼前的安定局面,你也好对所有神族交待。”
“你的善解人意,让我好感动。还有就是,你真的好美,比我所有的妃子都美。”泰一盯着懿泽,目不转睛地看着。
懿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道:“你要再这样说话,我就不敢跟你一起抵御魔族了。”
泰一笑道:“跟你开个玩笑,不要放在心上!只不过,你‘借’来的魔珠并不在你的手上,该如何‘奉还’给魔君呢?”
懿泽哪有什么主意,乃笑答道:“这个,我得回去请教一下我的军师,而且我已经好多天没有见过我的儿子了,我想回家去看看。不然,万一我死在魔族手中,也得先跟我儿子道个别吧?”
“理解。”泰一从腰间取出一块玉佩,递与懿泽,道:“这玉佩,是我的信物,你可凭此自由出入天宫。若你不想再去天宫,又有事需要找我,就敲一敲这块玉佩,我便知道了,然后我们就在今日这个地方见面。你可千万不要再万里传音了,龙城和天宫那么近,如蛟会听到的。”
懿泽点点头,接过玉佩,离开了雾灵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