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珹依旧每日早起到太后处请安,有时晚间得空,也到太后处闲聊,维持着与太后的亲近。
一日,趁太后心情好时,永珹便与太后说了想要去侍奉履亲王。
太后自然明白,永珹是要为自己找个退路,也表明了自己再没有争夺皇位的念头,于是笑道:“履亲王没有后嗣,你愿意去服侍,实属孝心难得,只是此事,你需亲自向皇上请命才好。”
永珹答道:“孙儿自然要恳请皇阿玛准许,只是应当先禀明祖母才好。”
太后听了这话,心中甚悦,她最乐意在别人眼中胜过手握皇权的乾隆。
于是,她令人取出一盒燕窝,交于永珹,说:“你带此物一起去,就说是哀家送给皇帝的。”
永珹领了东西,退出寿康宫,来向乾隆请安。
陈进忠向乾隆呈报,乾隆听说是永珹求见,随口回道:“就说朕忙于政务,无暇见他。”
陈进忠答道:“可是皇上,他还带来了太后的礼物。”
乾隆愣了一下,显然永珹是从太后那里过来的,想起前些日子太后为嘉贵妃请命追封为皇贵妃、以及将嘉贵妃两个未成年儿子交于舒妃之事,恐怕都是有心为之,于是又说:“叫他进来吧。”
永珹已经多日未见乾隆,先行了大礼,又开始请罪:“儿臣前些日子冲撞了皇阿玛,懊悔不已,多日不敢相见,不知皇阿玛可气消了些?”
乾隆眉毛一皱,一阵冷笑,问:“多日不敢相见,那今日怎么敢来了?”
“儿臣……”永珹脑袋里转啊转,想着初次讨好太后时,孟冬教的说话方式,一个模板应用应该不错,于是答道:“回皇阿玛,额娘法事就快结束了,按照皇阿玛的旨意,儿臣也该离宫了,儿臣不能不再见皇阿玛一面。”
乾隆点点头:“这话说得倒是实在,朕还以为,你是来求朕收回成命,原来,你是来道别的?”
永珹叩首道:“儿臣惹皇阿玛生气,本该受罚,没脸求皇阿玛收回成命,况且皇阿玛一言九鼎,说过的话哪能随意收回?儿臣只是觉得,自己不能为皇阿玛分忧,实在不孝极了。儿臣听说,履亲王最近身体大不如前,又没有后嗣,此事让皇阿玛忧心,儿臣不才,恳求到床前伺候履亲王,减轻皇阿玛顾盼之忧,不知皇阿玛能否成全儿子的一片孝心?”
听了这一番话,乾隆有些震惊,慨叹道:“看来,你母亲的过世,真的让你成熟很多,怪道连太后都对你刮目相看了。”
“儿臣愚钝,多年让皇阿玛操心,是儿臣的过错,但愿皇阿玛能给儿子一次亡羊补牢的机会。”
乾隆看了看永珹的眼神,似乎非常诚恳,有些心软了,说:“你起来吧!让你去服侍履亲王,也是一件大事,朕需要好好考虑一番,你且回去,朕自会给你答复。”
在永珹离开寿康宫之后,太后让人传唤来了舒妃,先讲了永珹要侍奉履亲王之事,又另有安排:“我有意将你表妹的女儿,伊尔根觉罗氏,许配给永珹。”
舒妃不敢反驳,但永珹毕竟已经是要出继的皇嗣,地位不再高贵,便委婉地说:“太后隆恩,可是臣妾的外甥女并非嫡出,恐怕配不上四阿哥。”
太后道:“你毋要推辞,我也是为你考虑。你表妹虽然不是嫡福晋,却也是皇上亲准的侧福晋,你妹夫又是皇上钦点的额驸,而四阿哥已经不是皇子,恐怕……是永珹配不上你外甥女吧?”
舒妃哪敢说是,慌忙解释:“臣妾不敢,太后厚爱,是臣妾族人的福气。”
太后笑道:“哀家是为你好,虽然皇上已经准你抚养八阿哥和十一阿哥,可你毕竟不是他们的亲娘,四阿哥却是他们嫡亲的兄长。俗话说,长嫂如母,这四阿哥的福晋就至关重要,有你的外甥女来管教永珹,永珹与两个弟弟感情深厚,你还怕驾驭不了你那两个养子吗?”
舒妃一直知道,自己的外甥女伊尔根觉罗·紫玥心高气傲,一心要做皇妃、甚至有心于后位。
舒妃的表妹见乾隆偏爱五阿哥,也曾经撺掇舒妃,等将来永琪议亲时要尽力举荐紫玥,不想如今太后竟生出这番打算。
舒妃只好答道:“太后所虑甚是,臣妾感激不尽。”
乾隆知道,永珹求做亲王之事,就算不是太后指使,也必然是太后首肯的,因此又亲往拜见太后,商议此事。
不必说,以孝治天下的乾隆,又得乖乖按照太后旨意来办事。
太后以为永珹热孝在身,若不能在百日内成亲,就需要等守孝三年之后,因此命令速办此事。
没多久,永珹就接到圣旨,册封为履郡王,出继履亲王后嗣,赐和硕额驸富僧额之女伊尔根觉罗氏为福晋,待嘉贵妃葬入地宫之后就举行大婚仪式。
永珹欣喜若狂,疯疯癫癫地又跑到翊坤宫来找孟冬。
此时懿泽渐渐康复,可以下床行走,孟冬便陪着她一起出来练习腿脚。
看到永珹跑来,懿泽知道他必然是来找孟冬的,便故意撇下孟冬,自己先离开去了一旁练腿脚,孟冬羞得脸又红又烫。
永珹扶着孟冬的肩膀,迫不及待地说:“孟冬姐姐,你知道吗?我真的要高兴疯了,我有一件大喜讯要告诉你!”
孟冬羞涩地推开他的手,低头笑道:“以后别叫我姐姐了,人家比你年龄小呢!”
“是是是!”永珹的手离开孟冬,仍然喜笑颜开,道:“你知道吗?太后不仅促成了我被册封为履郡王,还将舒妃的外甥女伊尔根觉罗氏许配给我。你说,太后这不是完全将我和我弟弟看做一家人了吗?我弟弟的前途指日可待,我也不用露宿街头,我真的太高兴了!”
孟冬起先脸上也有些喜色,随着永珹的言语,笑容渐渐僵在了脸上。
她脑海中,反复想起皇后的那句“你一心一意地帮四阿哥,千万别等到他飞上枝头之后再告诉他你的心意,不然,也许一切都来不及了。”
永珹似乎意识到了孟冬的不对劲,傻傻地问:“孟冬,你怎么了?难道你不替我高兴吗?”
孟冬面色呆滞,抬头看着永珹单纯的面庞,原来单纯也是这么的可憎。
孟冬点点头,冷冷地说:“我替你高兴,我真的很替你高兴。不过,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孟冬拨开永珹的肩膀,飞一样地跑了出去。
永珹不解其意,傻傻地喊:“孟冬!你要去哪里?”
孟冬一口气跑到一条小河边,对着河面看着自己的脸,咬着嘴唇,这才应了那句话,忙来忙去,都是在为他人做嫁衣裳。
孟冬端详着河水中的自己,忍不住泪流满面。
不知何时,冬儿、桐儿站在了孟冬的身后,趁孟冬伤心不备,一脚把孟冬踹到河里,在岸上拍手叫好。
懿泽方才看到永珹离开,心里正纳闷,到处寻找孟冬,正巧看到孟冬被踢进河里,生气极了,忙跳进河里将孟冬救了上来。
孟冬湿淋淋地流着眼泪,看着懿泽哭个不住。
懿泽从未见孟冬如此脆弱,又看到冬儿两个在旁边做鬼脸,直接三拳两脚便把冬儿、桐儿都扔进河里,然后扶着孟冬回屋了。
懿泽一再询问孟冬到底是怎么了,孟冬只是不说。
永珹被赐婚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皇宫。懿泽也知道了孟冬为什么难过,可是那个傻子永珹,他并不知道。
懿泽心中不能忍耐,她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永珹。
乾隆吩咐永珹要在宫中完婚,婚后再搬入履王府,于是永珹又回到了毓庆宫原先的宫室,一进门就碰到了永琪。
永琪忙道喜,永珹却总怀疑永琪不怀好意,爱答不理地就走了。
三阿哥永璋闻讯,也进宫到毓庆宫来恭喜永珹,两人在毓庆宫的一座假山的亭子里说话。
永璋告诉永珹说:“你被贬的这段时间,我一直担心不已,五弟也多次为你求情。”
永珹问:“他?他又替我求情?求情些什么?”
永璋笑道:“我也只是听说,听得未必准。听说永琪怕你将来过得不好,求皇阿玛在你离宫时多赏赐你点吃的、用的、银两什么的……”
没等永璋说完,永珹就气得摔了手中的茶杯,气急败坏地说:“他这是替我求情?他分明是在羞辱我!他当是打发叫花子呢!”
永琪闷闷的,他不知道永珹到底是因为什么突然对他格外有敌意。
正在思虑之间,他又听到门外喧哗,走过去一看,原来竟然是懿泽被侍卫拦在了门外,懿泽正在那里要求见四阿哥。
永琪有几分欣喜,又有几分奇怪,问:“懿泽,你怎么来了?你找四哥有事?”
懿泽点点头,道:“我有话要对他说。”
侍卫见永琪与懿泽说话,不敢再继续阻拦。
懿泽就进来了,直接奔永珹的方向跑去,永琪心中有些不自在。
永璋与永珹正在亭子里谈话,忽然懿泽闯了过来。
懿泽见面就说:“四阿哥,我有话要单独跟你说。”
“懿泽?”永珹愣了一下。
永璋见如此,识趣地先告辞了,快要走出毓庆宫时,又碰到了永琪。
永琪问:“三哥怎么这么快就要走?”
“不走干嘛?在里面多碍眼啊?”永璋说话时还示意性地看里面,然后就笑着走了出去。
永琪的心里七上八下,什么滋味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