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湖边,乾隆问:“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朕吗?”
瑛麟答道:“后妃共谏万言书的事,其实是太后挑拨的,慢性投毒时间较长,中间难免出差池,所以,太后早就做好了准备。皇上让人搜查宝月楼时,坎曼尔已经把该收拾得都收拾完了,然后还不时地来向太后通风报信,奴婢后来才知道太后的第二个计划,但来不及告诉皇上,事情就发生了。后妃们对香妃妒忌已久,所以煽风点火很容易,令贵妃会在那个时候早产,也是被太后算准了,好成就此事的导火索。”
“太后的手段朕是知道的,却还是没想到……”乾隆摇头叹气,又问:“太后还有下一个计划吗?”
“奴婢不知,但奴婢以为,太后暂时没有必要制定下一个计划,眼前,比她急于惩治香妃的大有人在,皇上不都已经看到了吗?”
乾隆点点头,带着瑛麟走进了长春仙馆,里面的装饰别具一格,陈列的物品也与众不同。大多宫殿内的陈列都是珍稀古玩玉器,这里却摆放着许多平凡无奇的东西。
瑛麟问:“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叫做长春仙馆,朕小时候曾在圆明园住过几年,住的就是这个长春仙馆。在朕即位之前,也曾与孝贤皇后在此处短住。”乾隆望着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怀念。
瑛麟叹道:“紫禁城有长春宫,圆明园有长春仙馆,皇上对孝贤皇后的用情是如此之深。”
乾隆在长春仙馆中走走停停,瑛麟便跟在后面。
瑛麟又问:“那皇上是更爱孝贤皇后,还是更爱香妃?”
乾隆看了瑛麟一眼。
“我是不是又问了不该问的问题?”瑛麟低下了头,灰溜溜地往一边去了。
乾隆没有吭声。
瑛麟忽然拿起一个挂了铃铛的小手镯,摇晃着喊:“皇上,我们家也有一个跟这个一样的,真的好巧啊!”
乾隆似乎有些惊讶,他走了过来,问:“你们家有一个一样的?”
“我觉得是一模一样的,就算不是一模一样,也是很像很像的。”
“你那只哪来的?”乾隆问这话的时候,看起来很关心。
瑛麟笑道:“其实,那已经不算我们家的东西了,是祖母给姑妈的,就只有一只,我父亲没有。不过,姑妈出嫁时没带走,就留在我家了。”
乾隆笑道:“你祖母倒是有意思,别家都重男轻女,她却重女轻男。”
瑛麟撇嘴道:“我也这么觉得,但是家里的老仆人说,祖母到我们家才半年就生下了姑妈,一准不是祖父亲生的,祖母应该是怕祖父偏疼父亲,所以才要多爱姑妈一点。”
乾隆老早就猜到是如此,于是顺着瑛麟的话,故作随意地问:“这么说,你祖母以前嫁过人,是改嫁给你祖父的?”
瑛麟摇了摇头,答道:“那都是老仆人们说的,父亲说,他们都是胡诌的,我也不知道祖母之前有没有嫁过人。”
乾隆拿着小铃铛手镯,心中琢磨起来,因为那是他小时候在圆明园长春仙馆居住时戴过的东西,据说就是生母所留之物。
听陈瑛麟这么一说,他更确定瑛麟的祖母钱氏就是自己的生母。
还有,如果钱氏嫁入陈家之前已经怀孕,那么瑛麟的姑妈,也就是懿泽的母亲,就可能是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如今懿泽嫁给了自己最宠爱的儿子永琪,这简直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皇上,奴婢得回去了,出来久了,奴婢不好回复太后。”瑛麟又把乾隆从沉思中唤醒出来。
乾隆问:“太后就只是来让你送点心?”
“当然不是……”瑛麟低着头。
“那她叫你来做什么?”
“就是……就是和皇上一样,打探消息。”瑛麟的眼神有些怕怕的,不敢看乾隆,低声嘀咕着:“太后……太后也想知道皇上的心思。”
乾隆忽然间笑起来,问:“那你到底算是太后派到朕这里的奸细,还是朕安在太后那的眼线啊?”
瑛麟支支吾吾地答道:“奴婢……奴婢中间讨个好不行吗?”
“不行,脚踩两条船,很危险的。”乾隆伸出右手,用食指挑起瑛麟的下巴,那目光很不友善,问:“你懂吗?”
“懂……懂……”瑛麟一脸紧张的样子,颤抖着声音答道:“奴婢……当然站在皇上这边。”
“为什么?”
“因为……因为只有皇上是君,太后也是皇上册封的,皇上尊她,她是太后,皇上若不想尊了,她就什么也不是。”
“说得好,朕还真的不想尊了!”乾隆放下了瑛麟的下巴,却阴森地笑着,说:“你若心向太后,回去尽管报信,只要你的脑袋够牢固。”
永琪劝不动乾隆,只好来寻福灵安,在满朝文武中,除了福灵安,永琪想不出来还有谁会愿意帮忙救香妃。
且福灵安现在是侍卫总管,负责行宫的安全,其中当然也包括香妃的安全。
福灵安当值,在散朝后到行宫门外巡察。
永琪经过宫门时,叫住了福灵安。
福灵安向永琪行礼。
永琪忙将福灵安拉到外面街上,悄悄地问:“现在,许多大臣都上表要求处死香妃,皇阿玛一直视而不见,你知道吗?”
福灵安笑道:“王爷在府里都知道了,微臣在宫中,岂能不知?”
永琪焦虑地说:“我不跟你玩笑,之前在德州,香妃替你求情,作为交换条件,我曾答应过会帮她。如今她身处险境,你不能见死不救吧?”
“微臣在回京之前,就已经偿还过香妃娘娘的恩情了,剩下的事,与臣无关,请王爷不要让臣为难。微臣正在当值时间,请恕不能久留。”福灵安拜别永琪,又回到了宫门口当值。
永琪跟着福灵安,又追赶到宫门,问:“琅玦和福隆安,过得好不好?”
福灵安答道:“回王爷,除了大婚那日,公主就再也没露过面,天天都住在公主府里,不曾踏入富察家门一步。二弟去过公主府多次,都没能见到公主。”
永琪听了闷闷的,自言自语道:“他们这算成的什么亲?”
福灵安不能作答。
永琪又问:“琅玦连你也不见吗?”
福灵安道:“王爷说话请注意分寸,公主是微臣的弟媳,若无要事,无需见臣。”
永琪叹了一口气,看着福灵安那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深深为琅玦之前的心痛感到悲哀和不值。
傍晚,福灵安归家,与父母以及三弟福康安、妹妹昭婼同桌用膳。
没多大一会,福隆安从外面进来。
敏敏问福隆安:“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再也不想吃闭门羹了!”福隆安坐下,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昭婼和福康安都吓了一跳,靠到福灵安的身旁。
昭婼不过八岁,正在童稚的懵懂时,不懂兄长们的烦恼;福康安才六岁,更是一团孩子气。
傅恒斥责福隆安道:“你那么大劲干嘛?当心你娘动了胎气!”
敏敏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她脾气一向不好,孕期更甚,动不动就觉得一肚子火气。
听了福隆安的话,敏敏瞬间火冒三丈,问:“她以为她是公主,就可以如此任性妄为?她当我们家是小门小户,很好欺负吗?”
傅恒捋着敏敏的胸口,劝道:“夫人息怒,公主天生尊贵,难免骄纵,他们需要一点时间磨合,让福隆安多去几次,假以时日,一定可以打动公主的。”
福隆安道:“我不去,谁爱去谁去。”
敏敏也附和道:“说得不错,她天生尊贵,我的隆儿又几时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不去就不去,叫她过来!”
傅恒问:“怎么叫她过来?”
敏敏想了一想,答道:“你派人过去,就说过两日是我的生辰,叫她回来给我祝寿,她如果还当自己是富察家的儿媳妇,就老老实实地回来侍奉婆婆。”
傅恒道:“你的生辰还远着呢!”
敏敏咆哮道:“一年过两次生辰不行吗?
傅恒感到有些为难,但看到敏敏的气焰这么高,也不敢反驳,就算是默认答应了。
之后,傅恒只好卖出自己的老脸,让人到公主府好说歹说,请琅玦来参加敏敏的寿宴。
学士府为庆贺敏敏寿诞,又布置了一番,并发出了一些请帖,邀请与傅恒平日常来往较多的亲贵们来赴宴。
敏敏前来巡视,看到了福灵安,问:“你怎么还在家,今日不用当值吗?”
福灵安笑道:“今日不是母亲的寿宴吗?孩儿怎能不为母亲祝寿呢?”
敏敏冷笑着问:“你和公主碰了面,我这寿宴还吃得成吗?”
福灵安听了,忙换了官服,令下人备马,立刻出门。
琅玦的马车刚到学士府门外,看到福灵安上马,忙让人停车,掀开窗帘喊道:“大哥,今日不是为母亲祝寿吗?你没和人换班?”
福灵安又下了马,躬身拜道:“公主,臣不能因私废公,行宫的安危一日也马虎不得,今日寿宴,就有劳公主和二弟侍奉母亲。”
说罢,福灵安又上马离开。
琅玦心中一阵不快,下车走进学士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