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结在矛盾中的懿泽,不知该不该努力推绵亿上位,但期望正常的母子关系,总是没错的,于是她在荣王府查着日子,等待绵亿回京,以继续她的母子相认之路。
那些日子很无聊,金钿常来与懿泽作伴,但懿泽明知金钿已经不再是她的丫鬟,总也撵金钿回去陪卓贵,因此常常还是孤独一人。
孤独的时候,最容易触景生情。
一日,懿泽在院中坐着读经文,不知不觉朦胧睡去。
梦中,似乎时间倒回了她和永琪刚成婚的那一年,梦到得尽是无限甜蜜事。她陶醉其中,忘记了现实中的一切,不知为何,以为永琪还活着,她竟在梦中暗自庆幸没有失去永琪,并发誓要好好珍惜这段姻缘。
正沉浸在梦幻中的美好时,与永琪你侬我侬时,懿泽突然被人推醒了。
她昏沉沉地睁开眼睛,只觉得很迷糊,怅然不知自己在何处,对着眼前的人看了许久,才慢慢认出,那人是永瑆,她同时意识到刚才是一梦,心里凉凉的。
永瑆神采奕奕地说:“我前一阵子都找不到你,你去哪里了?大家都说,你可能又要失踪个十年八年的,我担心极了!你不知道,随皇阿玛东巡之前,京城中能找的地方我都找过了,要是今天还见不到你,我也真没地方可找了!”
懿泽听了,知道必然是乾隆一行人已经回京,可是,她还在想着方才梦中的美好,对现实中的一切都感到索然无味。
永瑆却还是饶有兴致地说:“今天进京,跟着皇阿玛到了圆明园行宫,我就惦记着来你家看看你在不在,正好皇阿玛派我去宫里传口谕,回来路过你这儿,我就进来看看。在盛京祭祖时,我还幻想着,会不会一回京,你就在京中,没想到,还真让我美梦成真了!”
懿泽无精打采地问:“你为什么要找我?”
永瑆愣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了呗。”
懿泽又失落地说:“你的美梦成真了,却把我的美梦搅黄了。”
永瑆诧异地看着懿泽,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自从他走了,我很少梦到他,也许是因为我以前对他不够好,所以他连托梦都如此吝啬。好不容易梦到一次,我根本不愿意醒来,你为什么要让我醒来?”懿泽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好像迷失了自我,还没有完全从梦中清醒。
永瑆当然听得懂懿泽口中说得人是永琪,他无以回答,只呆呆地看着懿泽,问:“你就预备这样,做个春秋大梦,消沉一辈子吗?”
“你先不要跟我说话太多,说不定,我还能把梦给接上。”懿泽说着,又把脑袋和手臂都放在桌上,维持着方才睡着的姿势。
永瑆看着懿泽这副天真的模样,实在感到可笑又可悲。
懿泽合上眼睛,试图去睡,还没睡着,忽然又被另一个声音吵醒。
原来,是玞婳听说永瑆在这里,跑了过来,就站在芜蔓居门外,朝永瑆大喊:“十一叔!你回京了?”
永瑆笑着点点头。
玞婳又走到永瑆身边,笑道:“你来得正好,我有好东西,可以跟你分享!”
永瑆笑问:“小丫头,整天哪有那么多好东西?”
“你来嘛!”玞婳拽着永瑆的胳膊,就拽了出去。
懿泽并不知道,原来永瑆和玞婳关系也这么好,她最近太闲,睡得比较多,可是此刻也睡不着了,迷迷糊糊地站了起来,往西边走了两步,听到了隔壁望雀楼院内玞婳的笑声,又一会儿,她又闻到了火的味道。
不知是无聊还是好奇,懿泽漫步到了望雀楼的门外,看到院子里果然生了火,火上还架起一只鸡。
原来,玞婳说的好东西,就是烤鸡而已。
永瑆和玞婳有说有笑地转动着烤鸡,懿泽就远远看着,总觉得那画面似曾相识。
懿泽像是没有睡醒一样,看着看着,就觉得是永琪和胡嫱正在那里烧火做饭,永琪熟练地将案板上的肉切成几大块,胡嫱就把烤鸡取下,将切好的肉吊起来,接着烤。永琪又把这烤鸡撕开,两人蹲坐着分吃烤鸡,胡嫱咬了一口,又喂了永琪一口,两个人都开心极了。
懿泽猛然感到心头一股怒火,她看到不远处有一个水缸,水缸旁放着几桶水,她走了过去,随手提起一桶水,走到燃烧正旺的篝火前,一股脑泼下,狠狠地问:“火烧得这么旺,不怕被烧死吗?”
“五嫂,你做什么?”永瑆站了起来,他浑身都被浇得湿透了,手里还拿着没吃完的烤鸡。
懿泽醒过神来,再看玞婳,玞婳也头上身上都是水,惊诧地看着懿泽。
永瑆又问:“她是我的亲侄女,不过请我吃点东西、讲了个笑话而已,你在想些什么?”
“对不起……”懿泽一阵凌乱,她背过身来,慢慢地往前走去。
永瑆三两步追上了懿泽,问:“我们两个都弄了一身水,火也灭了,你不觉得,你应该为你方才的行为解释一下吗?”
懿泽笑了,泪水也顺流而下,笑着哭着,哭着笑着。她不明白,永瑆的每次出现,为什么都要让她感到往事重现。
永瑆瞬间似乎明白了,道:“我听人说过,玞婳的容貌跟她母亲很像,你是不是刚才错把我们看成了五哥和胡格格,所以醋意大发、心智混乱了?”
懿泽没有说话,淡淡一笑,算是默认。
永瑆心中一阵恼怒,随手将烤鸡砸在案板上,被木架支撑着的案板随之塌了,上面的东西掉了一地。
他大声吼道:“我讨厌你这样!你为什么要这样?我是真心喜欢你,你却只会从我身上看到五哥的影子!”
懿泽只是站着,脸上再没有了任何表情。
玞婳听到这话,吃惊极了,也气极了,她追了过来,斥责永瑆道:“十一叔,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把我阿玛置于何地?”
永瑆没有理会玞婳,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玞婳又质问懿泽:“你告诉我,你跟十一叔,到底是什么关系?”
懿泽也没有理会玞婳,默默地走出望雀楼。
在懿泽和永瑆离开后,玞婳换了一身衣服,一边擦拭着湿头发,一边看丫鬟们收拾着院中的残局,心中不住回忆着方才懿泽泼水的样子、还有永瑆说的话,以及她小时候听说过的上一辈的传闻,越想越气,独坐着生了一会儿闷气,渐渐萌生出报复的心思。
玞婳先使人打听了一下圆明园行宫的状况,得知永瑆去向乾隆复命后并未回自己家,而是留宿于行宫中,又听说绵亿于归途中着了风寒,于是心生一计,吩咐了丫鬟妙云几句,然后一起来芜蔓居找懿泽。
由于芜蔓居闲置多年,除了金钿主动来打扫以外,并无一个下人。在懿泽回来后,瑛麟也并未给芜蔓居添置人手,因此懿泽一直都是一个人呆着。
不过,懿泽习惯了一个人,也不会在意那些。
懿泽正坐在门前的青石板上,看着月亮发呆,忽见玞婳带着妙云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玞婳进门就喊:“姨娘,听说绵亿病了!我们快去看看吧!”
懿泽有些疑惑,她觉得,她刚刚给玞婳泼了一身冷水,以玞婳的个性,不应当是这个态度,更不该称呼她“姨娘”。她抬起头看着玞婳,不太相信地问:“绵亿病了?真的还是假的?”
“绵亿是我唯一的亲弟弟,我难道会咒他吗?”玞婳似乎有些生气了,嚷着:“真病还是假病,你去看一眼,不就清楚了吗?”
懿泽料想玞婳和绵亿之间的感情,的确不该有诅咒和利用,也就信了一半,又问:“他病得重吗?”
玞婳点点头,道:“我听说,是在回京的路上,中途歇脚时,皇玛父带着十一叔、十五叔和绵亿,到河岸上远眺了一下,也不是很高,不想绵亿竟又给吓昏了,就掉下水里去了!被侍卫们救上来之后,他就着了风寒,本来也不是多严重,可他不想因为他一人耽误大家的行程,一定要继续赶路,路上又不方便服药,耽搁了两天,回到京城之后,就有点严重了。我不放心,想去看看他、照顾他,我想,姨娘跟我的想法应该是一样的,所以赶紧来告诉你。”
自懿泽亲眼目睹了绵亿的恐高症,每想起一次,都是懊恼和悔恨。如果有机会,她当然是愿意照顾绵亿的。
于是懿泽站了起来,问:“绵亿现在应该随圣驾在圆明园行宫吧?你知道他住哪一处吗?”
玞婳答道:“绵亿每年随皇玛父去圆明园避暑,住的都是碧桐书院。”
懿泽隐约记得,她当年随永琪伴圣驾去木兰围场那次,在离京前,也在圆明园住了一晚,住的便是碧桐书院,料想绵亿现在住的,应该就是永琪当年住过的地方。
不多久之后,懿泽随玞婳坐着马车,一同来到圆明园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