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永珹和紫玥离开后,孟冬立刻跪在皇后脚下,忧心忡忡地说:“皇后娘娘如此厚爱奴婢,奴婢却为娘娘招来祸患,履郡王福晋必定将此事禀告太后,不如奴婢先去请罪。”
皇后早就厌恶极了太后的专断,尤其是懿泽献舞、旗杆折断之事,让皇后深深愤怒,正想借此向太后示威,便道:“太后对本宫不满的事儿多了,也不在于多这一件事,要告状就告去啊!本宫就是要让太后知道,她本来就不是皇上的亲娘,而本宫才是这后宫真正的主人!”
孟冬、懿泽等人闻皇后此言,都震惊了。
萧韫更是惶恐,赶紧阻止皇后说:“娘娘,您可小声点吧……这……这周围可都是耳目啊!”
“我就是要大声点!谁爱说嘴就说去!只要跟她沾上一点点关系的人,都敢在本宫面前张狂了,连阿猫阿狗都把自己当根葱!本宫是皇后,不需要忍气吞声!”皇后丝毫没有克制的意思,对于周围都有谁也不管不顾。
事情果然如孟冬所料,紫玥很快就将自己在翊坤宫被欺负、皇后袒护下人的事禀告到太后那里,却只字不提自己的挑衅。
紫玥生怕太后不为她做主,还刻意说:“皇后这岂止是欺负臣妾?她根本是不把太后您放在眼里!”
而其实,太后早在紫玥告状就已经听说了那一桩传闻,连同皇后背后不敬的言语,都一清二楚。
紫玥在那里聒噪了半天,太后只是闭目不语。
紫玥心里着急得很,便又催促道:“太后,臣妾求太后为臣妾做主啊!宫里的人都知道臣妾被一个宫女踹了一脚,却只能装聋作哑,臣妾连个宫女都不如了,臣妾还哪有脸见人啊?”
太后还是不做声,紫玥也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好跪在那里,看着太后,等待回答。
半晌,太后才睁开眼睛,问:“说完了?”
紫玥只好答道:“说完了。”
“那就赶紧收拾东西,随永珹搬到王府去吧!”
“太后……”紫玥嘟囔着,心中很是不解。
太后身边的舒妃给紫玥使了个眼色,紫玥无奈地撅着嘴,只好说了一声:“臣妾告退。”
紫玥退下后,太后又对舒妃说:“你去与她讲讲道理,以后休要生事,哀家没心思跟她闲扯!”
舒妃答应着,走出寿康宫宫门,追上了紫玥。
紫玥满脸委屈,哭诉道:“姨妈!你说,太后她是什么意思嘛?她非要我嫁给四阿哥,我被欺负成这样,她连一句话都没有,到底把我当什么人了?”
舒妃拿帕子替紫玥拭泪,笑道:“你这孩子,就是被你娘惯坏了,太任性!你初来乍到,不知轻重,你以为你在翊坤宫那么大的动作,太后会不知道?整个皇宫都在看你的笑话,又是打丈夫,又是顶撞婆婆,皇室怎么能容忍这样的媳妇?你还觉得委屈?”
紫玥听这样说,不敢再有所隐瞒,却又说:“我虽然有些不好,那也是有情有可原的!去年你就说了,皇上最喜欢五阿哥,会设法撮合我们,五阿哥他一表人才、又学富五车,才与我般配嘛!结果呢?把我嫁给一个毫无希望的笨蛋,可这笨蛋还不懂得珍惜我,这样一门婚事我图了个什么?我能不生气吗?”
舒妃温和地笑着,安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坐到了什么位置,都应该把握好自己该做的事、不该做的事。你可知道,太后让你嫁给四阿哥,不是为了让你添乱,你要用一个妻子应有的方法管住他,明白吗?”
紫玥迷迷糊糊地问:“我真的是不明白,太后那么厉害,怎么就让这个辉发那拉氏当上了皇后?”
舒妃的脸色略微变得严肃了一些,道:“你不明白的东西多了,这样的言论,以后万不能再说。即便是只有你我二人,也要当做在所有人面前一样。君子慎其独,莫见乎隐,莫显乎微,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可惜紫玥还是太年轻,她并不能理解舒妃深一层的用意,只是深为自己婚姻的不幸感到悲哀。
然而舒妃却很庆幸太后做主了这桩婚事,她之前只知道紫玥骄傲,并不了解竟这般任性无知,随永珹出继倒也罢了,若真是许配给永琪,在后宫安身立命,不知会给自己招来多大的麻烦。
永珹正式从皇宫搬到了王府,离开之前,又叮咛了两个弟弟许多话,希望他们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永珹的两个同母弟弟,八阿哥永璇与十一阿哥永瑆,虽然年幼,脑筋却比永珹儿时好用得多,更何况遭遇了母亲去世这样的变故,自然更与别的孩子不同。
尤其永璇已年近十岁,很明白自己被舒妃收养,却也算是寄人篱下,因此极其小心谨慎,凡事只听太后和舒妃命令,不敢自作主张。
永瑆即将四岁,还在顽皮之间,但却难得聪敏,凡事一点就通,他知道要努力与太后、舒妃亲近,其实两位哥哥才是最亲的人。
年龄小,是永瑆最大的优势,就算错了,也是对的。
就在舒妃要为永瑆庆祝四岁生日那天清晨,永璇和永瑆两个人单独在书房咕唧了好久。
后来,舒妃来书房叫他们去吃宴席,永璇便去了,永瑆却不肯出去,一直吵着要乾隆亲自来为他庆贺。
永琪来承乾宫为永瑆庆生,也到了书房,与舒妃一同劝了永瑆很久,永瑆只是呆在书房,非要等乾隆到了才肯出来。
舒妃无奈,只好哄着,令人将此事禀报给乾隆。
乾隆听说如此,想起自己也多日未曾见过这两个年幼的儿子,便答应前往为永瑆庆生。
乾隆还没动身,消息便传到了延禧宫。
令妃生怕这是舒妃的计谋,想以小孩子当借口,与乾隆多见几次,增进感情。
这两年,在后宫,乾隆与令妃同进同出几乎已经在所有人眼中成了习惯,令妃怎么能让这个习惯轻易被打破?
于是,令妃也要亲自为永瑆祝寿。随后,乾隆便携令妃一同到了舒妃居住的承乾宫。
令妃才刚出门,萧韫的细作便忙将此事报入翊坤宫。
萧韫立刻准备了一份寿礼,让懿泽送到承乾宫,代皇后为永瑆祝贺。
乾隆与令妃到了承乾宫,舒妃、永琪、永璇等前来跪拜迎接。
乾隆看到永璇礼节周全、非常懂事,很是欣慰,笑道:“永璇又长高了不少,快上前来给皇阿玛看看。”
永璇谢了恩才起来,走到乾隆眼前。
乾隆抚摸着永璇的头,问:“最近可有好好读书?”
永璇低头答道:“额娘每日督导,儿臣虽然愚钝,但不敢有辱皇阿玛和额娘的期望。”
“不错不错。”乾隆点头称赞,又问舒妃:“怎么不见永瑆?不是他要朕来的吗?”
舒妃答道:“都怪臣妾管教不周,让他失了礼数,未能前来迎接。”
永琪忙解释道:“实在是十一弟思念皇阿玛至极,所以把自己关在书房,其实舒妃娘娘已经劝道良久。”
“无妨,他一个孩童,讲懂什么礼数?朕进去看他便是!”乾隆走进里面,看到永瑆正坐在椅子上,低头拿着毛笔写字。
乾隆笑问:“永瑆,怎么?皇阿玛来了,你还不肯下来吗?”
永瑆回头,露出可怜巴巴的眼神,说:“五哥与我是兄弟,还能常来看我,皇阿玛是父亲,却好久都不来看我!我以为皇阿玛已经忘了我了!”
永琪笑道:“十一弟错怪皇阿玛了,皇阿玛国务繁忙,哪能像五哥这么清闲呢?”
乾隆走到书桌前,看到永瑆刚写好的字,写得竟然还有些神韵,细看上面写的是“泛月宜何处,山庄景最新”。
乾隆惊叹道:“你竟然能写出这样的字,写得还是朕的诗?”
永瑆答道:“五哥说皇阿玛喜欢有才华的人,我就学做皇阿玛喜欢的事,盼着皇阿玛能来多看我一眼。”
乾隆确实喜欢有才之人,听了永瑆这话,心中略有些愧疚,伸手拉住永瑆的手,道:“下来一起用膳,皇阿玛有空便常来看你,如何?”
永瑆乖乖地点点头,蹦下椅子,往前走两步,看到了令妃,便大哭起来。
令妃有些诧异,舒妃也不知何故,忙上前问:“你皇阿玛夸奖了你,又答应常来看你,你怎么还哭起来了?”
永瑆揉着眼睛,一副害怕的模样,指着令妃说:“令妃娘娘后边的人好可怕,我害怕。”
令妃回头看了一眼,她身后并没有什么人。
舒妃抱起永瑆,笑道:“快别胡说了,令妃娘娘可是特意来陪你这个小寿星的,再不出去,饭菜可都凉了,就不好吃了。”
乾隆也觉得有些奇怪,看了令妃一眼,心想大约是永瑆看花了眼,也没有多在意,一起哄着永瑆出去了。
到了餐桌旁,大家就坐,永瑆又指着令妃身旁哭起来:“她又来了!她又来了!她还一直看着我!”
乾隆此时不得不注意起来这个问题,摸着永瑆问:“你说的‘她’是谁?你到底看见了谁?”
永瑆哭着摇摇头:“她满脸都是血……看不清!她,她还冲我笑!你看……你看,她又跟我摆手了,手里的黑帕子一晃一晃的……”
提到“黑帕子”,所有人的心都“咯噔”了一下,关于当年嘉贵妃喜欢用黑手帕,在后宫独一无二这件事,宫人们无不知晓。
乾隆心里也有些毛毛的,他曾听说,小孩子的眼睛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莫非当真如此?
难道真的是嘉贵妃冤魂不能瞑目,来寻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