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琅玦来到了荣王府,在胡嫱处闲坐,一起逗玞婳、绵亿两个孩子,聊聊家常琐事。
永琪听说,也到望雀楼来见琅玦,顺便看看两个孩子。
胡嫱、琅玦两个正聊得开心,永琪凑了过来,问:“在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胡嫱笑答道:“给王爷请安,奴婢和公主看到两个孩子抱在了一起,觉得有趣,因此发笑。”
永琪探头看了一眼,果然见玞婳坐在后面,绵亿躺在前面压住了玞婳的腿,玞婳抱住了绵亿的头笑得好甜。
绵亿尚小,只眨巴着眼睛,一副不知人间愁滋味的样子。
“真好!”永琪点头感叹,又问琅玦:“你出门,没人限制你吧?”
琅玦笑着摇了摇头,道:“他们现在哪有空限制我?”
“什么意思?”永琪觉得琅玦这个回答有点不对劲。
胡嫱替琅玦答道:“额驸大人刚刚娶了侧室,家里张罗着筹备,前后忙了好多天,自然没有闲暇顾忌别的事了。”
“当真另娶了?”永琪闷闷地问:“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琅玦无奈地笑着,道:“昨天才进门的……她已经有了,婚事筹备得匆忙,也就没多大的排场,宾客请得也不多,又没请你,你当然不知道。”
“已经有了?福隆安真是个混蛋,我以为他只是愚孝,没想到他……”永琪想起福隆安说自己那些话,气不打一处来,自言道:“不行!我要去找他理论理论!”
“别了!五哥!”琅玦拉住永琪,劝道:“我好不容易现在自由自在的,你就别给我添乱了!”
永琪问:“你住在公主府里,什么都看不见,他们全都在一处,你就不怕他的新妻待你的儿子不好吗?”
“说一点也不担心,那也是不可能的。不过,阿伦一直是跟着奶奶的,他们祖孙感情是真的,有亲奶奶和亲生父亲在,我想,不至于对他太差劲吧!”琅玦揣摩着,并不是很了解的样子。
永琪望着琅玦,十分惆怅地问:“你就打算这样过一辈子吗?”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啊,那个人单着,我也单着,我们抬头,看到的是同一个太阳,这样,我们就算患难与共、悲喜同享了。现在,每到晴天,抬头看到太阳,我心里就暖洋洋的,真的!”琅玦像个小女人一样娇羞默默地笑着,好像还挺幸福的。
永琪无奈摇头,哀叹连连,实在觉得这种幸福来得莫名其妙。
琅玦又问:“五哥,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永琪随口答道:“在研究缅甸的战事,前段时间,刘藻一直报大捷,我心里还挺惊奇的,因为我见过的缅军,绝非不堪一击的军队,而刘藻兵少,他是如何做到以少胜多的?皇阿玛要刘藻对缅军‘穷力追擒,捣其巢穴’,没想到,后来听说我们的兵陷入了缅兵的埋伏,大家都说刘藻是文臣,其实不擅长打仗,有人举荐皇阿玛改派杨应琚顶替刘藻应战。”
琅玦笑道:“这些,我不太懂,还是说说你家里的事吧!”
“家里有什么事,嫱儿应该都跟你说过了吧?还需要我来说吗?”永琪一边说着,把绵亿抱了起来,亲亲抱抱,逗着他笑。
“我是问你和五嫂……”琅玦看了看胡嫱,又解释道:“就是你和索格格之间,怎么样了?从云南回来到现在,你们关系有没有缓和一点?”
“别提了!”永琪将绵亿举高高,绵亿终于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胡嫱静静看着,永琪对绵亿充满怜爱,且抱且逗,而玞婳坐在炕上眨巴着眼看永琪,永琪竟然半天都没注意到。
琅玦还在继续着自己的话题:“看样子,是不太好了。”
永琪抱着绵亿在屋里转了几圈,望着绵亿,微微笑着,答道:“现在,我就希望绵亿能快点长大,告诉他的额娘,他希望自己的父母和和睦睦的,给他一个温暖的家,然后,他的额娘,或许会看他的面子比我多一点吧!”
胡嫱背过身去,默默抿掉了眼角差点泛出的一点泪。
琅玦看着永琪和绵亿,称赞道:“你可真算是‘曲线救国’了!”
“是曲线救家。”永琪笑了笑,似乎已经看开了许多。
“王爷!”门外传来卓贵的声音,门是开着的,很快,永琪看到卓贵伸头进来,朝永琪报告道:“王爷,奴才刚刚听说,兆惠将军病重……回天乏术,已经不行了……皇上特别让人来通知你去吊唁……吊唁之后,还要入宫面圣……”
“兆惠将军不行了?”永琪心中一阵不安,他没想到,兆惠回京后居家养病了那么久,到底还是没治好,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琅玦也吓了一跳,拉住永琪的胳膊说:“五哥,完了完了,我们到底还是闯了大祸!怎么办?怎么办?”
永琪放下了绵亿,扶着琅玦的肩膀,说:“你跟我一起去吧!”
“我不敢……”琅玦退缩了几步,摇着头。
永琪拉着琅玦的胳膊,劝道:“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该来的躲不掉,你应该去的!”
胡嫱在一旁听着,琢磨着永琪去吊唁可能遇到的事,忙回过头来对永琪说:“王爷,这么大的事情,你应该带福晋一起去。”
永琪点点头。
于是,永琪让卓贵驾车,带着瑛麟、琅玦,一起往兆惠府中。
他们一起进门,只见院中布置得白茫茫一片,下人们皆着白衣,灵堂中更不必说。
他们往里走的这一路上,不住地碰到迎面从灵堂出来的吊唁宾客,一簇一簇的,遇到永琪,都躬身行礼。
永琪也礼貌回应,都互不多言,保持着整体的安静。
到了灵堂,他们看到札兰泰坐在一旁,一身白孝衣,头戴孝帽,斜坐在蒲团上,一条腿盘着,另一条腿却以膝盖支撑着胳膊肘,坐姿并不太雅。
札兰泰看着永琪一行人,那目光很不友善。
琅玦有点胆怯,只低头默默随着永琪上前一拜。
祭拜完毕,永琪又转向一旁,向札兰泰拱手致意,道:“兆惠将军故去,永琪深感悲痛,公子请节哀,今后若有什么用得着永琪的地方,请尽管吩咐,永琪一定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札兰泰不怀好意地笑着,问:“你确定,你会尽力而为?”
永琪答道:“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
“那好啊,我提一个条件,一定在你能力范围内!”札兰泰如调戏永琪一般,笑道:“把你府上最出挑的那个美人送给我,反正她已经被废除,没有任何名分了,只需要王爷割爱,这事儿应该不难办吧?”
“札兰泰!你过分了吧?”永琪瞪着眼,若不是看在故去的兆惠将军面上,大约就要动起手了。
琅玦躲在永琪身后,看着札兰泰这副德行,脑海中勾勒出札兰泰给福隆安送“绿帽子”当生辰贺礼时大约也是这般嘴脸,所以才把福隆安气个半死。
“我过分吗?”札兰泰敛了笑容,换了藐视的目光,问:“你不过分,你来跟满朝文武解释一下,我爹是怎么死的?”
永琪低着头,没得好说。
札兰泰不知从哪里突然拔出一柄长剑,就要向永琪挥过去。
灵堂的老仆人们都慌忙左一个、右一个地拦住札兰泰,都劝着“公子万万不可”。
札兰泰却在老仆人们的抱住、拖住中挣扎着,嘴里喊道:“不要拦我!我今天豁出去了!他不就是一个得宠的皇子吗?大不了,我这条命也不要了!”
永琪看着这一幕,心里乱糟糟的,不好阻止,也不好表态。
瑛麟一脚挥过去,踢掉了札兰泰手中的剑,道:“兆惠将军老早就有疾在身,公子不会不知道吧?他身上的伤也是多年征战而来,死因当然复杂难辨。太医院都陈述过将军的病情了,难道公子还想把这归结为一日之祸吗?”
札兰泰甩开了缠身的老仆人们,“哼”了一声,又回到方才的位置坐下。
永琪又对札兰泰说:“兆惠将军的一身疾病和创伤,都是为我大清戎马一生的见证,皇阿玛已经昭告天下,要将军之位入列太庙,永享尊荣。还请公子不要过度哀伤,永琪身为大清皇子,的确有不可推脱的责任,我在这里向乌雅公子赔罪了。”
札兰泰没搭理永琪,连头都不抬。
离开兆惠府,卓贵又驾着马车奔向宫中。
马车摇摇晃晃,晃得永琪心里闷得慌,他看看窗外,又看了看车内,瑛麟在对面坐着,一言不发。
永琪声音低沉地说了声:“瑛麟,谢谢你。”
瑛麟答道:“臣妾只是说了句实话罢了,从云南去缅甸三江城的路上,臣妾一直都知道兆惠将军有病,只不过,将军对自己的身体太过于自信,总觉得无碍,但他身边的人都说他的病情其实并不乐观。”
永琪叹着气,道:“听你这么说,我就更愧疚了。我是私自跑到那边去的,又不是公差,却劳动他带着病、千里迢迢跑过去救我,哪能不加重病情?”
琅玦噘着嘴,嘟囔道:“你愧疚什么?我才是罪魁祸首,你还不是为了我才去的?你在那里也受了伤、吃了好多苦,你要是还觉得对不起他们,那我就没脸活着了!”
永琪温柔地笑笑,安抚琅玦道:“不要这么想了,我也不该在你面前这么说,大家都没有坏心,尽量去弥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