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靴踏霜红羽落,冰霜仿佛惧怕这个人,他步步逼近,冰霜层层收起。
他走到荻融身边,他跪坐在地上,有力的胳膊将她半抱起,地上冰霜刹那间全部消失了,僵硬的骨肉渐渐恢复知觉。
荻融的手指轻动,还是没有力气抬起来,她几乎用气息在说话:“玉晶......玉晶......”
花千道从她袖间寻的一块晶莹的石块,捏碎,碎屑洒在她的伤口上,不过片刻,伤口便愈合了。
荻融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她脱离花千道的胳膊自己坐起身来,寒气未尽,她依旧冷的厉害。
花千道手心变出一片火羽,以素链坠在她的胸前,火羽就像一个小火炉,将她体内寒气祛尽,她这才想起来要好好感谢救命恩人。
荻融转身跪在地上,给花千道行了重重一礼:“多谢恩人。”
花千道站起身,微微低着头看着她说道:“镜奇雪岭,茫茫雪被下奇珍异宝,灵药怪石,可惜了,在那里生存的人,只是肉体凡胎。”
荻融听着心里酸酸的,她抬起头对花千道说道:“虽是凡人,比不得仙家神明,但是雪岭有可利用的宝物,好在不怎落于人后。”
花千道无声笑笑说道:“难得,你如此乐观。”
荻融只是微笑着与他点点头。花千道见她无事,便继续向前走去。
不冷不热的日光下,宽阔原野,远海近山,仿佛是水墨一挥,由浓到淡,有苍劲到苍白。
火魇此时出现在花千道身后,红色的绸带上镌印着金色符文,随风在身后飘荡,她轻轻一笑,将玉手搭在了花千道的肩头:“想你的小徒弟了?”
“我只是对玉酒心存愧疚。她偏偏拜我为师,可我什么都帮不了她,也不知道她现在是死是活。”
“刚好,玉酒也是镜奇雪岭的人.......”
花千道想起,心中愤怒不由升起,可怒气之余,更多的是遗憾与愧疚:“当年,你要龙心,为何不直截了当与我要,为何要牵连玉酒......”
“我本想利用你,进入寒冰狱,以我的力量吸引并释放寒冰狱的力量,继而毁了夺云山......哎,可惜,我漏算了,那日夺云山只有你和你的小徒弟,我无法一网打尽,我漏算了,你的力量......”
“既然不能一网打尽,为何不就此停手!”
“我行事,一不做,二不休......”火魇婀娜身姿,走到花千道身前,她是那样的妖媚。
“和婚书不见了!”荻融急切喊出一句,焦急的四处寻找。
花千道听到她的声音不禁回过头来,她来来回回原地打转,小脸急的通红......
火魇见状,回头笑着对花千道说:“有遗憾,就去弥补吧......”她慵懒的伸了伸懒腰,化作红色的火星飞入花千道的灯笼中。
荻融见花千道站在不远处,她急切的冲了上去,焦急的问:“你见到一个白绸金字紫玉坠子的书卷吗?”
“如此显眼的东西,你久寻不得,定是丢了。”花千道说道。
“不行,不行!”荻融急的要哭出来,“那是主君托我送去东寻山的和婚书,我若丢了,坏了主君的大计,我定是要吃刑罚的!”
“如此重要的东西,派你来送,你们的主君确实不怎么高明。”花千道冷漠道。
荻融抱着头蹲在地上,仔细想想种种经过,她努力的平息自己的焦急,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白花雨......风雪关末兵......女人.......
“女人,女人!”她猛然站起来说道,“我想起来了,是那个女人,她拿走了我的和婚书......”
“她往哪个方向去了?”花千道问道。
“我不知道......”荻融顿时像霜打的茄子,“我当时都快没命了,我没有看到她去哪......”
“这里起了风,地上杂草横生,气息与痕迹都无法寻得,你再好好想想,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有什么特征?”
“这个我记得,那个女人长的很美,衣着单薄,她的美有些凄苦......她会下白花雨!”
花千道的心骤然一紧:白花雨......难道,是玉酒?
荻融见他愣了神,忙期待道:“你是有什么线索了吗?”
花千道郑重问道:“和婚书送到可有期限?”
“五日为期。我在路上已耽搁三日了。”荻融抬着头看着花千道说。
“如此看来,她只有东寻山一个地方可去。”
“她是风雪关末兵,自由该是她梦寐以求的,她为何跑去东寻山?”荻融不解的问道。
“一个被怨怒压抑许久的人,她的疯狂无法预料。”花千道说道,“而且,她若只想要自由,断不会拿走你的和婚书。”
花千道说完,携荻融向东寻山的方向飞去。
风若寒刀,荻融只觉得喘不过气,不过只呼吸之间,他们便停了下来。待到荻融睁开眼睛,她正立于一片婀娜怪异的枫林前,红叶如火。却片片冰凉,黑枝怪异,如具具体形怪异的骨架,此时,天阴了起来,放眼望去,如墨鲸垂天,赤龙卷地......
“这片枫林尽头就是东寻山。”花千道看着枫林深处说道。
“想不到,东寻山下有这百里枫林.......对了,你不是会飞吗?你我不能飞过去吗?”荻融问道。
花千道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抬起左手向前伸去,忽然枫林内外红光涌起如同深海暗流......
“结界......”荻融惊异道。
“东寻山乃是神明之居,岂能随意出入。”
“我们进不去,那个女人也进不去,我们只要在结界外等她就可以了!”荻融忽然乐观道。
“有理。”花千道席地而坐,荻融也骄傲的坐在了他旁边,花千道无意看了她一眼,猜不透她的乐观与骄傲从何而来。
花千道闭目打坐,一动不动,荻融则坐在地上,随手拾起的枯枝在地上乱画着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可能是等人太闲了吧。偶然间,那片火羽垂在了荻融眼前,她想将火羽摘下来,好好端详端详,谁知花千道却低声一语:“别动。”
荻融许是被他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僵住了。
又是一片安静。荻融轻轻的将握住火羽的手松了下来,反而悄悄的在花千道眼前晃了晃:他明明闭着眼睛,怎知道我在做什么?
又是一阵闲的要死。
荻融学着花千道的样子打起坐来,此时,一阵风穿梭而过,片片白花穿入枫林,荻融猛然睁开眼睛回头看去,只见风还为停,人却已经没了踪影。
她摇晃着花千道的胳膊说道:“那个女人,穿过枫林了!”
花千道缓缓睁开眼睛道:“是她......百年来,她未负神道。”
“刚刚有一阵风,我知道,那是我的百里良驹......”
“十年不到的修为,却死死在手中攥着,神道灵法就是整个天地的通行证......”花千道轻声道。
荻融见花千道很是冷静淡然,她却已如热锅上的蚂蚁:“你在说什么啊,她入了东寻山,就是我的失职,我会死的!”
花千道转头看着她冷静问道:“你怕死?”
“我只是肉体凡胎,我在世上十八载,什么事都没做!时间对于你们修行者,不过就是个虚无的词汇,对于我来说,那都是真真切切的命!护送和婚书是我的第一个任务,以后我还要站在主君身边,像雪岭的其他战士一样,去保卫雪岭!可是我第一个任务就失败了......”荻融几乎要哭出来。
不知怎的,花千道察觉自己的灵宫好像在慢慢恢复......好像有一道温和的光流转在他身体里抚平他所有的伤痛......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力量......
“你即是修行者,就当做好事帮帮我,我定当不惜一切报答你!”荻融见花千道神思在外,不得不说出如此卑微的话了。
“我不需要你报答我。刚好,我也不想帮你。”花千道冷漠一语,一时改了主意。
他站起身,顿时消失了。
荻融一个人站在枫林外,失去所有支撑......
“傻瓜,没有人告诉你,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吗?”火魇此时站在无助无依的荻融身旁。
荻融只向她看了一眼,没有理会她。
她转过身面向枫林,直冲冲的冲了过去,很显然,她被那道红光狠狠击退,整个人摔在地上,在地上拖了长长的一道印记。
火魇只觉得又好笑又心疼。
荻融起身,再次撞了过去,除了鼻青脸肿,什么也没落下,好好一个可爱清秀的姑娘,变成了灰头土脸的猪头......
在荻融挣扎着站起来时,火魇走到她身边惋惜的看着她的小脸说:“你拿肉身跟结界拼,无异于以卵击石。反正和婚书都丢了,你就自己逃走,天下之大,随便找个地方安居,镜奇雪岭不会找到你的。更何况,你太微不足道,无人会在意的。”
荻融站起身来,有些委屈,她用几乎满是尘土的袖子狠狠的抹去还未流出的泪,再次向结界撞去......
红光将她狠狠击退,她落地之时,自己能听到体内骨头断裂的声音......
“我可以死,但我不能还没努力就放弃......这是我第一个任务......任务失败......以死谢罪......”荻融自言自语着,说着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的话......
火魇只觉得惋惜,却也只是惋惜。
她小小身体横在枫林外,无人去收。风吹动荻融胸前的火羽,点点红色火星渗入她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