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瑕城如一只沉睡的雄狮安卧在溟洲之内,那是一座宏伟而繁华的城。
自从夺云山被灭后,天神首徒肃与众神移居东寻山。闭关至今。曾经夺云山手下无数灵婆全部脱离管辖与操控,各自划地为主。一时间,其中,尘瑕城的灵法最为强大,吸引各洲修行者接踵而至。
各城主虽然脱离了管辖,但也没有太过嚣张无顾,因为,他们的法杖还在,神明的眼睛还在……
今夜的夜色有些诡异,星月以薄云遮面,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城中长街上,小楼上垂下的布招牌在西风中猎猎作响,谁家门窗上的风铃借着风摇出一曲乱魂,石板路被模糊的月光映成了灰蓝色。路上小石子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像刺......
在很多“刺”中慢慢出现一个修长的影子,他背对着月光,慢慢的遮盖了地上尖锐的刺。
身长七尺有余,宽阔的肩膀仿佛能扛起一切,他一袭黑衣本想模糊在这夜色里,可这夜色没有他的衣袍黑,衣领上的火红的云纹就像是一道道扭曲的光......他的长发宛若月光般,用一根黑色的丝绦浅系着。
在街边屋檐下蜷缩而息的小乞丐,他感觉眼前慢慢暗了起来,一向警惕的他从睡梦中惊醒,他惊恐的睁开眼睛看到一个高俊的身影从自己身旁走过,一股强大的杀气卷地而来,不遮不掩。小乞丐抱紧自己蜷缩着身子,希望他看不到自己,他几乎屏住了呼吸。终于那个人走远了,他探出身子向怪人离去的方向看去,却见眼前有几粒瞳孔般大小的红色珠子,那珠子会发光,小乞丐将它拾了起来,它很热,握在手心像个暖炉一样,深秋里,他倒觉得这是上天的眷顾,刚才的恐惧一扫而光了。
在尘瑕城外百里处,有一个热闹非凡柔情似水的地方——动地谷。
悬崖峭壁上凿石刻木建造的红楼香阁每到夜晚都会点亮最绚丽的灯笼,在动低谷中央有一座不高不矮的石柱,那根石柱仅容一人站立,石柱之顶,向四面八方散去红绸,红绸的另一段深深刺入悬崖峭壁中,不知道当初挥舞这红绸刺入石中的人是有多么强大的力道。
红绸多年未褪色,在红绸上都爬满了谷中石壁上生长的藤蔓,那些扭曲的线条让动地谷多了几分鬼魅,不过,这份鬼魅是动人的.......
一位着红色轻衣的舞姬在石柱之上翩翩起舞,她柔软的仿佛一片晩霞,一阵晩春风。石柱下是几乎覆盖整个谷底的深潭,深潭是蓝色的,像是一块破碎的湛蓝的天。
五颜六色的灯笼围绕着动低谷,这里,恍若仙境。
美人若画伏雕窗,过客若风去还来,倾城一舞还倾城,心若尘泥到此丢。
这是把心丢掉的地方。
来了动低谷,都是无心的人,忘记自己是谁,只为一时欢愉。
桃花满楼梨花扇,石柱东方峭壁上所修的楼阁叫醉东风。
轻衣玉颜酒不甜,石柱南方峭壁上所修的楼阁叫坠芭蕉。
残叶委地西风去,石柱西方峭壁上所修的楼阁叫无情赋。
白雪入泥负苍天,石柱北方峭壁上所修的楼阁叫大雪歌。
人潮在为舞姬的妙舞如仙而笑赞连连,女人们笑着,仿若心窝里的甜酒,醉不成醉,醒不成醒。
在动地谷有一个规矩,就是当谷底升起浓雾时,所有的欢乐就必须结束,所有的流浪者都必须要离开这里。
那个黑衣人出现在了谷底,深潭上的倒影如同盛开的一朵绚丽的花,倾泻而下的斑斓之色将他白发晕染,他坐在深潭旁,潭水此刻像一面黑色的镜子映照着他的脸......虽此处光线黯淡,但他的肌肤胜雪,在一片黯淡里也难以隐藏,他头微微低着,长发散落额前几缕,灰色的眉长而飘逸,几乎与鬓角相接,高挺的鼻梁透着他不屈的傲骨,棱角分明的唇透着微微的血色,让人看得出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白玉所雕琢的雕塑,此时一身着淡蓝色衣裙的女人赤着脚轻盈走来,她的裙摆很轻,随着脚步飞舞着,她发黑如墨如瀑布一般垂在背后,一张柔美清丽的脸,见她仿佛梦中得见胭脂雪。她轻轻走到黑衣人背后坐在他旁边,头靠在他的肩头,她闭上眼睛微笑着,仿佛这时是偌大的满足。
在女人靠在他肩头时,他轻轻抬头,仿佛突然惊醒一般,这才看清了他的眼睛.......如此风华之人,竟然是个瞎子......他的闭着眼睛,睫毛微微垂着,比眉毛的颜色深了几分。他的眼睛就算闭着也弯出了那样恰好的弧线,仿若随意一笔,又好像精挑细琢,眼尾微微上挑,忧郁中又带着几分霸道。眼尾因修行所致有两道不对称的红色勾纹,如同古画里的云,这弯曲的红色让他又多了几分邪魅。
“万金我已放入深潭。”他声音低沉又平静,仿佛是平静的,深不见底的大海。
“那些东西对我一点都不重要......”女人柔声细语,陶醉在他臂膀间。
“金石,是溟洲所炼至阳至刚之物,你们吸修行者精气,加上这些金石,足够修成人形了。”
女人睁开眼睛微微蹙眉看着他的微微低着的侧脸,她此时的样子若得见,便要心肝也给了,美人之忧最是受不得:“修成人行有什么好,不如在此做游魂怨鬼,好在自在。”
“这个世界没有永恒的东西,也许有一天,天也会塌。你们在此处久了,只有毁灭一条路可走。”黑衣人站起身来,女人卑微的直起了身子,也随他站了起来。
黑衣人向峭壁的方向走去,女人急忙上前抱住他,却发觉双臂空空,什么都没有,眼前浓雾起,刚刚还在喧闹的欢歌笑语瞬间消散.......
动地谷之上,黑衣人微微低着头面向动地谷深处,此处的红楼香阁早已消失不见,冲击眼帘的是一片血腥冲天的乱葬岗.......
浓雾也遮不住的戾气,舞姬飞舞的石柱变成了一个被巨剑刺穿的巨大龙头之骨,四方悬崖峭壁上都是一堆堆被锈迹斑斑的长剑刺穿的枯骨,穿行其间的有黑色的蛇,不时俯冲下的鹰,还有早已在此筑巢的乌鸦.......这里是被纷乱的欲望世界遗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