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随风化作了天上星光,早月脚踏忘川,痴痴的望着那灯火......
突然他听到有个人唤她的名字,她急匆匆向着那个声音跑去,她是笑着的。
圣君见她如此,只是跟随,并未阻拦。
穿过忘川,踏过吊桥,穿过阴阳渡,飞入桃花城,满城桃花与灯中,站着一个黑衣白发之人,紫焰正在与他纠缠着。
“紫焰姐姐快住手!”早月飞落纠缠的二人中间,她笑着看着翊绝却对紫焰说:“这是我的朋友。”
紫焰收手向翊绝瞥了一眼转身走了,圣君跟来,隐于一串金色灯笼后,观察着早月这个朋友。
翊绝的眼睛终于看到一切了......
他想拥抱她,却还是忍住了:“原来,你住在这么美的地方。你和我想的一样好看。”
早月害羞的捂着脸说:“夸人要这么直白吗。”
“你以命救我,我不知该怎么报答......”
“你我的关系,说什么报不报达的,我不是好好的吗!”
躲在灯笼后的圣君心中暗暗泛酸:这丫头倒是慷慨,自己快死了不计较,我毁了半张脸也不计较,让这丫头如此慷慨的家伙是谁啊......
“你帮我脱离了火魇的控制,我不用再做别人的影子了。看到你安然无恙,我便安心了。”
“你是要走了吗?”早月眼中透着不舍。
“我去找一个方法,解你星光牢。”
星光牢?圣君疑惑着,有些藏不住了......此时,一道血红的镶着寒刃的弦向圣君刺去,圣君侧身一躲,眼看弦刃就要刺中身后的灯笼,这他哪里舍得,他手中祭出一支桃花,承受了那弦刃,他一个飞身落在翊绝面前,漫天桃花雨......
“魔刃......藏在黑沙洲的东西,我曾为他的主人点了一盏灯......”圣君冷静的面对翊绝。
“哥哥,你怎么能偷听别人讲话呢!”早月嘟着嘴抱怨道。
翊绝听此赶忙收起魔刃:“冒犯了。”
“真想不到,我的妹妹还有这个本事,竟然救了黑沙洲的一位魔君。”
早月一副得意的样子:“我早就知道他是谁。魔君是他的称谓,他在我这的身份就是我的朋友。我们曾在绝境中相互依靠,我们是患难之交,情分非比寻常!”
“我曾为魔统点了一盏灯......他离开了忘川......”
“这里是阴阳渡?”翊绝惊异道。
“准确的说,是桃花城!”早月回答道。
“父亲能离开,我未必那么幸运。”翊绝转身想要离开,却被圣君叫住了:“说清楚,星光牢是怎么回事?”
“天上星,地下牢。那是神道的手段,全身经脉对应天上星宿,以星光锁住经脉,若想解这星光牢......”
“我知道了。尽快。”圣君道。
翊绝转身离开了,留得早月一个人一头雾水:“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救你啊。”
“自从中了那星光牢,我并没有感觉到异样啊。”
“那是给你施星光牢的那个人技艺不精。一身经脉与天上星相对,若给你锁上几颗行星的星光,你现在估计就是五马分尸,或是一团人了吧......”
“五马分尸,一团?你是说我的经脉也会随星星的轨迹游走吗?”
神君点点头,丢掉了手中惨败的桃花,早月只觉背后一阵发凉,她赶紧上前搂住哥哥的胳膊:“好可怕......”
“现在知道可怕,当初逞强的时候干什么了?”
“那时候不是为了救肆灵出来,跟灵婆闹了一场......”
圣君喉头轻动想要说些什么,犹豫片刻还是咽下去了,他把胳膊抽出抱住了早月......
两个人,就在满街灯火里渐渐隐去......
“我见到他,我和他说了再见。”荻融站在宝囊观内屋门外,清晨太阳刚刚升起来,地上的寒霜还没有化,冥神躺在屋内榻上闭着眼着,不知是睡是醒。
荻融站在原地,仿佛时间都停止了。
“我们都已戏弄的口气喊他一句师父,可只有他当真了.......”冥神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什么?”
冥神慵懒的站起身来,走出房门,仰头看着东方的光。
地狱里,那个男人手握血红的花瓣,慢慢紧攥:“若我知潜洲所遇之人是你,我定不手软......”
“他的心,就像一团清水,谁都可以把它弄脏,可他却记住了他的心干净时的样子,用痛苦煎熬着,想要它变得和当初一样干净......”冥神痴迷的望着天上的光。
“你是说,肆灵吗?”
“他曾冥火万里只为寻一个花种,却在我三言两语中放弃了它,你说,他是不是真的傻?”冥神笑着说道。
“那你明明没有那么恨他,偏偏非要报复他,非要他活的痛苦,这是傻吗?”
冥神低头看着荻融黑色却透彻的眼睛,他苦笑着继续仰起头来:“我一直想不明白,他曾将风神打入地狱,又为什么以他的名义活着?”
“因为愧疚。他所有的好都记得,所有的坏都忘了......”
“没有人真心对他好!又痴又傻的疯子!”冥神的怒透着悲伤,好像他的心中同样藏着愧疚......
“也许没有感受过片刻的好,也许这天地没有任何和他有关系的人,所有他把一切都当真......即便是戏言,不然,他在这天地间太孤独了。”
冥神转过身去走进屋子,他向焚天炉里撒了几粒火蛊,焚天炉重新燃烧起来......
三日后,众城主齐聚缉星山。
今日日光明媚,莹莹山石之上,飘飘仙衣,袅袅灵气,月城城主寒天长是此次缉星山汇聚的发起人兼主持者。
今日到场的人不少,但大多只是洲内商议派了一个人来此处探探深浅。
月城城主寒天长一腔热血被浇了一层冷冰,她站在最高处,摘下白色幕离,露出绝世容貌:“各位城主都这么没有诚意吗?”
“如今,冥界作乱,妖魔横行,指望着陨落的神道是不可能了。我们不能让城主来冒险,他们要在城中守卫着域灵及城中百姓。”来自西洲幕山城的修士说道,他黑纱遮面,黑衣裹身,若非那两只眼睛还在动,活脱脱一个影子。
“月城城主若有什么要事尽管说,我等回去转告城主。”来自林掩洲的瑶城修士笑着说道,这姑娘倒生的明媚,但却双目庸庸,是个极其平常的人。瑶城城主明明与寒天长商议的好好的,今日会到场,可却派了一个最没用的人来,看来,她是想借此机会明着拒绝分道扬镳了......
神道陨落,天下无主,各城城主各怀鬼胎.......是寒天长低估他们了。
“各位城主不愿到场,今日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你们回去转告你们城主,我寒天长诚心诚意在此恭候各位,各位却如此敷衍我,那来日再见,都休怪我不顾情面了。”
“好。”一个飘然而有力的声音传来,一白衣神人从天而降,是木神肃。
众人慌了神,纷纷下跪行礼,寒天长也不例外。
“为人者,为神者,诚可立根,各位根基不稳,怎可修成神道?”木神肃一语,众人噤若寒蝉。
“有妖人言,神道陨落,天神故去......皆是虚言!若你们还想好好活着,就记好你们的身份,做好你们该做的事!”
“是!”众人齐声应和,包括寒天长。
“夺云山碎,你们退去灵婆的皮囊,我既往不咎。你们妄自称什么城主,实在是大逆不道,灵婆只能是灵婆......天地间的主人只有天神一个!”
“是!”
“月城灵婆刚刚的教导也是本山主的意思......”肃伸出手来落在寒天长头顶,一道刺眼的白光在他掌下亮起,顿时横贯整个缉星山。
众人惊异。
肃平息收手说道:“本山主将水神之灵力传给月城灵婆,从此她便是本山主的左膀右臂,见她如见我。”
“神明就是神明,三言两语便让这些愚民不得不顺从。”火魇从虚无中出现,站在肃的眼前,众人即刻起身防御起来。
只见火魇朝那些恐惧又不得不硬撑的眼神笑了笑:“你们怕我,你们的主子也怕我......否则我怎会如此安然无恙呢......”
“住口!”一道黑色长剑随着肃的一声怒吼从他掌心祭出,剑锋指着火魇的喉咙,她的身体被寒枝纵横束缚。
“玄枝寒剑,你还有没有别的招数啊......玄起让你炼什么你就炼什么吗?”
“不许直呼师尊名讳!”
“呵......一个死人的名字有什么好紧张的。”
“住口!”缉星山裂,玄枝舞......
众人皆退散。
火魇在玄枝寒剑里化作了火影,她穿过道道寒刃朝着肃冲去,所有人都不敢近前,唯有寒天长,她飞入肃身前,白羽剑格挡火魇,火哪里是抵挡得住的,火魇穿过薄薄剑刃烧伤了寒天长的脸,此时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已受下了木神肃的水神之灵......
寒天长催动灵息,天上阴云聚起,水帘泄下,而火魇却嚣张的根本不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她冲破水帘,水帘竟然在她冲破之处燃烧起来......
火魇就站在那个水帘破洞前,妩媚的看了所有人一眼:“他只是个开始......交出域灵,我便赏你们全尸......”她转头看像肃说道:“神明啊,此刻起,神道陨落了。”
火魇冷冷一笑,身后无数燃火之凤向肃冲去,而寒天长则再次催动灵息,水四面八方涌来,瞬间集聚在她身前成一道巨大的屏障,火凤冲入水盾,轻而易举,就在火凤要穿过水盾伤及二人时,水盾忽然结了冰,火凤瞬间消散,水盾裂,滚落缉星山,缉星山上仿若冰川过道......
寒天长愣了一下,忙在十六城众人早已没了影子。
此时,一红衣银靴之人徐徐落地,白发若清风,柔软飘然。
“肆灵......”肃轻语。
火魇站在冰川之上,仿若冰山上的一簇红花:“呦......头发长出来了......”
“火魇,你到底想干什么!”
“少摆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天地的恐惧是因你而生的!”火魇愤怒的看了肆灵一眼,转念又阴翳一笑,“现在看来,你的记忆已经完全恢复了......山海境的王,呵呵......你藏身山海境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卷土重来吧,冥王......”
肃与寒天长惊异,仿佛天降霹雳......
“冥王......”
火魇笑着说道:“罪魁祸首就在这,你们还要退吗?”火魇飞落肆灵身边,轻轻的绕过他的肩,“我可是在他身边陪伴不知几个千年......”
肆灵的红绸绕住火魇的喉咙,红绸在慢慢收紧:“我知道,你已如从前那般,我逃不掉,动手吧。”
火魇火话音未落,一记紫色的锋利碎片便飞过了过来刺断了肆灵的红绸,肆灵的心突然沉了一下,抬头见,一黑衣之人徐徐落地,他身后跟着一个姑娘,是荻融。他带着黑色的面具,但肆灵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这火魇是你封在漠冥之门的,而漠冥之门下,是我的地方。”冥神冷漠的说道,他侧着身,牵过火魇的手,没有正眼看肆灵。
“你是如何......”
“如何逃出来的是吗?我要谢谢师父,安葬我时,没有盖上那沉重的棺材,我才能安然无恙的走出来.......”
肆灵的心骤然一痛:“你是镜严?”
“呵......”冥神只冷冷一笑带着火魇离开了此地。
荻融看着肆灵难受的样子,心痛不已,她看着他说了一句:“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我知道,他是天昏地暗时代的冥神。”荻融转身跟随冥神而去。
肆灵心痛的留在原地。
“你到底是谁?”肃问肆灵道。
“我会助神道撑住天地。”肆灵只留下一句承诺便消失了。
“山主,你我该当何为?”寒天长问肃道。
“你去各城安稳人心,切莫敌人还未动,便已乱作一团。”
“是。那,山主呢?”
肃疲惫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自有计策,你快去吧。”
他哪里有计策,不过是硬撑罢了。
青幺偷偷的跟下山来,她躲躲藏藏的,还是看到了哥哥满腹愁绪的样子。
肃回东寻山,他要去看看那师父叮嘱的长生门......东寻山,玄枝寒剑庇守,肃落入山下枫林时,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他就坐在枫树上,百无聊赖的在等着谁......
不可能,他不是已经......已经......
“师弟。”他从树上飞落下来,是翊绝,在天地间游荡的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虚离。
“虚离......你为什么还活着!”许久未见,肃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的......
“我来是想问你,星光牢如何解。你说完,我就走。”
“东寻山乃神道圣地,岂是你魔道之人能踏足的!”肃疯狂道,他知道,他撑不住天地......魔统之后回来了,冥王出现,冥神,火魇......他们都好好的,唯独夺云山只剩下自己,东寻山顶碎石之上,长生门无力的漂浮着.......现在连七洲十六城的人都要造反自立为主了!为什么,神道做错了什么,他又做错了什么!
“我知道师父与你对我有成见,我若为恶,也都是迫不得已......我一直在克制自己的魔心......”
“滚!”
“你告诉星光牢的破解之法,你说完我便走......”
“枉你修习神道千年,此法无解!滚!”
肃赶走了翊绝,他没有与他动手,已经是顾念往日情分了......
翊绝狼狈的站在枫林外,他看着肃跪在地上重咳不止,而他又无法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