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焰见圣君与早月相聚,潸然泪下,感动之余,心中也暗暗纠结。冥神让他与妹妹分别千年,而自己体内又有冥界力量墨羽灵息的痕迹,圣君此时定恨透了那冥界,若是被他发觉自己力量中残存的墨羽灵息,他会不会怀疑自己已经背叛他......
“圣君......”紫焰心中纠结许久,还是决定与圣君说实话,她不是个善于隐藏的人,生或死她想来个痛快的。
圣君与早月一齐转身看向她。
紫焰一见早月,又一桩陈年旧事勾起:“你你你你......我见过你!”
早月只是疑惑的歪着脑袋看着她。
“黄梨村抽生魂的女孩!那时黄梨村灵婆还找过我,那封魂术还是我教他的呢!”紫焰回忆道。
“抽生魂......早月,你在为谁炼灵香?”圣君低头问道。
早月也羞怯的低下头来:“我......我为画中人......”
“什么画?”紫焰八卦似的跑到她身边,迫切想知道答案。
“那画中是一个人,我一眼便爱上了。”她抬起头看着圣君,眼中带着小女儿的羞涩还有爱上一个人的自豪,转念她的目光又悲伤起来,“可是,我救他出寒冰狱后,我们就再也见过了......”
“寒冰狱,那不是曾关押山海境妖王的地方吗?”紫焰问道。
“你们身居阴阳渡,对天地之事过问甚少,其实,那肆灵根本不是什么山海境的王。”早月道。
“肆灵......他还在......”圣君仿佛想起了什么。
“哥哥认识他?”
“不过一面之缘而已。”
“当年,冥神逃出漠冥之门,妖王容山嘱托妖众他走后,肆灵就是妖王。冥神之力没有人可以阻挡,即便夺云山也无能为力,容山便在动地谷以龙族血肉祭天地间最强的神明风神,之后,冥神之力才得以压制,冥神被封印在海渊之下,而在那战场上,留下的只有重伤的肆灵.....夺云山主是个固执的家伙,他不允许有任何比神道更强大的力量,所有随便找了个由头就把肆灵关押在寒冰狱......直到,我把他救出来!”早月说着说着就捂住了羞红的脸,仿佛她救他出来是莫大幸福之事。
“你说的,好像你亲眼看见似的。”紫焰道。
“我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是,那个送我画像的那个人给我将的绘声绘色的!”
圣君轻轻叹息一声,躬下身摸摸早月的头道:“好妹妹,你为何偏偏喜欢他啊?”
“我也不知道,就是喜欢!”早月想着亲人袒露着心事,心里是暖的。这时她才感觉到自己一身冥界之息好像消失了......
“我不是冥界之灵了!”早月惊喜道。
“自然不是了!你为了救那游魂,几乎形神俱毁,是圣君......”紫焰心直口快。
“早月回家了,外面的一切便都消失了。”圣君阻止道。
“那个游魂也是被冥界牵制的人,其实,他也不是游魂,他是个影子。他是为了摆脱冥界的操控才不得不养怨魂藏金石以重铸实身。”
“魔冥两道在天地走了一遭,全乱了.......”紫焰微微抱怨道。
“哥哥,我想放花灯.......”早月抬头看着圣君。
“天地间的苦,不论任何时代,都是如此。”
“所以,我想为他们点盏灯......”
“好,哥哥带你去。”
圣君长袖一挥,仙台来,那仙台之上,有无数的长短不一的红线,红线之上牵着各种各样的花灯......两人乘仙台而去,后庭只剩下紫焰一个人,她站在水面上,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自言自语道:“她一个彻头彻尾的冥界之灵都可洗脱干净复原本体,那我,只是用墨羽灵息透支了自己未来的力量来治愈现在的伤,应该没事吧......对,没事的!”她自我安慰一蹦一跳的离开了这里。
尘瑕城一片废墟,眷晴天真的等在这里,等待着那个妖媚的女人......
深夜,寒风刺骨,眷晴站在玉瑶宫外,焦急等待着。慢慢的,眷晴眼前出现一道火光,火魇踏火而来,她微笑着,风情万种。
“我按你要求做了,你说的,带我脱离人间道。”他小心翼翼的向她递出那只火羽。
火魇拿过火羽看都没看:“你真的想脱离人间道啊?”
“自然是!你想反悔吗!”
“我只是在最后再挽留一下......”
“什么?”
眷晴眼中闪过一抹红光,像一根针一样,火羽刺穿了他的喉咙......他怨怒而不甘的看了火魇一眼倒地死去了。
火魇瞥了他一眼道:“你本就是人间道的人,想脱离,只有死......”她优雅的转身,手掌向后一指,眷晴的尸体化作一块域灵飞到她的手中,那域灵小巧精致,是小小的浑天仪中镶嵌着一块白玉,白玉之中藏着这尘瑕城中全部的灵气。
“你的命是它的给的。你以为你聪明,吞噬他人灵气来养自己,最后还不是养了它?”
野山之上,有一红衣女子从天而降,她着红鳞甲,覆红纱衣,她落在静坐的花千道身前,轻轻道了一声:“师父。”
花千道抬起头,冷漠的看着玉酒的脸,许久说了一句:“你找错人了。”
玉酒蹲下身,自然的捧起花千道的脸,仔细端详着:“没有找错!师父知道吗!现在的东寻山就剩木神肃一个了!还有一个光秃秃的长生门,你没看到,我与那肃对峙,他弱的一点胜算都没有!”
花千道推开她的手站起身来说道:“花千道有一个结局,他背叛神道,沉海而死。”
玉酒根本不理会他的逐客令,反而更加靠近他:“师父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杀他吗?我是想找到师父,让师父去杀了他报仇!”
“你听不见我说的话吗?”花千道只是冷漠的回应了几个字。
“我为师父报仇冲入东寻山,被打的几乎形神俱灭,我死里逃生来寻师父,师父为何像个陌生人一样!”玉酒皱着眉含着泪。
“夺云山都毁了,你来此寻一个夺云山昔日的神明,岂不是笑话吗?”不知何时,火魇从玉酒背后走来,玉酒回头看了她一眼,体内暗藏的力量顿时疯狂,玉酒以自己残存的灵魂奋力压制着它,而她自己尽量表现出很平静的样子……她体内有个声音在叫喊:“魇兽,是魇兽……放我出去!”那是疯狂的嘶吼……
“时移势易,我劝你还是放弃回忆,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吧。”火魇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去了花千道的身边。
玉酒的不可思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我师父身边!”
花千道向前一步冷漠的对玉酒说道:“拜你所赐,花千道死了。你既然去过东寻,肃没有告诉你,连花千道这个名字都不属于我吗?”
玉酒上前想要抱住花千道,却被花千道一掌击退。
“你闯入东寻山时,他就在枫林外,你杀了的那个镜奇雪岭的姑娘也是他救活的……不过,我想告诉的是,夺云山末神花千道确已沉海,活着的,是黑沙洲魔君,白无。”
“魔君……”玉酒捂着自己沉重的胸口,难以置信的看着魔君白无,“不可能,一个神明,怎会成魔?”
“呵……这就是你的坚持,太脆弱了。”火魇嘲讽道,“你若真心念一个人,不管他身在何道,心中所想,不过是与他相见。而非你现在这样,满目厌嫌。”
“魔君白无……”玉酒呼吸沉重,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如同身在黑暗之处看到了光明,到头来发现,那光明不过是现实给的一巴掌而已……
玉酒摇摇晃晃走到野山的边缘,绝望的跳了下去……她最后连看都不愿看魔君白无一眼。
白无只是看着那道一跃而下的红色影子冷冷一笑。
“俗物……呵……”
“她宁愿去死,也不愿突破桎梏。这个世界的规则是该重新制定一下了……”白无冷漠的转过身,他的心刚刚痛了一下……
“什么声音?”白无敏感的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在靠近,它穿过了岩壁上的荆棘,踩落了无数的碎石……
突然一条红色的小蛇缠绕在白无的脚踝,那小蛇有撼天动地的力量狠狠的将白无甩去深渊,白无恰好死死抓住了悬崖上的铁索,火羽琴出,琴弦一动,一道红光将这小蛇斩成了两半,小蛇这才松力坠入深渊,白无飞身落去岸边,却见火魇身旁雷光闪动,有人在攻击火魇,只是被雷笼拦住了……
白无定惊一看,那正是刚刚坠入深渊的玉酒,不过她的脸已变了一个样子,赤目獠牙,红鳞满身……
“天妖之战的小人!”在雷霆万钧之中,两双红色的眼睛对峙。
“赤鳞妖,成王败寇已定,你又何苦携怨而归呢?”
“若非你投毒,王不可能败!枉他如此信你!”
“你面目可憎,修不得好皮囊,心又阴狠,那妖鳄疑你,也是应该的。”火魇一副得意的样子。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赤鳞片片骤然出现,雷霆之中,每一片都赋予了杀心……火魇那藐视的笑容忽然消失,一道冥火从雷笼中刺出,瞬间,雷笼破,野山燃起,赤色鳞片在火海中飞舞着……
白无都看在眼里……
雷笼破,对火魇的束缚到此终结,说来也该谢谢这个赤鳞妖,是她让白无摆脱了火魇。
天下乱,世人皆知冥界所为……白无要做那渔翁。
“你封禁了万年,而我修行万年,你怎是我的对手?”火魇轻藐道。
“小人……小人!”
“念在你我同门一场,我不想下死手……你走吧,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你这张脸太可怕了……”火魇讽刺道。
赤鳞知难而退,她痛恨火魇暗下毒手,她怨那妖鳄王,黑白不分。
忘川之上仙台落,早月手执金色剪刀剪断了系住花灯的红线,忘川之上,千灯转。
“哥哥是英雄。”早月忽然间说道。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圣君问道。
“世间已是地狱,而哥哥是这地狱里的一盏灯!”
圣君看着早月的眼睛,藏着漫天的灯火,他躬下身来笑着说道:“这天地间,有花灯也照不亮的灵魂。”
“是灯火不够亮吗?”早月问道。
圣君摇摇头继续说道:“不,是他们不愿意看向花灯的方向……”
“那我就去把花灯送到他眼前!”
圣君笑着,漫天花灯下,听她幼稚之语。
白无孤身回到了寂寥的黑沙洲,芦花似雪飞舞仿佛要模糊了人的视线,让人看不到那已成废墟的魔宫。
白无抱着火羽琴,飞落废墟之上静坐弹拨,他眉目安然,仿佛一个在此歇脚的过客。琴音低沉,反复一个老者的低吟浅唱,若非芦花飞舞,此处的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
在黑沙洲深处走来一个海蓝色衣袍的男人,悠悠黑沙,燃燃夕霞,在旷达的红与黑之间,林见鲸向白无走来……他长发微微卷曲着,蓝衣若水随风轻荡,琴音戛然而止。
“此曲沉重,仿若天昏地暗。”林见鲸停在白无身后说。
“曲有心境。”
“真没想到,你还活着。”林见鲸平静的说。
“大仇未报,心有不甘。”白无望着起起伏伏的芦花,心从未此刻静过。
“藏在你心里的龙心,让我入了魔,我现在有家不能回。”
“我只有这空荡荡的黑沙洲……你我曾经都是别人的棋子……只是那个自以为掌控全局的人,在肆灵逃走后,失控了……”
“我一直以为肆灵不过兄长救回的普通修行者……”
“他能从寒冰狱逃脱,没有灵力也可与阴复期纠缠那么久……他怎么可能是普通的修行者,我本以为他是山海境的王,逃出寒冰狱只为回到山海境,可是,他并未归去,今日听你这么一说,此人的身份倒越发的可疑……”
“更奇怪的是,他什么目的都没有……他出现的空白,离开的空白,我都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白无听林见鲸静述,仿佛两个相识已久的人,说着不轻不重的事……
林见鲸站的久了,有些疲惫,他随地一坐,芦花飞旋,落在了他的掌心:“我变成妖魔,山海境我回不去了,我就是想来看看,真正的魔土到底是什么样的。”
白无听了他的话,无奈的仰头向灰红色的天望去:“虽是当年,魔冥天下。可玄起千年清灵之气就荡尽了天地间所有魔冥气息……人们心底的恨变成了成见,变成了魔冥后代不得不面对的利剑。”
“仇怨无法了结……”
白无悲伤的眼神里透出慢慢坚定的光:“那就让它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