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沉默……
而后似乎是一声轻笑。随后一道好听的声音响起。
“既如此,那我就随姑娘出去看看外面的天地吧。如果真像姑娘你说的那般精彩,倒也不虚此行了。”
“走吧。”
石青晏怔忡片刻没想到对方竟真的被自己说服改变了决定,而且如此轻易就自行解开了缚灵锁的束缚。
石青宴正欲开口说点什么时,就见那原本被缚灵锁禁锢的白影已化作一缕轻烟飘向她,变化只在瞬息之间,正当她定睛去看时哪里还有白影和那道轻烟的踪迹。石青晏莫明不已地望向已经了无踪迹只剩下飘荡着数条缚灵锁的漩涡中心,犹疑不定试探地唤了声道。
“你在哪儿。”
只听得她话音刚落,一道熟悉的声音随即响起。
“我在你随身佩戴的玉髓中,不是说了要带我走吗,难道你是对此地留恋不舍所以不愿离去了么。”
石青晏闻言下意识低下头去拿出自己脖颈间戴着的一枚莹润通透的玉髓,还记得第一次发现这东西的时候她如何都想不起它到底从何而来,后来很多次她都将之拿在手心触摸把玩,心里只觉意外喜欢。可这会儿听白影就栖身于她贴身佩戴的玉髓中,石青晏压下心里的尴尬和不适道。
“你待在我玉髓中应该不太合适吧,要不你换个地方。”
石青晏建议。
只是明显她的建议得到自由的白影并不准备采纳,而是不疾不徐道出了选择玉髓栖身的原因。
“我魂灵残缺,又被缚灵锁缚了一千多年伤了魂体,日日被法阵之力所困早已伤了根本,我待在这灵气充沛的玉髓之中养魂最好不过。只需百年我便能脱离玉髓,再不会麻烦姑娘你。”
对方已将话说的如此诚恳,石青晏再不同意未免就显得铁石心肠了,更何况能让对方改变主意愿意随她离开便是最好的结果。
“好吧。那你暂时就待在玉髓内养魂,左右不过百年时间,转眼即逝。”
白影在玉髓中感受着精纯的灵气心情似乎也很愉悦,对石青晏的善意也颇为触动。
“多谢姑娘。”
“此地不宜久留,姑娘原路返回切记不要暴露自己的行迹,你我出了这混元塔后此间一切就会恢复如初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只要那人不来见我他便不会发现我已离开。”
石青晏听后微微颔首。
“这样便好,好在再过两日我也要离开这飞云阁回自己的宗门去了。到时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他桃熹就算发现你不见了,也找不上我。即使他相问,我也来个抵死不认。”
白影听得石青晏之言莫明地有些想笑,他只觉说话的女子直率可爱,但也没有真的笑出来。
“嗯,那以后就仰仗姑娘照应了。”
石青晏轻应了一声,抬手捏了个诀,而后身形一闪就出了白色巨塔,站在塔外果然见之前的符印显现出来布满了塔身,石青晏再不耽搁念力一起化作一只夜蝶朝着阶下那座巍峨飞云阁飞去。
自那夜后栖身于玉髓之中的白影一直不见半分动静,石青晏曾几次尝试着和他对话,也不曾得到过回应,就仿佛是彻底沉眠了一般。要不是她切切实实地进入过白色巨塔,与那被缚灵锁困住的白影打过照面,亲眼目睹对方化为一道轻烟,得知其藏于她随身佩戴的玉髓中,她都会以为那夜发生过的只是大梦一场。
“罢了,看来就如他说的他是真的要一睡百年才会醒来了,那就到时再见吧。”
这过了一夜一切如常十分平静,说明桃熹确实没有察觉白色巨塔内的异动,也并不知道被他所困的白影如今就在她的玉髓中。
石青晏将思绪打住从榻上坐起身,伸展了下四肢,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想到有一日被桃熹发现是她破解阵法穿过结界将他费心镇压的魂灵放出,要面临对方未可知的滔天怒火,石青宴心里不由得漫上一丝沉重。她并不后悔相助白影离开重获自由,她亦相信自己的直觉,虽不清楚原因后果可她知道被禁锢于白色巨塔一千多年的魂灵并不邪恶。让她感到的沉重的是终要面对桃熹时的为难,毕竟桃熹于她有救命之恩,而且在飞云阁这段时间对方其实待她还不错,而且在修行一事上也对她多有教诲和指导。
这样想着石青晏已换好一身桃粉色绣白色雪楹花的裙裳,梳好发挽了髻簪上步摇,插上几朵白玉兰花点缀,洗漱完毕后便和往常每一次那样朝桃熹的沧澜宫行去。
大概一刻钟功夫石青晏便已手捧着前几日南宫梓送给她的一盆珈蓝,到了沧澜宫桃熹的寝殿之中。径直走到香案处将散发着淡淡幽香,开着几朵零星形如铃铛蓝色小花的珈蓝置于案上空着的地方。石青晏静静观赏了下也觉得很是和谐,于是才转身朝那扇被屏风遮挡着的内室走近。
“你舍得过来了。从哪里找来的那盆残次品搁在本君殿里,丑死了。”
“既然到了就赶快些来为本君梳发,今日是本君徒儿们的大喜之日,可不能去的晚了。说起来本君也有几百年未曾下榻烽火城了,也不知那些个徒子徒孙还记得本君否。”
桃熹换了身如流云一般散发着柔亮光泽又烈如火焰,绣着黑色红昙优罗的衣衫,懒懒地行至镜台前,举手投足若行云流水十分飘然若仙。听到石青晏极轻的脚步声,桃熹侧头含笑望了她一眼,那一眼竟带着几分温柔缠绵的味道。
只是石青晏无动于衷特别平静地拿起梳子走到他身后。
桃熹似觉无趣也收了笑转过头走到方凳上坐了下来。
梳发的过程于他而言是享受的放松的时刻,这时候的他便也收起了所有张扬的气焰和性子的恶劣安静至极。
当石青晏为桃熹将两侧的墨发挽起在头顶以白月幽兰玉簪束好,镜中便倒映出桃熹秀雅绝伦的面容,精致到无可挑剔的眉眼,石青晏略看了一眼便退后几步站在那里等待桃熹示下。
“甚好。”
“这以后青晏若不在这沧澜宫了,本君一时半会儿的肯定是不适应的。”
石青晏闻言心中乍然一动,试探着道。
“神君这倒不必担心的,就算以后青晏不在这沧澜宫,芳水嬷嬷自也会尽心服侍您的。论起来青晏在这里也最多百年光景,可芳水嬷嬷不同,想必她是更加妥帖的。”
“真要有一日离开了,只要神君有召,青晏也必定前来拜见,毕竟您的救命之恩我还没报呢。”
“话说,神君啊,您可有想到什么好法子让青晏报答您昔日的救命之恩,只要青晏能做到的青晏一定不会推迟。”
石青晏十分信誓旦旦且郑重,仿佛担心桃熹不相信,所以眼里也比从前好多次来的都要真挚。她期待地看着站起身来面对着她的男子,期待他口中说出她想要听到的话。按捺住迫切离开的心情,石青宴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急不可耐。
桃熹微微一笑,格外纯良美好。
“原来青晏是这样想的。芳水嬷嬷若知道你这样肯定她的能力,也不知她会不会为往日在本君面前编排你的行为而大感羞愧。”
“走吧,今日本君带你去烽火城走一遭,让你也见见世面,掌掌见识,不要目光短浅只看得到眼前的一亩三分地。”
“离了本君不见得你就过得比在飞云阁里头更加自在。”
石青晏愣在当场,不明白怎么就将桃熹给惹怒了。
桃熹也好似再懒得和石青晏再废话,衣袖一拂便将石青晏卷进了袖中,眨眼间就消失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