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现在的局势牵动着各方势力的心弦,唯一稍稍可以喘口气的,便是鬼方皇帝了,有了北宫山为他削弱陶王一党的实力,他可以安安心心的睡上几天的大觉。
鬼方棠来向请安时,他和妃子正在看戏,身旁杯盏美酒,戏语欢颜。鬼方棠最厌恶这样的情景,他站在殿外,等候通报的内侍来传命,但是他一面听着里面充满了欢愉的歌舞声,心里就像被无数的针狠狠的扎着。
忽然,里面的弦乐声戛然而止,然后内侍匆忙细碎的脚步声传来,鬼方棠这才抬起头往里面看,内侍一脸羞红之色来请鬼方棠,鬼方棠神情默然的跟了进去。
鬼方皇帝坐在殿上,一旁的妃子低眉顺眼,没有敢看向鬼方棠,座下的一众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歌姬舞姬也是一样的神态,钥工紧紧抱着怀里的各色乐器,就差没有瑟瑟发抖了。
鬼方棠的脚步从他们身前一一划过,最后站到鬼方皇帝身前,他看着鬼方皇帝微醺的模样,皱了皱眉,心好像被揪住了,脑海里又浮现出北宫闾坐上帝位的模样,他的心不住的滴着血。
“父王,儿臣想和您单独谈谈。”鬼方棠冷言道。
鬼方皇帝目光的焦距落在鬼方棠前面后面,就是没有落在他身上,听了鬼方棠的话后,沉默了半刻才微微晃了晃头,强作了清醒,扯着嗓子喝道,“都下去!”
这样的语气像是发了怒,可是那些人却如临大赦,慌慌忙忙的夹着尾巴遁逃。鬼方棠定定的看着鬼方皇帝,想着该如何开口,鬼方皇帝醉了,也知道鬼方棠知道自己醉了,所以索性便倚在软垫上,懒懒的看着鬼方棠。
“父皇,”鬼方棠叹了口气,无奈的抬起手,最后又无力的垂下,强笑问道,“是有什么普天同庆的喜事吗?”
鬼方皇帝脸上滞留着笑意,这样的笑意在鬼方棠说了那样的话后渐渐落上了寒意,但他依旧温柔的说道,“棠儿,你不该这样说话。”
鬼方棠垂下头,轻轻苦笑,“父皇,您真的放心瀛洲吗?”
鬼方皇帝懒懒的揉着太阳穴,极不愿多做解释,“棠儿,这件事情着急也没有用。”
鬼方棠轻笑,鬼方皇帝这才坐了起来,语气中很不悦,“你日后为君也要这样妇人之仁?”
妇人之仁?鬼方棠惊讶的看着鬼方皇帝,他不敢相信数百万瀛洲百姓的性命在鬼方皇帝口中是妇人之仁!
“北宫一族的底子没有你想的那么薄,收拾陶王和几城城主已经足够了。”鬼方皇帝冷冷说道。
收拾?鬼方棠再次觉得他的父皇总算是露出了真正的帝王的薄情,他用整个瀛洲来逼迫北宫一族为他做最后的效忠。r他开始同情北宫闾,同情北宫一族,皇族不允许他们强盛,可若他们不强大,几城城主会把他们啃咬得连骨头都不会剩,作为皇族手里的利剑,他们承受着君主和百姓的猜疑和覆灭的危险,若是不强大,怎么能够繁衍至今?那么如果真的有一天,要北宫闾在北宫一族和鬼方二者中抉择,她会选择哪一边?是该相信她的赤诚之心还是该怀疑她的北宫血脉?
“你有心事?”鬼方皇帝忽然眯起了眼。
鬼方棠心不在焉,被鬼方皇帝这样一问,心惊胆战的嗯了一声。
鬼方皇帝露出父亲的慈爱,问他,“是怎么了?似乎你从棠寺回来后就这样了。”
鬼方棠眼眶一热,他积压在心中的事情一直都被鬼方皇帝看在眼里吗?他感动于鬼方皇帝的宽容,也为鬼方皇帝展现出的浓浓的父亲的慈爱神色动摇,他是鬼方皇朝的储君,一切威胁鬼方江山的人都是他的敌人,就算北宫闾有万种的不得已,那也不能改变这样的事实。
对,他是储君,他和鬼方皇帝一样,他应该守护鬼方的江山,鬼方皇帝不管以什么身份都有权利知道棠寺的预言。
“父亲,鬼棠出现了异常。”他身体站得直直的,像是做了一件很了不得的大事,而这时,鬼方皇帝脸上的醉意就像退场的戏子,一下子消散了,鬼方棠为此充满了骄傲,他是在维护鬼方皇权,他是在履行自己的义务,所以他毫无保留的说道,“我看见,北宫闾登上了帝位!”
“嘭!”
鬼方皇帝猛的起身,衣带掀翻了杯盏,醇香的酒从桌下哗的留下,鬼方皇帝一抬脚,身前的木桌也跟着被掀倒,极大的声响是鬼方棠一下子回过神来,他方才说了什么?!
“棠儿,你说的可是真的!”鬼方皇帝捏紧了鬼方棠的肩,刚才还显出安逸神态的鬼方皇帝霎时露出暴戾的气息,眼白处因为疲惫而显出的红色此刻分外狰狞,鬼方棠张着嘴,不敢肯定,他看见鬼方皇帝两鬓若隐若现的白色和眼角骤缩的皮肤,一瞬间慌张的不知道该干什么,他嗫嚅着,心中还期望着鬼方皇帝会把他的话当做一时失言不再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