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方棠低眉看着北宫闾漆黑的眼眸,一望无际的黑暗里好像亮着妖邪的光芒,他紧紧抓着衣侧的袖口,齿间噗咻长叹了一口气。
“北宫闾,你当真是狂傲!”鬼方棠气得发笑。
北宫闾移开手,脸上的红印下,鬼方棠看到了她嘴角那点不易察觉的血点。他慌忙的将视线移开。
“殿下如果是为了此等无聊的事,那就别怪我不奉陪了!”北宫闾转过身,疾步往房里去。
“站住!”鬼方棠一声怒喝,北宫闾脚步不耐烦的停住,双手垂在两边,悄悄的握成了拳头,鬼方棠没有上前,二人静默的站着,好像时光就此停顿。
“如果有一天,你必须要在家族和鬼方之中选一个,你怎么选?”鬼方棠问。
北宫闾握紧了拳,鬼方棠甚至听到了她指间咯咯咯的,骨头摩擦的声音,这样的问题本就是最没有答案的问题,北宫闾抿着唇。
“若真的有那一天,”北宫闾咬着银牙,脸上露出从未示人的冷峻,而鬼方棠未曾看到,他只听得北宫闾一字一句都像是夹杂了极浓烈的血腥味,他心中丝毫不觉得有什么愧疚,也不明白北宫闾心中是怎样的取舍纠结,他把北宫闾的忠心当做理所应当,他把北宫闾现在的迟疑当做是她不忠的表现,北宫闾慢慢的松开了手,却紧紧的咬了牙,“自古忠孝不能两全。”
北宫闾大步进入房内,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鬼方棠愣在原地,他品着北宫闾话里的意思,忠孝不能两全,她会是忠还是孝?
他走到北宫闾的房门前,也许是四周的寂静是他冷静了下来,他犹豫的抬起手,想要把这个问题问到底,可是房内一片死寂,静得可怕。他垂下手,还是悄悄的垂头丧气的走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北宫闾也不知道,有的事情不到了最后一刻,不到了万不得已,谁都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数。
北宫闾关上门,立刻埋头睡去,她心里的事情太多了,一定要大睡一场才能暂时舒服。
北宫府
‘临渊’的人为九畹送去晚膳,北宫府的暗牢里,厚重坚硬的铁墙好像覆盖着一层寒冰,白色琉璃的灯光也无法渗透墙沿的黑暗,来往的那些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像巨石撞击着古老的钟吕,轰隆隆的滚着雷声。
九畹带着寒铁拷链,倚靠在墙面,微微的合着眼,仰起的脸感受着琉璃灯光扑撒下的温柔。
“九畹大人。”来者轻轻的唤了一声,声音立刻在空荡荡的暗牢里潮水一样的扩散开,然后形成了回声撞了回来。九畹微微睁开了眼,来者将铁门推开,小心翼翼的将食盒放下,把地上空的食盒提起,站在远处,似乎是在等着九畹的吩咐。
九畹依旧倚靠在原处,淡淡的看了看那人,慢悠悠的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长老阁那边说,瀛洲和楚城的事处理完后,您才能离开。”那人说。
九畹点点头,其实她早就猜到了,相思子如此莽撞的找到她,她就觉得有古怪,幸好那时候她犹豫了,并没有传出什么要紧的消息出去,也没有将真正传递消息的路径暴露。长老阁那里顶多定她一个“私交外方势力”,这样的罪名不轻不重,无非就是让她离开帝京,离开‘临渊’,这样倒好。
她想着,有些凄然的,笑了。
“墨者出事了。”那人又说,他看见九畹睁开眼,露出阴寒的目光,那人跟了九畹多年,一点也不敢吞吐,说道,“据说瀛洲如今高手齐聚,北宫一族要和陶王一党拼个不死不休,相思子偷拿长老阁调令被发现关进了长老阁的暗牢里,这件事惊动了少将军,今日少将军抗旨回到府中向梁公子和莱公子询问了此事,最后话还没说完,琉倾王府便谴了人把少将军召了回去。”
九畹听罢,扭了扭手,手腕的铁链轻微的发出声响,但因为暗牢里极其安静,所以这样的声响听起来十分骇人。
“是真的,能让相思子冒这样的风险,这件事情便真的有几分可信了。”九畹心中想道,她又抬起头,问道,“可知道梁公子对少将军说了什么吗?”
那人摇摇头,只道,“自从您出事之后,族中的消息便更加难以打探了,我们只知道梁公子这次是回来取长老阁调令的,族中在帝京的大部分侍卫和暗探都要被派出去,梁公子和莱公子也要去楚城和瀛洲了。”
九畹没有说话,牢房里的琉璃灯光忽然炸裂熄灭。
“九畹大人?”那人迟疑的轻声一喝,手中的食盒突然啪的一声摔落。
半刻之后,九畹看着牢房里和自己一般长相的人,冷冷命令,“等我回来。”
那人惊惧的点点头,蜷缩在墙角,眼巴巴的看着九畹。
九畹提起食盒,已经易容成了那人的模样,学着那人轻轻的出了暗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