爻一番话,百里颀英沉闷了好几日,眼看次月初一便是十年一度的献祭大典,所有长老私底下达成一致推出钟离子衿为献祭之人。百里颀英站在祠堂正中,当长老们将献祭少女的名字递到百里颀英面前时,他颤抖的手再也拿不动那轻飘飘的一张纸,写着名字的白纸落到地上,祠堂是死一般的沉寂。为首的白发长老眼看百里颀英默不作声,率先打破沉默,说道,“颀英,你带那女子回族中,不就是为了献祭龙神?怎么现在这副模样,你身为门主,切莫忘了你的使命!”
百里颀英深深吸入一口气,缓缓说道,“大长老,我带她回府,从未想过要拿她献祭,你们是不是误会了?”说完,眼中渗出几捋红血丝。
看百里颀英拿不定主意,二长老和其他长老连忙附和道,“你不拿她献祭,为何对她千依百顺,我蜀域的掌门人,无来由的对一个女人好居然无所求,传出去岂不是笑话!既然所有长老已经敲定,此事便不容置疑,她必须献祭!”
“二长老!”百里颀英呵斥道,“您有女儿,要不拿您女儿献祭如何?”
二长老吃瘪,鼓着红扑扑的脸指着百里颀英道,“你…身为门主…你如此袒护一个外族女子,有违组训,到时龙神发怒,百里氏全部遭殃,你也难逃干系!”
“二长老,我不管你们为何私下决定钟离姑娘献祭一事,可我还在,既然我是门主,献祭之人得我定!谁都可以,唯独钟离姑娘不行!”百里颀英语气坚定,愤怒一扫堂下众人,所有人面面相觑,不敢反驳,百里颀英拂袖而去,头也不回。
等百里颀英走后,堂下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所有人都畏惧龙神,个个害怕承担龙神发怒的后果,在堂下交头接耳,二长老更是气的捶胸顿足。大长老一扫众人大声说道,“既然门主有令,此事容后再议,三日内必须找出新的献祭之人,否则龙神那里我等无法交差;若惹得龙神发怒,祸及百里氏,你我都是罪人……”
二长老随即说道,“可是,短短三日,外有九天教,内有门主阻拦,我等去哪找这个献祭之人啊!不是叫我等为难吗?”其他人也都附和,“是啊,既要姿色好冰清玉洁,又要未满十八,大长老,您德高望重,去劝劝门主吧!”
大长老捋着花白的胡须连连叹气,苍老的额头寄出两排褶子,不住的摇头,“门主态度强硬,只怕这次,我劝不住啊!”
“大长老,您是看着门主长大的,素来有说话的地方,您想想办法吧,现在是真的不好找啊……”堂下众人齐齐施礼,“有少女也在九天教,这谁不知九天教一直与我等为敌,眼下除了钟离氏,再无合适之人!”
大长老闭上眼无奈的摇头,暗自叹息,“真是罪过,罪过啊……”
祠堂乱成一团,百里颀英视若无睹大步走出祠堂,觉得说出那些话此刻心情尤其舒畅。记忆里,这是他第一次与长老团对着干;自小到大,族中大事无一不需长老团决议,百里颀英虽是门主,除了宣布长老团的最终决定,自己从未有独立当家做主的机会。当年诗尘婥被长老团推举献祭时,年幼的他胆怯的躲在房间,就连最后一面也没有勇气面对;可是对比诗尘婥,百里颀英自觉两个人有不一样的分量,钟离子衿是他第一个动心的女子,他心底暗暗发誓,这一次,必须跟长老团对抗到底,心里想着,拳头紧紧攒住指甲狠狠扣进肉里。
爻一早便知,如今的蜀域百里氏的长老已经找不出第二个适合献祭的女子,白隰阴姬早早掳走所有的少女,为的便是百里氏无人可献祭;小云紧张兮兮的看着爻,担忧的问道,“姑娘,早上听守祠堂的兄弟说,长老们欲推姑娘上轮台献祭龙神,姑娘,您还是早早逃出府去吧!”
爻丝毫无惧,笔挺的站在一根梅花树下端详着光秃秃的枝干,问道,“百里氏一直是献祭平民的女子吗?”
小云年纪小,十年前也就是个几岁的女娃娃,摇摇头,“我不清楚,但是现在除了百里府有年纪小的女子,蜀域所有少女已经全部被九天教掳走了!”
“白隰阴姬这一招高明啊!”爻笑着说道,“掳走所有贫民的女子,唯独不动百里氏的女子,可轮台不可能不上,实在没人的时候,即便是百里氏族中的小姐,该推出去的还是得推出去。”小云歪着脑袋问道,“可是百里府没有小姐啊?族长也只有门主一个儿子!”爻淡淡笑笑,“你们族长没有女儿,可是长老们有啊!”
爻说完,百里颀英正好走了进来,“钟离姑娘说的不错!”小云连忙施礼,退出院子。百里颀英靠近与爻比肩而立,满脸歉疚,说道,“我带姑娘回来原是救姑娘,可是现在却被长老曲解拿姑娘献祭龙神,我很惭愧……姑娘放心,有我在,定护姑娘平安!”百里颀英说完,伸手欲握爻的手,爻似有觉察连忙转过头瞧着另一边,见爻拒绝,百里颀英很是尴尬,笑笑,说道,“你放心在府里住着,等献祭大典一过,我便带你出府走走!”
爻无奈的点点头,心中自言自语,“若不是土地一直没有消息,何苦窝在这里。”
想着,摇了摇头,“无妨,你只管忙你的,他们只是嘴上说说,献祭没有我本人同意,又能如何呢?总不能直接把我打晕推上轮台吧!”
百里颀英苦笑,打晕献祭,现在的局势只怕那些长老还真的做的出来!“你放心,我不会让长老把你送出去的……”除此一句,百里颀英也再没其他敢承诺。
……
晚上,爻躺在院里的一颗槐树下吹风看星星,突然院子里一股微风袭来,迎面的气息尤为熟悉,爻闭上眼淡淡来了句,“不是让你待在南荒古镜吗?”
阿木从槐树下慢悠悠的走出来,呵呵一笑,“这不是看你许久不来个信吗!怎么,蜀域的小白脸对您可是言听计从啊,现在正为您忙前忙后的,我们的神女有没有稍稍感动下?”阿木语气酸酸的,爻只当他是醋了随便听听,脑中突然想起射洪山的那条黑龙,说道,“既然来了,也替我想想!射洪山的地脉囚着一条黑龙,定龙符就在黑龙身上。可是,若我强行取走定龙符便会引发地脉冲击地表危害人族。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能替代黑龙镇压地脉?”
阿木倚在假山上仔细想了想,说道,“女娲娘娘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却硬是派你来取定龙符,只怕取定龙符是假,想让你废除蜀域千百年来的恶习拯救那些可怜的少女是真吧!”老话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又有人间戏本所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大漂亮!爻敲着脑袋想了几宿,阿木才来一盏茶,问题迎刃而解。“你觉得娘娘是有意让我废除百里氏献祭的陋习?”爻顿时茅塞顿开。
阿木得意的点点头,指导爻的思维说道,“你看啊,你取澜沧山灵珠压根不费力,取有南凤凰石也是信手拈来,为何唯独在蜀域取个定龙符这么费劲啊?那灵珠是为了解你身上大地之力,区区定龙符与你有何用处啊?娘娘深意,就在这。”
爻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觉得有道理,但是又觉得哪不对!最后,将信将疑同意了阿木的观点,问道,“你什么都知道,可知大荒有何物能替代黑龙镇守射洪?”
阿木摇摇头,“这个确实不知道?那黑龙是父神镇压,年代久远,我一介小神…”
爻微微蹙眉,“既然不知道便回你南荒古镜去吧!我自己想办法!”
“别介啊,阿爻,我虽然是不知道,可我能问问周围的朋友啊,你等我消息……”说罢,阿木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半空传来阵阵风声,没多会儿,小云打着灯笼进院,道,“姑娘,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爻长长舒口气,起身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