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后,日近红霞,凤翎望着大山深处的小竹屋,和殷黎两人面面相觑。
按照青姒帝君的吩咐,仔细辨别后,两人才不得不确定这里便是青姒帝君所说的时笙修炼之地。
目及之处,唯见一间孤零零的竹屋挺立在前,及腰深的杂草遍布在四周,篱笆之内的地方在杂草后依稀可辨,站在篱笆外,迎面而来的沉朽之气瘆得人心慌。
凤翎走上前,摸了摸竹屋沿脚处被风化的沙粒,转过身对殷黎道:“这里至少几千年没住过人了。”
凤翎点头,小心翼翼伸出手极快地用仙力探了探,面色凝重:“没错,我估计至少也有七八千年了。”
“铿”的一声响,剑风划破空气的声音突兀而至,听到外面清越的剑鸣声,两人神色皆是一变,急忙朝外面走去。
漫天金霞之下,从逆光中缓缓走来的青年履履独行,一袭青衣,看不清面容,只是……在这灵力遍布的凤栩山中,他亦是闲庭散步一般,那姿态要多淡然就有多淡然,要多高雅就有多高雅。
凤翎黑着脸转过头看着把自己围成蛹状的殷黎,撇了撇嘴不客气道:“殷黎上君,瞧瞧,这就是你说的上古秘境,随便一个人都能安然无恙的闯进来,你这个上君巅峰也做的忒可怜了。”
殷黎黑着脸看着站在空地上抖动着细胳膊细腿不停挖苦她的凤翎,哼了哼没出声,到底对来人升起了些许好奇,旋即瞪大了眼朝前望去。
及腰身的杂草外,一身青衣的仙君长身而立,显是瞧见了栅栏里站着的两人,也明显一愣,加快脚步走了过来,眼底有几分意外和了然,淡淡道:“我道是谁能进得凤栩山,原来是凤翎上神……”
温润低沉的声音让凤翎兀地一顿,也将他口中的冷淡之气消了几分,她抬眼看向竹屋外的青年,眼眯了眯,忍不住赞叹了一声,这人气质天成,周身仙气浓厚,轮廓深邃,墨色的眼里带着一丝神秘悠远的气息,若论起容貌气度,竟是不输青姒帝君半分。
盯着那双漆黑的眸子,凤翎心底突然荒谬地升起几分熟悉的感觉来,这人她也许见过,可是明明……这几万年来她从未离开过景华宫半步。
凤翎也被来人的容貌气度一惊,又见他开口便能说出她的身份,随即道:“仙友怎知……”
“如今三界皆传凤翎上神出了景华宫,凤栩山中灵气浓郁,阵法遍布,其他人想是也进不来。”
“你这人,倒是喜欢变相地夸自己。”显是被这冷冰冰的话说得极是满意,凤翎眯着眼笑了笑,朝凤翎丢了个得意的眼神,朝来人拱手:“仙友仙力不在我之下,不知仙友是……”若这人是天君的人,就有些可惜了。
“流殇。”
凤翎闻言一愣,眼底露出几分意外来。想不到近千年来三界最出名的人物,竟生得这般俊俏的模样,传言果然不虚。
上君流殇,近几千年来唯一渡劫成功的上君,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只是听说在他上君之名印上擎天柱后的第二日,他便一人独行北海,将雄踞北海尽头的九头蛇怪斩杀殆尽,这东西乃群居而生,生性残虐,连北海龙王也不敢轻易犯其老巢,却不想这般凶残之物会尽丧于他一人之手,彼时消息传来时,曾令得三界震惊。
也正因为如此,天君的招揽诏书才没有下到流殇手上,三界自后古时代开启时便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一般有了上君巅峰实力的仙君,天君是不能过多干预的。
这也是凤翎在青姒帝君消失的境况下还敢堂堂正正在外溜达、找紫阳麻烦的原因,当年她初入上君之位时曾被天君下诏诛杀,而今除非天君亲自动手,三界中能取她性命的,少矣。
但流殇在名字被印上擎天柱之时就已经具备了上君巅峰的实力,这让流殇从一开始便成为了三界中的异数,地位超然。
若论危险和神秘,他远超于当年的凤翎,就连万年前敢上景华宫挑衅的蛟龙无恒也恐是不如他远矣。
若说三界中还有凤翎忌惮的人,除了不知深浅的三位上神和妖界妖皇以及太仓上君外,便是这位流殇上君了。她看着面前冷脸模样的俊俏仙君,压下了心底的讶然。
难怪他能在凤栩山中来去自如,只是……他来这里干什么?
“位份只不过是些身外物罢了,上君也好、上神也罢,都逃不过天命所归,凤翎上神何须介怀。”流殇淡淡回道,双眼淡漠地扫过凤翎,眼睛在划过凤翎手腕上的墨石手链时微不可见地顿了顿,神情里竟有着些许惊喜和意外。
“不知流殇上君来凤栩山是为了何事?”殷黎知道凤翎定是不知流殇的身份,急忙小声的在她耳边轻声把流殇的来历说了一遍,接过了话题。
一听这话,流殇明显挑了挑眉,奇道:“三日前凤栩山仙气外泄,灵力大乱,隐隐有金光直射天际,惹得仙界震惊。三界皆传这乃时笙真神随身神器灭神戟现世的征兆,如今众仙齐赴凤栩山寻宝,难道凤翎上神不是为此而来?”
灭神戟现世?
这恐怕是几万年来三界最大的一件事了,难怪一向行踪缥缈的流殇也会来此。
凤翎和殷黎对望了一眼,摇摇头,她们这三日在云上紧赶慢赶地来这凤栩山,哪有时间打听这些。
“我听闻姐姐有一魂魄在此现身,特此来寻回,若是流殇上君是为了灭神戟,只管前行便是。”凤翎心里记挂着竹屋中沾凤渝魂魄气息的扇子,随意打发道。
“不急,我有件事想问上君,还请上君解惑。”流殇随意地摆了摆手,突然话锋一转绕到了凤翎身上。
“何事?”凤翎感觉到一道意味不明的打量投放在身上,微有不满。刚才初见流殇时,他明显不为她的身份所动,对灵力高深的凤翎还更感兴趣一些,如今却又为何会突然……
“不知上君手腕上佩戴的石链是从何而来?”流殇将视线放在凤翎的手腕处,沉声问道。
“幼年时朋友所赠,我并不知其来历。”见流殇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
果然,一听这话,流殇眼睛亮了亮,神情里竟是露出比谈起灭神戟时更加热切的神采来:“不知上神的故友可还在?”
凤翎耸了耸肩,朝身后指了指:“你也瞧见了,这地方估计至少也有几千年没有人住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过……流殇上君为何会对这串石链的来历如此感兴趣?”
“我也不知,好奇心罢了。”
神兵即将降世的消息在三界传得沸沸扬扬,不少仙君都赶赴了凤栩山瞻仰奇观,流殇独来独往惯了,要避着众仙,又要隐掉三人的气息,只得慢慢驾云。
还未靠近,便能感觉到一股浓郁的仙力弥漫在凤栩山周围,形成天然的屏障保护着整座山脉,和三个月前进去的难度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在山外徘徊犹疑的仙君着实不少,大多是些来瞻仰瞻仰神迹的小仙,人多了八卦自然就多,这神仙虽然活得久,但岁月丝毫难以阻止他们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
“静思仙友,你听说了吗,天君竟然以敬天之诏处罚了紫阳上君,将其逐出仙界受轮回之苦,永远不得位列仙班,啧啧,这可是件奇事啊,你说说,这敬天之诏都已经有多少年没出现过了,况且紫阳上君还对天君有恩,天君怎会处罚得这么重?”
看起来一脸和气的仙君对着一旁的仙君叹了口气,神态间颇有几分不明。
倒也是因为这句话,让原本准备进入凤栩山,隐在暗处的三人停住了脚。
“广曲仙友,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明面上天君是为了处罚上君,可有谁不知道这是他在为景华宫的神君出一口气,紫阳上君得罪了青姒帝君,何况天君陛下对青姒帝君心中有愧,自是想方设法的弥补。”
“听说那青姒帝君风华绝代,姿颜无双,连沫栀公主尚有所不及,也不知道传闻是否属实啊?”
“甭管属不属实,咱们见着了也只有恭敬行礼的份,紫阳上君的前车之鉴,你可别忘了……”
“哎,可惜了,终是有情人难成眷属,正如千年前的凤渝上神。”广曲仙君摇头晃脑地感慨了一句,突然神来之笔地点睛道:“你说这次凤栩山神兵出世,雀鸟岛的呢位可会来?”
“连敬天之诏都为青姒帝君颁下了,我看呢位殿下也只有守礼的份吧……!”
凤栩山中仙气浓郁,实力高强的仙君如今比比皆是,若是想寻找麒麟神兽,就必须加快脚步了,否则难保不会让那些仙君生出觊觎之心。
凤翎也知是这个理,点了点头不再出声。
不过几日,凤栩山中仙君的踪迹便多了起来,甚至连一些妖君也出现在了此处,因着这里到底是上古秘境,再加上纷繁复杂的仙阵阻拦,两族高手也只得沉住心,安心静待神兵降世
流殇朝天空望了一眼,浓郁的仙气如有实质般渐渐朝凤栩山顶一里处靠拢,就连他也无法再靠近。“古来相传神兵入世必有奇兆,想来有神兽相护也是常理。”
“若是这样,看来我们一定要上山巅了。”
朝仙力浓郁的山顶看了看,殷黎面上也不由得显出几分唏嘘之意来,“不过那些想夺神兵的仙君就有苦头吃了,有麒麟神兽守着,恐怕脱层皮都不止。不过,凤翎,你当真要去?”
殷黎一转头,望向凤翎的眼底飞快地划过一抹复杂。
凤翎抬头,讶异地挑了挑眉。
“三界传说,若得上古神兵,便能拥有上神之威,沫栀想得到这把灭神戟,三界中无人不知。”
仙界四尊之一,却屈居于青姒的神位之下,那个传闻中心高气傲的沫栀公主,恐怕从来没有平过气吧……麒麟神兽若真的守护着那把灭神戟,双方定会有一番争斗。
“若麒麟真的是凤渝,谁伤她,我便诛谁!”
淡淡的声音自眯着眼的凤翎口中传来,平添了几分冷冽。
流殇倏地一愣,低下头,却只能看见凤翎的侧脸,唯一眼,竟陡然怔住。面带凛色,灼热迫人,有种杀伐端华的凝重,仿似顷刻间褪下了所有无害,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威慑甚至让周围的气息出现了片刻的紊乱,这般模样的凤翎,他从来不曾瞧见过。
那人到底是天界上尊,凤翎,域宵对你竟是如此不同一般吗?
“也好,我们上山顶。”叹息间,流殇听见自己平淡如水的声音。
凤栩山脚,一声响亮的雀鸣出现在众人耳中,守在山脚的仙君皆是心神微凛,面露向往,这般阵势,恐怕是天宫中的那位沫栀公主来了。
凤栩山顶凝聚的仙力犹若实质般浓郁,甚至让稳定的空间都隐隐有些紊乱,寻常仙君根本难以到达山巅之处,沫栀靠近山顶的时候,除了极少数成名已久的上君和妖君,大多数仙、妖二族之人都被拦在了山巅光晕数百米之外。
灭神戟即将降世的威压和麒麟神兽的兽王之势笼罩着整个山巅,前来的仙界上君、妖界妖君大多都只能聚拢在一起来调动体内的灵力抵御这庞大的气势。
只不过,在五光十色的光晕中,所有仙君和妖君都选择了对其中最高的一处隐隐闪避,甚至在望向那个方向的时候眼露惊叹之意。
一袭藏青长袍,黑发落于身后,刚劲肃穆的身影,闲散立于山巅,仿佛在苍穹间定格了亘古苍凉的烙印一般。
众人望着站在山巅之处、周身上下连一丝灵力也未逸出的青年,暗暗打量的目光悄无声息地移动了些许,没有一位仙君认识那昂首立于高处的青年到底是何身份,只知道在所有人来到此处之前,他就已经站在那里,岿然不动。
相较于仙君的惊疑,倒是有不少从妖界第三重天赶来的妖君面露了然。
而这本应热闹的寻宝之地也在青年无声的威压下变得极为安静,甚至有种窒息的感觉。
沫栀一行人到达山顶的时候,看到的就正是这么一副众人忐忑、一人独尊的场景,几乎是在看到立于山巅之处的背影的一瞬间,沫栀原本傲然的神色瞬间变成了掩不住的惊喜和哀怨。
受了众仙之礼,她快走两步,正欲说话却被身后之人抓住了手腕。
“沫栀,别过去。”
“为什么?”沫栀面露不悦,流殇一向行迹飘渺,这千年来,她也不过才见过几次而已。
曦晨朝周围明显露出了好奇之意的仙君看了一眼,叹了口气:“那里灵力太过浓郁,以你现在的仙力,还抵御不了。”
沫栀闻言一愣,朝灵力浓郁的山巅看了一眼,察觉到体内仙力流转得极是缓慢,这才停住脚步,眼底却划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赞叹……他好像比当初在北海斩杀九头蛇凶兽时更加强大了。
沫栀数万年来,对其倾慕的仙君不计其数,她从未看在眼里,只有这流殇,千年前一见,眼里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母亲。”沫栀眼底现出一丝扭捏,手放在身后,高傲的神色里罕见地出现了一抹腼腆。
“你说他可还记得我?好些年不见,他不会有了心仪之人吧?”她转身望向曦晨,狭长的凤眼里满是期待。
众人几曾见过这位高傲冷冽的孔雀公主如此小女儿的姿态过,当即不由得朝山巅之上的神秘青年多看了几眼,心底隐隐有些明了,素闻这沫栀公主几万年来也只对一位仙君动过心,想来便是这一位了。
曦晨也没想到自家女儿竟然对流殇用了这么深的心思,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只得僵硬地点头,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不必太担心,这些年也没听说过有哪家的女仙君入了他的眼。”
沫栀一听这话,眼底染上了遮不住的笑意,她抬眼看向不远处的青年,微微勾起了嘴角。
“也罢,灭神戟降世还有一会,如果他想夺灭神戟,我便帮一帮他,就算我没有这把神兵,也不输那人半分。”微叹的声音里盛满了势在必得的骄傲,沫栀素手负在身后,眼波流转。
曦晨看向不远处的流殇,却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以流殇的灵力,在场众人鲜少有人是其对手,他根本无需早早守在那里,威慑众人,他这般的姿态,与其说是争夺,不如说是守护还更为恰当。
山巅之处被浓郁的灵力割成了另一个空间,流殇所处之地正好处于这混乱空间的边缘地带。
“怎么?就这么恨曦晨?”连气息都差点掩不住,凤翎对曦晨的执念倒是比他想的还要深。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很重要,不会没有分寸的。”
略带了丝疲惫的声音缓缓传进流殇耳里,紊乱的气息和空间重新恢复了宁静。
“倒是你,沫栀可不是个好惹的主,。”语气中的幸灾乐祸自是不少,却也有几分道理,流殇朝下面扫了扫,感觉到灭神戟降世的时间不多了,皱了皱眉正准备下去。
“等一下,流殇……”凤翎迟疑的声音成功让流殇止住了脚步,他微微挑眉,看向一旁虚无的空间,这么吞吞吐吐,可不像凤翎的性格。
“这里的灵力阵法应该是麒麟神兽布下的吧?”凤翎顿了顿,继续道:“你为什么能靠近?”
下面的仙君、妖君就算比不上流殇,可这么多人合起来布下的仙力罩也最多只能靠近十米范围之外,而流殇……她能感觉到,这山巅之处的灵力根本不排斥他的进入,应该是说,整座凤栩山都不排斥他,所以他才能进到这里。
这里是上古时笙真神的修炼之地,麒麟神兽守护之处,怎么会让区区一个后古界仙君来去自如,凤翎不敢猜想,因为任何一种假设都太过荒谬和震撼。
流殇回转头,神情有些意味深长,墨色的眸子里突然划过金色的印记,然后缓缓消失,却已经足够让隐在空中的凤翎感受到一阵源自灵魂的震慑和惊惧。
“若是我知道原因,就不会跟着你一起找凤渝了,凤翎,你放心,在凤渝上神出现之前,我会保护好你。”微扬的眉角划过一抹暖意。
紧紧盯着流殇的沫栀几乎在流殇转身走下山颠的第一瞬间就迎了上去,只是满心的欢喜和羞涩还来不及付诸口,就在来人越来越近的身影下变得有些苍白和错愕起来,不过很显然,觉得诧异的并不止她一个,守在一旁的仙君面上大多是惊异之色。
青年藏青的身影越来越近,毫不避讳地直朝沫栀一行人而来。
众人悄悄打量之下,将目光投在了沫栀身上,微微起了些好奇之意。
沫栀面色复杂地看着走近的青年,略退了一步,昂起头,神色恢复了以往的高傲。
“流殇上君,百年不见,仙力更甚往昔了。”曦晨拱拱手,面带笑容。
沫栀对流殇别有心思,就算是觍着脸,他也要问一问了。
众人一听这话,也算是对这神秘青年的身份彻底明了了,难怪会让沫栀公主如此看重。
流殇淡淡直接道:“几位可是想要灭神戟?”
沫栀见流殇瞧也不瞧她,面色微微一变,欲说出口的话一转,就带上了几分倔强:“是又如何,灭神戟是无主之物,能者得之,难道流殇上君想要驱逐我们不成?”
沫栀身为公主,话语中素来的高傲娇惯便被带了出来。
“公主言重,神兵出世必有神兽相护,流殇只是希望你们不要和守护的神兽起争端,特有此一问罢了。”流殇淡淡扫了沫栀一眼,眉一皱,道:“只不过既然公主说‘能者得之’,还望公主言而有信。”
似是感觉到山巅上的灵气更加浓郁,甚至伴随着若隐若现的吼叫声,流殇说完转身就走,却被挡住了去路,他抬眼看向面前的沫栀,不悦地眯了眯眼,道:“公主还有何赐教?”
沫栀脸色通红,在流殇凌厉的注视下退后了一步,好半天才“哼”了一声道:“你何必如此伤人,若你想要灭神戟,我帮你便是,找这些理由干什么?”
这语气神态实在太过幽怨,连流殇也不由得愣了愣,面色一僵。
“沫栀,神兵降世确有神兽相护,流殇上君并未虚言。”曦晨见流殇面露不快,急忙接了一句。
“母亲,我哪有说错,若不是为了灭神戟,他来此处干什么?还有你是谁?怎么如此不知规矩,见到我们竟然也不行礼?”
感觉到周围仙君、妖君投射过来的视线,流殇眉头微皱,目光登时冷了下来。
沫栀好歹也是一介公主,怎的如此难缠。
流殇面色微沉,感觉到凤翎的身子僵了僵,暗道不好,果然,她已经转过了身,一双眼懒懒瞧着沫栀,神情中透着说不出的玩味,却突然让人生出了一丝凛冽杀伐之意。
沫栀被这目光对上,陡然一愣,竟倒退了两步,说不出话来。
“公主还是不要妄言为好。流殇,走吧。”微凛的眼神淡淡的吩咐了一声,垂下了眼不再出声。
曦晨一听这话,神色大震,眼底划过一丝讶异。
能对流殇如此称呼,还说出这种话,难道她是……
“这孩子是旧识家的小童,刚才称呼不过一句玩笑话而已,公主说话还请自重。”
流殇神色冷淡地望了沫栀一眼,抬步就走。
沫栀听得此言,脸上青白交加,又带着隐隐的惊喜,一阵委屈,她不过说了句实话而已,这小童也太过不知好歹,净说些不知礼数的话,她贵为天君之女,怎能有人敢和她相提并论?
“你何必如此看重……我对你的心思,难道你不知道吗?更何况,她到底是谁,如此不懂规矩!”沫栀朝向她扬眉的曦晨看了看,心底有了底气,朝已经走远的流殇硬声道。
众位仙君看向气势汹汹的沫栀公主,暗暗叹了口气,这情况看起来明显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藏青色的人影停了下来,低声的轻叹微不可见地响起。
流殇转过身,目光灼灼,看向沫栀的面上带了一抹凛冽:“沫栀公主,她的事,流殇做不了主。”
沫栀被流殇冷厉的声音惊得一颤,眼底划过一抹怒意,道:“有什么做不了主的,你分明是偏袒于她,难道她还真的是你的什么人不成?”
仙界无岁月,若是流殇想等她长大,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想及此,沫栀眼底的冷色更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仙,也敢和她争!
“沫栀公主,你真的……想让我向你行礼?”凤翎朝沫栀走来,一双眼斜斜上挑,墨色的流光四溢,有种惊心动魄的沉然。
“你这小仙何出此言,以我的身份,难道还受不了你一礼?”似是被女仙君眼中那种如看蝼蚁般的随意刺激,沫栀眼神微缩,一甩长袖冷声道。
流殇待这女君很是不同,看来他们关系不一般,让沫栀挫挫她的锐气也好,我还没有见过敢如此不把我们放在眼底的人。
“我的一礼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受的,沫栀公主,你可不要后悔……才好。”凤翎站定在沫栀面前,墨黑的眸子里突然染上了说不出的意味,嘴角一扬,说完最后一个字后,她微微弯下肩,低下头。
极淡的一个礼,若不是她摆出这么个姿态来,根本没人会觉得这是在行礼。
“哼,不过一个女仙君而已,我……”沫栀见小童低下了头,虽然这礼有些轻,也就懒得计较了,只是她话都还未说完,一道惊雷声陡然响彻在天空中。
雷声阵阵,竟有种毁天灭地的威严感,璀璨的光芒划破天际,直直地朝着沫栀的方向而来。
众人俱惊,还未反应过来,曦晨就已经面色难看地接下了这雷霆一击。唯有流殇不动声色地看了凤翎一眼,面露惊叹。
众仙见此情景皆是面色古怪,雷电乃是仙界司职天雷的上君所控,可这天雷上君就算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把天雷往沫栀公主身上劈啊!
而且,这威势、这力量……就算是和妖族交战时天雷上君恐怕也没这么卖力过!突降的天雷,来得也太稀奇古怪了!
虽然曦晨接下了这一击,但雷霆声却依然未断,无边无际的雷云竟是在这瞭望山上积聚着一道又一道的雷电劈了下来,看着越来越多的雷电,曦晨的面色变得苍白起来,神情更是阴沉。
“该死的天雷上君,他在干些什么?”
沫栀望着连绵不断的天雷惊惧得说不出话来,她是承受之人,比谁都能切身地感受到这天雷之中所藏的审判毁灭之意。
只是,这三界中,有谁敢审判于她?
众人望着一道道劈下的天雷面面相觑,却忽视了那由始至终都未将头抬起来的女仙君。
曦晨被天雷声突然惊醒,他看向沫栀面前的女仙君,陡然间似是明白了什么,面色大变。
这是上神之威,凤翎不过区区上君,竟能引下天雷,莫不是…
上神之威,竟能震慑至此,突然出现的天雷根本就是由三界制衡之力自己生成,沫栀真是糊涂!
这三界中能受得了上神之礼的屈指而数也不过才三人而已!
从古至今,从没有人敢让那三个人行过礼,所以也就根本无人知晓,上神之位,竟能以天地之力为制衡,尊崇至此!
若是她不抬头,恐怕就算天君来了,也不能让审判之雷给停下来!
千年前鬼域一战,是她亲手逼死凤渝上神,如今竟要报应与她女儿身上,即使宸渊神君未惩治与她,却使雀鸟岛被三界嗤笑百年。
曦晨朝咬牙抗衡着天雷的景阳和面色惊惶的沫栀看了一眼,急忙走了几步,停到凤翎面前,弯下身,在众人惊疑的神色下极郑重地行了一礼道:“小女无状,还请凤翎上神与凤渝上神不要计较,日后定当严加管教。”
若是可以,她真的不想在众人面前朝眼前之人低头,只可惜,时不待他,沫栀实在过于任性了。
这声音极低,却也极为诚恳,凤翎挑了挑眉,微一抬眼,明白她估计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抬起肩,看都懒得看沫栀一眼,走到流殇身边牵起了他的手朝山巅走去。
“曦晨,你告诉她,若哪日她还想再受我之礼,只管说就是!”
女仙君直起身的一瞬间,天上奔腾的雷电瞬间消失,一切归于宁静,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众人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面面相觑,这女君到底是何来历,她的一礼竟能引出天雷降下惩罚于受礼之人!
沫栀似是想到了什么,神情骤然一变,猛然转过头看向牵着流殇手的女君,面色变得惨白。
“她是,她是……她居然是……!”
沫栀抬起手,话还未说完,一道恢宏的金光直直地从山巅处直射向天际,仿若连苍穹都被划破了一般,怒吼声从金光中传出,千里之内百兽臣服,金光夹着的庞大威慑一瞬间席卷了整座山脉。
“神兵降世了……”不知是谁喃喃地低语了一声,迅速消逝在威严的怒吼声中。
“母亲,我一定要得到灭神戟!若有阻挡,哪怕是神兽,我也照杀不误!”
璀璨的金光下,沫栀冷冷地看着天际中缓缓出现的虚影,神情凛冽。
如枪状的幻影在金色能量的覆盖下缓缓上升,到达天际的一瞬间金光陡然散去,长枪化为一道墨色的闪电划破苍穹,无穷的威严自枪身身上缓缓蔓延,伫立在瞭望山顶峰处的灭神戟冷漠而凝重,似神灵般俯瞰世间。
比刚才更加浓郁的仙力将整个瞭望山笼罩,甚至有股灼热的气息伴着这灵力缓缓朝众人袭来,山中万年不变的仙境竟有隐隐枯萎的态势,来自上位者的威压更让在场的所有仙君、妖君难以站立,豆大的汗珠自他们额上滴落,众人面露惊恐地看着那把玄墨的长枪,简直难以相信造成这恐怖效果的竟然只是一把兵器而已。
上古传说,灭神戟身负三界真火,可焚烧万物,果然不虚,如此恐怖的灼热之力,恐怕也只有此物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