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远没有你所看到的那么简单!)
看他似云淡风轻一出手,剑锋急转却凌厉果决!
只听那风声便知用劲之大,只看那剑影便知道招式之快,守戎注目良久,回头向炽莲道:
“炽焰的功夫这样深厚,我倒想不到!花哨是花哨了点,但他小小年纪,却步步精准、气息沉稳,已是不易。看他平时顽劣不羁,一直倒是错怪他了!”
炽莲笑了笑,道:
“你可别夸他了,他一事无成,唯独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八岁时,京中来了一个牛头山的剑客,说他天赋异禀是个练武的奇才,传了他剑谱、气诀,父亲本有意让他趁此去磨练磨练,谁知他嫌山上日子苦,说那剑客整日就是叫他跑圈、提水,要不就是挨打,硬是不肯拜那剑客为师,宁愿回来自己学。”
“这已是很好了!要我说,是炽焰聪明,即便随他上山学艺,也不能比现在更好。跑圈提水是磨出底子,挨打即练反应又练皮肉,这之后学什么招式架子其实都是一样,炽焰的功夫已在万万人之上了,可见师父的本事若有限,倒不如自己修行。”
炽莲听这话倒是新僻,一抬头,见守戎亦看着她,冬日明媚,梅花灼艳,两人静静相望,一时尘嚣不见。
“姐姐?”
炽焰瞧见了两人,立刻跑来了,这突然一叫,倒是吓着了炽莲。
这景有些尴尬,她莫名失了分寸,倒是守戎郎朗一笑道:
“炽焰,原来你藏着好功夫,过几日我定要与你切磋一番!”
“好啊!”
炽焰丝毫没有胆怯,那副自信,令守戎不禁觉得真要切磋好像会败给他似的。
炽莲回过神,拿出帕子为弟弟擦汗,长姐如母的做派温柔似水:
“瞧你!大冬日里出来也不知道多带件衣服,出了汗一吹风可是要着凉的!”
炽焰满不在乎道:“衣服穿多了束手束脚的,长姐,你可好些了吗?”
“我好了,亏你还知道我病了!”
炽莲笑着,却忽又一皱眉,问道:“公主上学去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她多我好几堂课,我这么早去做什么?她又不肯让我跟着!”炽焰撇了撇嘴道。
原来当日守戎提起守澈懂兵法善谋略,皇帝便记在了心里,还找了专人来教她。这倒也不奇怪,毕竟“女子无才是德”这种荒诞的说法,在竜国是没有的,平民家普通女儿尚且识字读书,更何况守澈是一国公主!
“还没好呢?”听他这么说,炽莲又不禁失笑道。
“哪那么容易,不过箫有了,等我晚上跟她赔了罪也就好了!为了这箫,我跟太傅又多请了好几天假呢!反正日子还没到,索性今天也不去了!”
“才过了年假又请假?这回又是什么借口?”炽莲微怒道。
“我跟太傅说——‘长姐病中,身热而妄语,思往日慈爱多有照拂,所以无心学习,只望侍疾在侧,亲尝汤药日夜不休’,太傅听了当即就准了!感动得差点没哭了,还夸我孝悌明理……”
炽焰得意洋洋地炫耀着自己的机智,却忘了留意身边人的神情。
“‘日夜不休’?‘孝悌明理’?”炽莲在他颈后狠狠地揪了一把,骂道,“你连家都没回过!”
“呀!疼!姐姐别打——啊!长姐饶命啊!长姐……我错了长姐……”
“请假偷懒还敢拿我的名义!你个小兔崽子……”
两人追逐打闹、举止狎密,全不将守戎当回事儿,守戎无奈笑笑,也只得默默跟在后面。
------------------------------------------------------------------------------------------------
再说回蜀郡,那夜孔落文便已将一干账本与相关书信悄悄偷了出来,几日后整理了交由守尘。
守尘看后便大致有数,在腹内做起了打算,等那两兄弟打探清楚,守尘便将所有随从侍卫暗中调集起来,潜进了郑太守的私矿。
郑太守那盐矿原本就是贼喊捉贼的假把式,虚张声势的功夫不堪一击。因此只两个时辰,孔家兄弟二人就将所有人困在矿中,稍加盘问后留人看押,守尘又不动声色地仍回去与太守一家用晚饭。
“太子殿下近日早出晚归,不知有何事烦扰,若有臣可以分忧之处,殿下只管吩咐。”后院失火,郑太守却还一无所知地讨好着守尘。
守尘见问,思及连日来受他家照顾,总归相识一场,如今要送这一家百口入狱杀头,终究不舍,所以有意引他自己认罪,于是道:
“近日我正读到一卷《仁皇书》,中有一句‘仁皇忠臣皆爱民也’尚未得解,卿即为忠臣,不知可否不吝赐教?”
太守听得太子夸赞,当时喜出望外,忙道:
“岂敢岂敢,殿下如此贤德厚礼,日后自是仁皇,还要请殿下不弃,教臣识得这个‘仁’字才是。”
守尘点了点头,忽然正色道:
“仁者,大爱也。夫圣贤者,为君振朝纲,为臣谋民福祉,轻己利而济苍生,是否也?郑太守以为,反之夺苍生之利而私己欲,则为如何?”
郑太守一愣,全不知所谓,又不知如何接话,笑了两声只能点头应和道:
“那自然不应当,自然不应当了!”
守尘暗自叹息,自己这话说的这样明白,他却丝毫不知何意,半点神色未动就这样搪塞过去,可见贪得无厌已不以为耻。
于是将心一狠,饭后命孔落文拿出自己所写好的文书直接交给了他。
郑太守笑嘻嘻地接过来一看,却见上头清清楚楚竟写着自己如何起的念头、如何设计筹算、如何串通官员瞒天过海。甚至于,劫了几趟盐车、进帐多少、出货多少都丝毫不差,顿时慌了手脚,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再看守尘,已是肃穆凛然,他将文书一把抽回,道:
“蜀郡太守郑源监守自盗是为不忠;草菅人命是为不义;为害民生是为不仁。为官不正有负皇恩,你可知罪?”
郑太守惊吓地伏在地上,哭喊道:
“罪臣……罪臣知错,求太子殿下开恩!臣……愿将所得尽数封上,臣的一切俸禄积蓄,还有……还有小女!臣统统献与殿下,只求殿下、殿下能饶恕臣,看在臣这几日来尽心尽力侍奉殿下的份儿上,求殿下开恩!”说着偷偷拿眼觑守尘的神色。
守尘闻言更气,自己念着他待客的情谊,没有当即扣押已是给尽体面,谁知他竟将自己视作小人,还意图贿赂,不由大骂道:
“郑源!你做出如此不忠不义不忍之事,还妄图侥幸?简直不知廉耻!试问你有何脸面说出此番言论?舍心肺,忘八端,枉为我竜国之臣!落文,将郑源暂押府中,传书回京,一切判决皆候父皇发落!”
“哼!我好心留你过年,小心翼翼伺候着,谁成想是自己招了祸端!你无情就别怪我无义!”
如今是生死一线,他自然冲昏了头脑不顾一切,若不能以纸包火那便玉石俱焚。
不等孔落文上前,郑太守站起来道:
“殿下,你别忘了这是我的地方,你虽然是太子,但京城远在千里之外,蜀中悠悠众口我都堵得住,多你一个也不多!来人,请太子殿下下去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