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随随便便就能破人辛苦谋划的女子,真的用心斗,会有多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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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守澈小心唤道。
守戎闻言起身,一面将那卷书帛交与,一面又随口嘱托了几句。
等那宫人去了,守澈方才上前问道:“哥哥?这人是谁?”
守戎笑着示意妹妹不必紧张,告诉道:“没什么事,寿康侯今晨初鼓便动身离京了,想我在病中不便来辞,托他来送个信。”
“哦,这样——”守澈坐下来,又问道,“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来问问哥哥,你的药还吃不吃?我知道依哥哥往常的脾气,一贯是不吃药的,但既然前两剂吃了,总不好就这么停了。”
守戎讪讪笑了笑道:“不是大事,你既然念着,就随你的意思,只当多碗汤罢了!我这里倒有件事,正好你来了,问问你的主意。”
守澈天真一笑,道:“哥哥能有何事梗住了,要来问我?”
守戎摇了摇头,煮了茶坐下来肃然道:
“你的话我已细想过了,我虽要隐忍蛰伏,但也不好坐以待毙,现在虽表面上风平浪静,但皇后随时或有出手,还是应当——内求父皇宠信,外丰羽翼人手,暗中培植些势力才是!等到转机、或是危机之时也能应对,不至于重陷困境。”
“哥哥说的是呢!”守澈顽皮地笑了笑。
眉头微蹙,他有些犯难道:
“只是我十年都驻守北疆,在朝中无一相熟,拼死挣的军功、亲信也都散了;便有一二旧部在羽林、禁军中,也不是能说的上话的职位;皇亲之中虽有寿康侯,爵位太低也并非德高望重……”
叹了口气,守戎从案上拿过一本册子道:“这是我才托人找的官禄册子,你想来如何可用?”
“哥哥觉得,咱们要蛰伏多久?”守澈捧着册子却没有着急打开,反而问道。
“我们在北疆十年才得回京,朝中局势瞬息万变,我想——五年之内必有变动。”
“哥哥的本事在于行军打仗,皇后的势力也在军中,若要分庭抗礼,自然该有一战,这是天机,急不得!但平日里搅动朝中局势的,却不是这些!”
守澈笑了笑,道:“军政两派自古不和,想要拉拢确实有隙可寻。”
闻言,守戎拧起了眉头道:“赵家世代功高震主,参奏自然不在少数,即便是军中,也难免没有人嫉恨,但……”
顿了顿,他忽然摇头道:“离间之计却易生朝堂内乱,你我乃是皇族正统,不该动摇自家根基。”
“哥哥有君子格局!”
守澈点头道:“为官者大多善妒善疑而且求全,制衡之道虽然有用,但让臣子间勾心斗角,确非长久之计!”
“不用这个法子其实咱们也能赢,外人看来皇后一党风光无限,我倒觉得处处藏针!”眼中带有一丝轻蔑,守戎不禁嘁道。
“哥哥说的是,百右相死后,百家便已是是强弩之末,早已没了相助之力!至于赵家……”
守澈挽袖倒茶,慢慢说道:
“赵家一向不屑言官之流,参的人多了也就成真的了,父皇明面上恩信有加,但从父皇从前所为来看,他绝不会纵容放任太久!近两年赵家门人大多被派镇守在外,便知父皇忌惮之心日益可见,更别说他们自家兄弟还面和心不合的,出事是早晚的,咱们只需要冷眼旁观便可!”
喝了口茶,她继续说道:
“而哥哥旧部被充在禁军、羽林,正好慢慢掌控京畿!小兵小卒虽是不起眼,但也方便行事,哥哥与他们来往有名有故,自然无人在意。”
搁下瓷杯,又饶有兴味地将画有双鱼的一面转向了自己,守澈这才拿起了膝上的那本官员册,只是随手翻了翻却又丢下了:
“这册子前几页哪个不是和赵家、百家往来密切,唇亡齿寒——他们绝不会倒戈的!再说这些人一个个皆是弄潮惯了,哥哥与皇后相争,培植心腹还得自己提携起来的才妥当,至于这册子上的人,若能有可用的人自然是好,若没有也是正常。”
“不过寿康侯,他虽有虚爵并无实权,但是重情重义,这几日来往,哥哥已与他推心置腹了不是?”
这次,对于守澈的真知灼见,他没有再感到意外,守澈心智超乎常人,她平时就能察人所不能及,更何况真的用心起来呢?
守戎点了点头,心中已将妹妹当做了自己的军师,他道:
“的确!他父亲是罪臣,皇亲中人对他多有微言,难得他为人豁达,倒也没什么人记恨,足见他品性可贵值得深交。一来他念着母亲的旧恩,二来也觉得与我惺惺相惜,我若有相求之处,想必他会全力以赴……”
“怎么了?”觉察到哥哥言语中的犹豫,守澈转头看去,果然见他眸中颜色暗淡了。
“其实……方才他信中已有明言,说对我遇劫一事心有愧疚,亦知我志向,他封地富沃愿意资助银钱,以便我在朝中周旋。但我总觉得,这样有伤我二人相交的初心,不忍利用他!”
哥哥赤诚的性子,守澈是清楚的,因此莞尔一笑,她耐心劝导道:
“但哥哥若拒绝,岂不是反显得他小人之心了吗?哥哥与他既然真心相交,不该辜负他一番好意,而且——”
话未说完,婢女黄芦忽然轻扣门扉道:
“殿下,公主,莲姑娘来了!”
“守戎哥哥!”话音刚落,炽莲已推门进来。
守澈起身过来向她施礼问好,她却没理会,面带担忧地径直走到守戎跟前问:
“守戎哥哥,你的伤怎么样了?”
守戎心中一暖,笑着安慰她道:
“不碍事,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也不怕霜露?”说着又替她紧了紧领子。
“我没什么,听双儿说你受了重伤,都吃上药了!我心里放不下,不亲自过来看看不能安心!”
见他头上缠着白布,想看看又怕弄疼了,抬着手一脸的心疼,转念又忙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查了吗?”
守戎见问,心虚地下意识瞥了一眼守澈,才又笑了笑,佯装不以为意道:
“是通敌的文帅!他在京中恐怕还有些门人旧部,找我寻仇,你不必记在心上,我会料理。左相那儿也请你告诉一声,虽伤了你是大不该,左右算在我这里!文帅于我到底有师恩,请他见谅莫要计较,改日我好了,亲自去向左相登门谢罪。”
“哦……”炽莲将信将疑,讪讪低了头,转身这才看见守澈,忙又连连致歉道:
“呀!守澈!白晾了你这么会儿,是姐姐的错,姐姐烧的糊涂,你别生气!”
守澈一撇嘴,笑道:
“莲儿姐姐不必自责了,我正要告辞呢!你们有病假我可没有,你们慢聊,我不打搅你们了。”
说着过来向守戎拜别,两兄妹相送至屋外,一面又多说了两句悄悄话。
“哥哥,其实左相倒能撼动赵家,哥哥又为何要瞒着?”
“风起叶落难伤根本,更何况即便左相与赵家结仇,也未必会帮我,而且……我不想莲儿被牵扯进来?”
“哥哥小看莲儿姐姐了,姐姐她何时又不是身涉其中?”守澈摇头浅笑,唤了紫绡出门去了。
“你今日是单来看我一趟,还是这就住下了?”
守戎回到屋里,见炽莲正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己案上的官员册,一面笑问,一面不着痕迹地伸手将册子收入了袖中。
“就住下了。”炽莲也不去拆穿他,愿意装作糊涂。
“那也方便些,时辰还早,我送你回屋再躺会儿吧?”
“嗯……”
两人便有一句没一句地话着家常,往闲花苑中去,路经小花园便停下来看了会儿红梅,恰枝影错落间,却看见有一人舞剑。
那人身形矫健,显然是少年心性——意气风发,跃如苍鹰离地,落如蜻蜓点水,剑随影来去自如,影随风轻盈飘渺,一身白衣在红梅丛里相映得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