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黄昏时,便有四个妖人抬着一乘小轿将妖族公主送到了天庭。因为事关重要,所以妖王也罢、天帝也好,都没有声张。送的人少,迎的人也不多,只有圣仙并五位行子,以及花仙月阳罢了。
只见那小轿还有一射之地便不再往前,轿子还未停稳,轿中的人已跑了出来。众人看去,眉目清秀,还抓着童鬏;身量未足,竟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女娃模样!
几人都不禁纳罕。守澈悄悄取出了玉箫,问那箫里的水灵:“你说见过妖族公主,可是这个?”
“确是无疑!”
一旁的炽焰也听见了,不由道:“年纪大小也就罢了,那魔移这副模样,可叹怎么生出来的女儿!”
守澈瞋了他一眼,自己却也觉得好笑。此时那女娃娃已蹦跳着到了跟前,好奇地一一打量:“是你们谁要娶我?”声音稚嫩宛如银铃般清亮。
炽焰蹲下身来,揪了一把白肉,问她道:“魔络公主小小年纪,就着急嫁人了吗?”
女孩儿听了,嘟起了小嘴。双手叉腰,一副生了大气的模样:“我不小了!我有两百多岁了!只不过——长得慢了点嘛!”
几人听了,忍俊不禁。连天帝也好脾气起来,弯下腰逗弄道:“本君要娶你,你可喜欢?”
女孩儿瞬时笑眯起一双月牙眼,拍手道:“真的有人要娶我啊!我还以为父王逗我玩呢!”
童言无忌,使人听了又是觉得有趣。然而圣仙看着,却忽觉得不是滋味,心中五味杂陈却也说不出个道理。
天帝直起身,肃然道:“月阳,送魔络公主到求鼎宫。”
“是!”
月阳上前便来牵魔络的小手,魔络却嘟着嘴甩开了她,仍旧跑到天帝跟前,扯着衣袖撒起娇来:“不要嘛!天帝哥哥,我不累,你陪我玩好不好?”
天帝闻言非但不怒,反笑着摸了摸女孩子的头,道:“乖!哥哥晚上再来找你,我们一起用晚膳,可好?”
“好吧!”女孩儿撇了撇嘴,这才随了月阳离开。
“守戎!你为何教她住在求鼎宫?”圣仙似有些怒气,问道。
“我住在帝宫,求鼎宫闲置无用,让她住进去,你们也方便随时监视。”
“可求鼎宫毕竟是我圣仙府的地方,乃是你金行子的居处。至净至灵,让她一个小妖住进来,成何体统!”圣仙显然是动了怒,几句话分明是带着刺。
“妖是修行不够、心性未定的仙嘛,她虽是妖,但我看本心未泯,有浩然正气引导或许能有作为。”天帝笑道,“而且这孩子天真无邪,与你小时颇有几分相似。”。
圣仙暗暗皱眉,没再说什么。只是见他如此喜欢这个妖族公主,不禁觉得心中有个疙瘩似得担忧起来。
炽焰也笑道:“我也觉得十分可爱,这小机灵住在圣仙府,恐怕不会冷清了!”
圣仙冷冷瞥了他一眼,随口说道:“的确可爱,只怕到时舍不得拿她作人质,只好叫天帝娶了她了!”
“说不准真会舍不得,怎么?你吃醋了不成?”天帝竟然坏笑着打趣起来。
“不知所谓!”一抹红晕染上双颊,圣仙耍性子似得径自走了。
话说绿儿回了帝宫,想着方才天帝既然要来圣仙府用膳,自然得用心准备才是。思来想去,又不知该做何珍肴美味才是,于是只得往万生殿中来问圣仙。
谁知圣仙一听这话,不知怎么就恼了:“天帝来我这里用膳,自我成仙住进这圣仙府以来,也是头一遭,我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哪里又能知道他爱些什么、不爱些什么!你来问我倒不如去问问那魔络公主,他两人既然这样投合,想必这些爱好、喜恶也自然差不离的!”
绿儿闻言是一头雾水,见问不出什么反惹怒了她,只好出来。
“这两人是冤家不成?才好了两天,这又是怄的什么气?分明知道对方心思,却一个只知道恼,一个又不知道哄,真真让人不放心!”正这样想着,在院中遇见水行子,便和她笑谈起这番话来。
“水行子,你倒是替我想想。他虽是金行子但也是天帝,这天帝来了该给个面子,没个好菜又不合礼数,可圣仙那又分明置着气。这两人这样,反叫我为难,左右不得的!你可得替我早日劝得这两人和乐些才是呢!”
守澈听了,扑哧一笑,饶有兴味道:“木行子,我不说,且先问你。这天帝和圣仙,你该讨好哪个的意思?”
“我看啊!一个都得罪不起,弄得他们气了,倒霉又是我们!两个人的脾气,都是一样的!若当真要选一个,自然是圣仙!”
“那便是了!要我的主意,你竟不管他们才好,你只出了门和守尘乐去才好!放这儿不管,等哥哥来了,教他在魔络公主面前没脸才好呢!”
“这又是为何?”
“圣仙说那一番话,可不就是不爱待见这两人吗?天帝一恼,圣仙反而就乐了。左右哥哥不在跟前,得罪便得罪了,也碍不着什么!圣仙与你挨着窗儿住着,如何得罪得起?再说,得罪了那一个,圣仙必然头一个出来担着,他奈何不了她,哪会来追究你?”
两人又说笑了一番,又叫了守尘、炽焰两个,当真出了门不知哪里游乐去了。
到了晚间,天帝来了,见府中非但未曾备下晚宴,更是连人都不见一个,自然发了怒,唤出月阳仙子责问道:“月阳花,缘何不见备下晚膳?莫不是你敢藐视本君,偷懒不成?”
“天帝息怒,月阳不敢!”那无辜花仙跪在地上,吓得脸色苍白,“只是圣仙吩咐没人传唤,我不得现身。府中饮食又一向由木行子亲自照料,不要小仙插手的!”
天帝怒眉微皱,喝到:“立即准备,还要狡辩?”
这时圣仙听见声音,走出来,冷冷道:“这里是圣仙府,自有我的规矩!天帝不住在这里,不知道也是有的,只是今日府中并没有晚膳,天帝若要怪罪,冲我来便是!”
“我们这里蓬门破巷,天帝既然不愿意住下,想必我们的吃食也是看不上的!天帝要请公主,还是回你的帝宫去,恕我这里不能招待!”说完话,又摔了门进殿。
一旁的魔络听了这话,小脸耷拉下来,拽了拽天帝的衣袖:“天帝哥哥,圣仙是不是不喜欢络儿啊?”
天帝无故听了一席冷言冷语,却也不气,反倒心情颇好地蹲下来,捏了捏魔络粉瓷似的脸,笑说:“络儿别生气,你圣仙姐姐不是不喜欢你。只是你圣仙姐姐爱吃醋,哥哥不爱吃醋,咱们口味不同,所以不便留我们晚饭。”
“哦——”魔络是懂非懂的点点头,“那天帝哥哥,咱们今晚吃什么呀?”
天帝直起身,支着下颚假作苦闷:“嗯——哥哥也不知道,若是你圣仙姐姐不愿给咱们吃,咱们今日恐怕要挨饿了。”
“啊?”魔络的小脸又不禁拉了下来,嘟囔着嘴。
“请天帝稍等,小仙这就去为天帝和公主准备晚膳!”月阳叩头道。
“罢了!”天帝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
方才的话虽是同魔络说的,却分明在向她求饶。天帝本不是耐心的人,能这样已是不易,如今丢了脸、低了头却见她依旧不愿开门,只好一拂袖摆驾回了帝宫,只留下月阳在院里一头雾水。
圣仙在房中听了这些话,心中本不是滋味。如今又见他果然生了气走了,不禁又是恨他这样不解风情,又是懊恼自己不该一时任性。等木行子等人回来了,便反而责怪起他们只知道贪玩误事,几人有冤难诉,愣是被罚了明日备下千食宴给天帝和公主赔罪。
几人不能辩驳,只好遵命,出了门又是个个脸色苦闷,绿儿也撅起嘴来道:“水行子,你的好主意,这是怎么说的呢?”
“谁知这圣仙怎么想的,一时恼了,一时又后悔了。我便是有七窍的心,也是猜不透她的了!”
“别埋怨了,圣仙怎么说、怎么想,我们只得听着罢了。只望她明日是真要请守戎,要不然,又是我们白忙一场!”
“这两人怄气便怄气吧,拿我们出气,真是觉得又好笑又好气。”
几人在这里又是忙又是说笑了一宿,圣仙那边懒懒地便和衣躺下了,翻来覆去却是一夜未曾合眼。真真说的是:
古今一双鸳鸯,更说一对冤家。
好时如胶似漆,将美景也羡煞。
恼时针锋相向,累旁人多牵挂。
劝人莫学此状,白白辜负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