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木莲生来了,果然孔落武殷勤得很,围在边上看得人家姑娘怪不好意思的。
莲生微恼,却不好意思直言,只小声地怪守尘:
“这人怎么在这儿不走了,之前的孔大哥倒是很稳重,你换人作甚么?害得我这样不自在。”
守尘苦笑,道:“可不是我叫他来的,他这么盯着,我也怪不自在的。说起来这件事还要怪落文兄,不过,落文兄此时恐怕也正怪你呢!”
“嗯?这又是怎么说的?”
守尘见孔落武实在不知趣,这才冲他摆了摆手,道:“落武,你下去吧!”
孔落武愣了愣,只好遵命,守尘又将昨夜两兄弟玩笑话略加修饰告诉了,向莲生笑道:
“落武这个憨人,恐怕要看许久才能看明白呢!你怎么谢我?”
木莲生柔柔地剐了他一眼,道:“你的人无礼,不告罪还叫我谢你,是何道理?”
说着收了针,又道:“你的病已快好了,按昨日的方子再吃上半月,今后小心着些也就是了。你昨日可是喝酒了?用我的药不许喝酒,可知道了?”
守尘听她的意思,就知是真的不再来了,于是忙说:
“是我一时大意贪杯,再不敢犯了。姑娘多日来为我的病费心,还未曾谢过,不如今日我送姑娘一程?”莲生望了一眼外头的天,也就笑着答应了。
两人一路都低头不言语,悄悄忖着互相的意思。正走着,与一伍人迎头碰上,木莲生抓着守尘赶忙就要躲,守尘呆了一下,就听见对面为首那面容肃穆的男子喝道:
“你躲什么?还不快给我过来!”
莲生抿着唇,又乖顺地走上前,怯怯行礼:“阿爹——”
那男子瞪了一眼守尘,扬起手里的短刀就打了莲生一下,骂道:
“不知羞耻,还敢躲?回去等着!有你受的!”说着率伍而去。
守尘忙扶起她,见她额头都流了血,心疼地问道:“怎么样,疼吗?”
木莲生拿出帕子捂上,讪讪道:“让你见笑了,很难看吧?”
“哪里,木姑娘肤如白雪,方才那一幕倒叫我想起红梅初放。”
木莲生扑哧一笑,然经此一事,两人倒没那么拘谨了,道:
“叫我莲生就是了,瞧见那开白花的草了吗?你撅一点儿来给我。”
守尘四下看去,果然见有一种墨绿小草,开着指甲盖儿大小莲似的白花,忙摘了些递过去。
木莲生接过来嚼碎了,拿帕子包着轻轻地揉着额头,不一会儿便止住了血。
守尘在一旁看着,颇觉神奇,痴痴道:“现在红绿相间的,更似开了一朵杜鹃。”
木莲生不理他的浑话,转身要走,守尘忙追上去,道:
“是我唐突失言了……莲生,我本不该插手你的家事,只是方才看来,似乎是我的缘故。你为我医治是我的恩人,若果真受我连累,那是我的罪过了。”
莲生站住了,低头犹豫许久才小声道:“与你无关,阿爹不愿意我在外行医,更不许我与外族人来往。”
“这怎会与我无关?你何必为我违抗父命,你如此仁义,倒叫我愧疚难做。”
“医者素有仁心,为女不孝只是我一人之事,医者不仁却是置他人受苦,又不单为你一人,怎说是你的罪过?”
守尘赔礼道:“木姑娘仁心惠质,是我浅薄了。”
两人复又走了一刻,木莲生停下来告辞:“公子就送到这儿吧,再往前恐有不便了。”
“莲生……”两人告了别,守尘忙又喊住。
她回头来莞尔一笑,青丝裙摆晃过,刹那的倩影还未从脑海中消散,她又柔声问道:“还有事?”
他愣了半晌,讷讷道:“我方才知道你为我医治不易,算着路程你拂晓来问诊,想必是趁着夜色偷偷出门。我一来要谢你,二来要赔罪,我有意送你个什么,不然我始终于心不安,只是不知道你的喜好,怕贸然送了失礼,你便算再帮我这一次,让我为你尽一尽心意。”
莲生红了脸,低头支吾道:“你不必如此的……若这样,你是竜国人——我想要一把琵琶,可以吗?”
“琵琶?是了,亦可声声软语、浅吟低唱;亦可铮铮风雷、惊动天地,配你!正配你!”守尘不由叹道,“好!等我寻了上好的紫檀木,亲自与你做!但不知——怎么给你?”
“你们能请我治病,自然有办法给我,我拿到了,也自然知道是你的。”
“那好……”守尘原想能再借机来往,却看她并无此意,不禁有些失落。
两人相看,都不知如何说明自己的意思,只又默默站了许久,等日头烈了,莲生才催他回去。
几处岁月美好,然太平总不会长久,大殿之上,朝臣议事,忽来急报:“大息国举兵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