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一人一辆花车赴约东市,风袭月为先,选的是《天仙俏》的曲子——
她身披彩绡,下着百褶裙,高髻金钗簪牡丹,雍容华丽!
有仙娥随侍,好似神女作降,步履翩跹、彩绡飘飘,是神态似水、行动如风!
车到柳树下,她娇俏动人;车到广场中,撒落英缤纷……
这一段设计用心巧妙,十分恰当,连炽焰见了都不禁有些佩服,他皱了皱眉道:“长姐,看样子你又轻敌了!”
可炽莲却道:“无妨,正好!”
“哪里正好?”对这漫不经心的态度,炽焰有些着急了,“你瞧瞧她这样用心,妆容、服饰、用具、曲调都配合得巧,你再瞧瞧你!”
“怎么素面朝天得就出来了!”指尖一抹不见半点脂粉,炽焰不禁大叫。
果真是胞亲,也就是他嫌弃炽莲,然而他对这位长姐也实在怕得很,又赔笑两声,无奈道:
“我知道姐姐长得最美,但也别太不当回事儿,咱们好歹给她个面子不是。”
“我是说选题相近,正好!”炽莲撇了撇嘴,“春祭不都戴上了面具跳嘛,我费那心思干嘛!”
说着踏上了花车,她果然青丝如注,不施粉黛不戴簪环,一身白衣墨流烟,素净的很!
然而独立花车之上,手执长剑,却又真真超然物外!
炽焰嘁了一声,也慢慢悠悠步上花车,他一身朱红道袍,拿羽扇、踏玉靴,倒是实在惹眼得紧!
然上了花车他也不急,趴在车辕上腆着脸,问一旁娘子借了一盒胭脂,在炽莲眉间一点——诶!真妙!
随后乐声起,男羽扇、女青剑,一者刚中带柔,一者柔中带刚;一扮鬼猖獗,一扮神慈悲。
红、白交映之间,好似八卦轮回,霎时间魑魅魍魉、霎时间佛光普照!
简简单单钟鼓铃铛、起起落落世事无常,方显出鬼神莫测的可怖可敬!
花车上,炽莲舞得入神、炽焰跳的自在;花车下,有人感叹造化之良能、造化之隐迹,亦有人崇拜鬼神巫法、天地自然……
可风袭月却气不打一处来,心想自己刚作了降天仙,她便祭鬼神,这分明讽刺之意,为驳回些面子,定要叫炽莲难堪不成!于是恨着眼,悄声唤过人来……
今日的比试,使本就热闹的东市人山人海,而炽莲的舞更引了阵阵惊呼!
此时花车不是花车,是祥云瑞气!所有人想崇敬鬼神般向往着花车上的人,有不安分地挤着人群涌过来,爬上了树碰了个果子下去!
炽莲不以为意,炽焰却着急,他侧身拿扇去扑开,可没成想脚下还有人丢石子!炽焰一个不慎便跌下花车,所幸他脚下功夫了得,一个翻身翩翩落地!
正有女子为他的潇洒倾心时,却听得有人起哄道:
“嗬!摔下来了还不忘出风头,技不如人趁早回家吧!”
炽焰自己是不在乎脸面的,但可听不得人说他长姐!他气得冲上前去揪住那人的衣襟子就是一拳,顿时间,底下乱成一团。
而炽莲依然在花车上舞剑,陶醉其中、旁若无人!
一人独舞更显圣洁超然,可惜所有人都被那乱哄哄引了去,守尘远远看着,不由皱眉,连忙快步下了高楼。
因为他常亲自施粥赠衣,所以百姓认得敬仰,他一来便又引了一片跪拜高唱,场面越发乱了!
守尘无计可施,见花车上炽莲遗世独立的身影,自然吟出了: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
他一步一句缓缓走向花车,这一下所有人都又望向了炽莲,炽莲也这才回过神……
悠悠褪去了面具,她望着人群中的朝晖皎月,有些惊喜得不敢相信,一笑——她险些失态!
然而她稳住了,转身示意鼓乐依着守尘的吟唱,变换曲调步调。
守尘面如冠玉,笑若春风得走来,将天下嘈杂化静,耳中只余了他的浅吟低唱: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
这一副场景看在常人眼里,又成了襄王神女、公子佳人的乐事。
这一对儿的事本是无人不知,乃是心照不宣的良配,这样想着,众人便又看她如同仙子般高贵圣洁,而炽莲此时纤尘不染的美貌、明眸善睐的情态又实在动人!
“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狖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她端庄娴雅侯君来,颔首低眉应他歌。
随后,相视一笑,只听得是鼓乐声停,守尘吹起埙来,炽莲踏着两只铃儿越跳越快,守尘笑意上扬,大踏步跟上了花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