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雪骤停,天际放晴,风和日丽。
卿潇几人离开时,只有冰默与追暮他爹相送,蓝婆婆这一日闭门谢客了。
望着冰境绵延起伏的雪山,在日光照射下白净如洗,甚至闪耀着刺眼的光芒,这一处四海八荒以外的地界,是这样静谧,像是一个安然入眠的少女,身披雪色长裙,温柔了这一方土地。
卿潇略略有些惆怅,不知是因为蓝婆婆没能过来送送她,还是想到画锦本能在这里如同鱼在水中般肆意的活着,却偏偏离开了自小庇护她的地方,成为现在的画锦娘娘。
到了离别的时候,就连向来活泼的冰落也有些感伤,这里是她自小长大的地方,虽然平日里总吵嚷着要走,可到阿娘真准了她离去的时候,她的心里也同样不舍,于是涕泗横流,抱着她娘给劲了诉说她的离别之情。
“阿娘您放心,落儿看了临安的花市,苏杭的西湖美景,凡世的富庶,四海八荒的巍峨美好后立即就回来。还要为您带各种好吃的,烤鸭烧鸡炙羊肉,我一定全给您带回来,您就与阿爹在家好好等我。”
她以袖拭泪,继续说:“您在家也要注意自己的仙体,阿爹总去摘雪莲花,但其实那种花泡茶还行,做成菜就不太好吃了,您让他别去了,虽说年年发新芽,开新花,但也难免越摘越少。”
冰默一一笑着应下,最终冰落实在泣不成声,就由追暮带着先出去了。临走时也看见自家父亲目光中莹莹的泪水,他不禁吸了吸鼻子,笑道:“阿爹这样看着我做什么,等落儿玩尽兴了,我就回来,不然阿爹可得去哪里找一同对弈的人啊。”
追暮他爹立即破涕为笑,上前一步,轻拍他宽厚的臂膀,“你素来懂事,好好照顾你落儿妹妹。”
微微一顿,又说:“爹等着你回来。”
这时冰默却将卿潇拉至一旁,满是神秘但也和声细语道:“你此回崇吾,只怕正要应了天命神女一说,因此望上神切记小心为上。”她又从怀中掏出了一本书来,其上《神笔序》三个浓墨大字,笔法走势恢弘大气,一见,便知是一位书法大家所诸。
卿潇瞪大眼瞧她,惊诧她为何知道天命神女一事的同时,不禁细细打量她,只见她美艳绝伦的脸上带着深深的凝重,如霜雪般皎白细腻的一双柔夷捧着那本书看着她。
又听冰默说:“上神近来多流连冰境藏书阁,也时常翻开这本《神笔序》来细读,然这一本却与阁中藏书不一样。”
卿潇问:“何处不一样?”
冰默却先将书奉上,示意卿潇接过。
“而今冰境神笔落入妖族手中,适逢当年羲梵帝神所算的天地浩劫,神笔或将成为其中变数,而这书中所写大多为神笔使用之法。但这是原本,在最后尚注明了神笔认主之法,此书时刻放在蓝婆婆那里,现今她让我拿给上神,蓝婆婆难舍离情,今日就没过来相送了。”
卿潇接过,在她说话时翻开最后一页看了一眼,其上书:
画族神笔,可绘山河,可摄魂梦。其笔有灵,以灵主一脉心血为祭,元神辅之,做扶灵咒,可唤笔灵。笔灵醒,则神笔得倾覆天下之力。
这上面说……以心血为祭,元神辅之。
卿潇大惊,忽然有心而生出一种宿命的恐惧与无能为力的无奈,她脸色由淡红转至铁青,再至苍白,犹如失了绯色的牡丹,十分惹人心疼。
冰默觉得她不对劲,就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手掌已附上细密的汗珠,冰默甚至能感受到她微凉的手有些颤抖。
她为卿潇将书合上,正色道:“上神谨记,若非无可奈何的境地,切不可如书中所写般做,太过冒险了。”
卿潇看了她良久,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宣尘也看出她的不安,快步上前来询问:“阿潇,你没事吧?”
她极快将《神笔序》收好,又笑了笑,说:“无妨,在这冰境待了些日子,却让我有些不舍这里。冰默灵主且放心,你与蓝婆婆所说的卿潇都记下了,今日就此别过,我们自会护好冰落与追暮,但愿此生还会有踏足冰境的时刻。”
冰默笑道:“届时必设宴恭候上神到临。”
几人拜别,一同御剑回了崇吾山。此时山下是三月小阳春的末尾,周旁小峰从山脚到半山腰处都开满了浅粉或朱红的映山红、碧桃、樱花等。还有散落在草地上如同繁星一样的小野花,以及,采野花的阿阙。
主峰依旧银装素裹!
冰落站在剑上,俯视着山腰上欢呼雀跃正在采花的阿阙,十分羡慕与憧憬。
她与追暮都是第一次离开冰境,但追暮却比她沉稳多了,他只是目光偶尔瞧那从所未见的碧桃一眼,多数时候都在安心御剑。
冰落正在费力拨开碍眼的云雾,满眼渴望的看向提着一篮子姹紫嫣红的小花的阿阙,也不知道她在问谁:“那位姑娘也是他们崇吾山的人么?”
好像是在问追暮,但好像知道此事的是卿潇与宣尘。
追暮也只好敷衍她一句:“也许……是的。”
冰落再问:“那她提的那一篮子花是什么花啊?居然那么多种颜色!”
宣尘汗颜,“你莫不是没看出里面其实有很多种花?”
冰落一时大惊,神若闻见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她惊叹:“想不到这一座山就有这么多的花,临安那里岂不是更多!天呐,那该多好看啊!”于是,心中对临安的爱又深沉了许多。
在冰落诉说着她对四海八荒的憧憬声中,几人终于站到了前殿之上。将离引辰慕在殿前静候,小半月不见,辰慕尚与临走时变化不大,但将离似乎清瘦了几分。
想来也是九重天事情太多,玄真宣凌皆在天宫,将离一人担下崇吾上大小事宜又要关切东海那边的动静,劳累了些。
两人向他们见礼:“拜见师叔(师叔祖),拜见卿潇上神。”
宣尘便道:“这两位是冰境来的仙友,冰落,画追暮。”他又介绍另一边:“这是我崇吾山的弟子,将离君,辰慕君。”
四人又都客气地见了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