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山上,昊穹殿内,庐草亭下,仓昱仙君敬仰了千万年的信念被完全颠覆,以至于他道心不稳,思绪不宁,险些结了心魔。
玉清上神见状眉心紧皱,指尖一点将自己的神识灌入仓昱的识海,
只见原本应是峰峦起伏,云垂海立的景色此时正在迅速崩塌中,怒海狂涛,黑云翻滚。玉清上神见此情景不由得怒从心生,高声呵斥道:“懦弱!为师教了你这么多年,就把你教成了这副经不得一丁点打击的柔弱模样了?”
玉清上神磅礴的凛然之气打在仓昱的识海内,如同打了他一记耳光,倾刻间,云静浪息,山河平复。仓昱仙君思绪清明后即愧更恨,他愧对师尊的两千年来的谆谆教诲,更恨自己的父君道心不正,连累三界苍生于不义。
在仓昱仙君信念崩塌又重铸的同时,远在东荒的桃林,此时也也正躁动不安着。
不久前天界的兵将再一次围临,若前一次只是试探,这一次却实打实真刀真枪准备闯进桃林,三万天兵杀伐之意显露无疑。然而就在天兵天将虎视眈眈,杀气腾腾,众妖修也是咬牙决心一战时事情有了转机。先是冥主九幽突然现身桃林坐阵,让天界众将心有顾忌不敢贸然出兵,再后来东华帝君竟然也凌驾于桃林上方。
东华帝君早在上古时就领兵作战,统帅天下,乃是曾经的天地共主,他身上的不仅有神威,更独具三军统帅才有的军威。他一出现,一众兵将肃然而立。
东华帝君也不多言,他取出名策,按着顺序逐个点名,奇怪的是所有被点到名字的天兵与少数天将皆化作黑烟消失不见,在散去的黑烟中竟然还透出一股腥臭的魔气。
面对众人震惊的目光东华帝君懒得多作解释,挥了挥手让他们回转天界,自有人会向他们解释清楚。三万天兵天将任谁也不敢忤逆他老人家的话,转眼间他们就从桃林上方消失不见。于是,一场足以分裂六界的混战被东华帝君三言两语的消弭掉。
四周安静下来,一切恢复如常。唯有桃林内的一众妖修手握兵器正一脸迷茫,这天兵天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连声招呼也不打,这是不是也太不讲礼数了,如此不将妖界放在眼里当真可恨,可气。
正当众妖修围着九幽急迫的打听事情前因后果时,被他们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师尊携着师傅终于回到桃林。
东皇太一已收回四片神魂,修为恢复大半,且他神性尽数觉醒,是以,如今他的气息与丹墨璃相当,都为半神。桃依等人实是有些反应不过来,原本他们只当这位师傅是个才修成的妖修,哪里能料到人家出去转了一圈再回时,就成了上神,要论身份其尊贵更在师尊之上。
所以,当桃依顶着上神的威压目瞪口呆的望着东皇太一时,心思向来细腻且敏感多疑的桃佴已稍稍觉察出六界恐将有大祸临世。只是桃佴修为道行在这些人面前实在过于浅薄,他尚还看不透其中关键之处,只好将满是疑虑的目光投向自家这位越来越有些不靠谱的。桃佴希望师尊能对他们细说清楚,如此也好让桃林与妖界能早做打算。
丹墨璃收到弟子投来的询问目光时却只淡淡一笑,安慰他道:“六界之事几位上神皆会出面,妖界有为师在,定能护你们周全。”
桃依等十分信任师尊自然不会怀疑,一如往常是她说什么,便信什么,所以既然丹墨璃如此承诺,他们更坚信有师尊在,妖界定能安然无恙。
“我们有要事协商,你们先退下吧。“顿了顿,她又说道:”桃依,你去让雨燕来见我。”
“是,师尊。”
待温玉池边只剩下他们三人时,九幽才上下打量着丹墨璃,惊讶的说道:“你不仅得到了烛九阴的龙元,竟还拥有了祖龙之血!”
丹墨璃点头,看着身旁的人说:“是嘉荣为我求来的。”
九幽闻言,自发忽略了她对东皇太一的称呼,目光转向一直不曾发生的好友,这一瞧竟也看出些许不同之处。
“你的神魂内带有一抹来自西方佛境的禅意,你做了什么?”
东皇太一也是看了眼身旁的人,淡淡道:“她的功劳。”
九幽木然的转回目光,看着石上的茶水深深吸气,默声许久后他突然将骨扇摔打向石桌,忍无可忍的指着对面两人怒道:“你们给我收敛点!”
九幽以为自己的暴怒多少能震慑到他二人,哪知人家只用十分不解的目光,想看傻子般的看着他,根本就不懂他这是在生哪门子的气。于是九幽更为郁闷,差一点掀了石桌。
丹墨璃“噗嗤”一声笑出来,不再逗他,“冥主大可不必如此生气,我们所说的都是事实而已。”
九幽长叹,联想到冥殿内的那株红莲,眼尾的红莲纹流光熠熠,心道:罢了罢了,为此事生气他当真是个傻子。
拾起扇子,九幽看着东皇太一眼眸底的神印问道:“她竟用佛心舍利来净化魔气,还未伤你分毫,当真厉害。不过话说回来,你神元内的魔气究竟从何而来?”
丹墨璃闻言也是好奇不已,当年究竟发生何事,怎会让堂堂一界上神甘心放弃无上尊贵而自愿落入魔道。
东皇太一收回神元,也恢复了所有的记忆,关于那一段回忆更是清晰如昨。听九幽说玉清上神去往梨山,如此一来当年之事只怕梨山老祖已对玉清细说分明,他此时再作隐瞒也无任何意义,何况之后渡劫少不得要他们出手。如此一想,他便坦然的说了当年落入魔道,放弃天道的事情。
听罢一切后,九幽默然许久,最后只有一声叹息。
当年他被后土困于幽冥之境不得出,连帝俊何时陨落都不知。蚩尤撞断不周山,后土为护苍生受了重伤才让他有机会离开幽冥之境,只是待他出来时,天下早已大乱。之后他为救后土最后一缕神魂率先回幽冥之境,待取了黄泉水时天门却闭合,天地断了联系。
他想过在天门闭合的万年里东皇太一会遭遇怎样的困境,却不曾想过竟会是这般惨烈。他自始至终都不曾做过什么实质性的帮助,自然也没有资格去评价东皇太一是对是错。扪心自问若是换成自己,是否就一定能坚守道心?
丹墨璃红了眼眶,为他遭遇的一切。而当听到上古妖族为救他而作出的牺牲,她心底再次对天道生出不甘之心。滕蛇一族为此而几乎全族覆灭,自己能留下性命还亏了他的神血,如此想来,其实他们的缘分原来早在上古时就结下了。
原以为是韩勨是他们相识的起点,却原来,韩勨的出现是他们缘分的终结。
不过,竟然他与妖族的情份如此之深,那么日后将妖族的安危放在他身上,自己也能更加安心。
东皇太一见她难过,心有所动,牵起她的手,拇指在她的手镯上轻轻抚过。正要安慰她几句时雨燕神色凝重的来到温玉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