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云堆积,厚重如泰山压顶。
九幽尚不知发生了何事,他眉心紧皱,担心好友安。意念一动张手召出骨扇,飞身来到山顶,他就见数道闪着紫光的雷柱悬而不落,直指盘坐在山顶打座闭关的东皇太一。
九幽惊怒之下气急喊道:“太一,你在做什么?”
九幽真想一扇子打醒东皇太一,但又不敢硬破掉面前的结界,经历之前的那场前所未有的天雷劫之后,如今随便来一个雷劫都能让他心惊胆颤,就怕好友稍有不慎再入魔道。
雷云压顶,身于其下的东皇太一全然不顾肩上的千钧之重。此刻在他识海深处,那株桃花树内正盘缩着一条尺余长的小黑滕。祂似在冬眠中,睡得酣然。虽然听不到外面轰隆作响的雷声,却仍旧能感觉到天威,本能的往繁花之下卷缩着。
“别怕,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低沉的声音温柔的安抚着祂,小黑滕在他一遍又一遍的安抚下,紧缩一圈的身子跟着缓缓放松下来。
玉清上神同时感应到雷劫之势,他直接在昊穹殿内破开空间,一步跨跃转瞬间就到了三危山。急步走到九幽身旁,他面带薄怒的问道:“他这又是在做什么?”
同为上神,他们几万年才有一道劫数,东皇太一可到好,这还不到百年他就又召来一次。玉清上神甚至忍不住在心底吐槽他怎的就如此不受天道待见呢。所以,一向冷静沉稳的玉清上神都忍不住指着山顶骂道:“他就不能安生几日?生怕自己命太长了吗?”
九幽扶额,也觉得颇为头痛,“我也不知他这是要做什么?好好的在闭关,怎么就又召来雷劫了呢?”
“你不知?”玉清上神指尖一转,差一点落在九幽的鼻尖上,“你在这里守了他几十年,可是只顾着喝酒了?”
九幽隔上半月就让桃依给他送酒来,整日抱着酒坛喝得醉薰薰,以此来打发心底的沉闷。此刻被玉清上神指着鼻尖骂,顿时怒火中烧,高声辩驳道:“这与我喝不喝酒有什么相干的。自那结界立起之时,就没人能再靠近他半步。我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猜不到他的心底去。”
玉清上神一愣,黑着脸转头不理睬九幽。他知九幽所言没错,自古心来也唯有帝俊能猜透太一的心思,旁的无人知晓这位东皇成日里在盘算什么。
两位上神争执不休间,悬在头顶的雷劫轰声落下,直直打在东皇太一身上。他面色不改的硬生生接下,甚至都不曾调动神力抵挡。
“这是……”九幽怔了怔,看着接连又落下的二道雷电,他不可思议道:“这雷劫不像是惩戒,反倒像是试问?”
玉清上神点了点头,他也看出了,“这是太一在向天道索求,天道回以试问。”
“他在索求什么?”
“不知。也许……不,肯定是有关那位妖神的。”
九幽闻言,唯有长叹一声,“他这是不死心啊?”
玉清上神沉默,他回想第一次见到丹墨璃时的场景,一个胆小怯懦的小蛇妖,躲在绯月身后偷偷望着自己。那时的她只想躲在大河底静心修炼,却被迫担负起整个妖族安危,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到最高处,再毅然决然的放弃所有。
当看到丹墨璃为至爱,为妖族甘愿以身殉道时,玉清上神震撼不已。原来他们一直都小瞧了她。
试问共九道,每道三重劫,一重胜一重,一道压一道。
东皇太一自卸神力,以真身承受雷劫,不动不退,心甘情愿,誓言不悔。
“他在索求什么?丹墨璃的下落吗?”九幽不解,“她以魂消虚无,哪里还有踪迹可寻?太一这是傻得无可救药了。”
然而玉清上神却觉得并非如此,若只为寻找踪迹,用不到如此大动干戈。
在两位上神疑惑的目光下,三重九道雷劫终于结束了。东皇太一已是七窍流血,满脸鲜红,九幽刚想上前,却被玉清上神一把拉住。
“再等等……”他竟然在东皇太一身上觉察到有一息若有若无的气息,很熟悉,像极了丹墨璃。只是,玉清上神不敢相信他竟然能在九重天雷劫下抢到她的一缕残魂。
与天道争抢,那可是要付出相当沉重的代价。
识海内,满目疮痍,唯一那株桃花树安危无恙。
桃花深处,小黑滕依旧在酣睡不醒。
东皇太一倚坐在树枝上,眉目中有无限的温柔,指尖轻轻的抚过祂细小冰冷的蛇身,低语着:“终于把你抢回来了。”
以真身亲受二十七次雷劫,即便是东皇太一也受了不小的伤,他又花了一二十年的时间将养。期间,三危山顶的结界一直未除,玉清上神见他虽伤得不轻好在没有危及性命,放下心来后,他叮嘱九幽好生看住了,便又回招摇山去。
之后,东华帝君,梨山老祖也先后来探问。
梨山老祖在得知情况后,又在东皇太一布下的结界外加了一道结界,用一棵梨花树镇住。
“您这是干什么?”九幽看着高达三丈几乎涵盖整片山顶的的梨花树,他心有不安的问道:“您是怕太一出来,再惹出乱子?”
梨山老祖摇头,叹息道:“我这一道结界是为助她生长。这一树梨花在我山内养了近万年,当初她也是在这梨树下与我相遇的,如今赠予她,全当是我圆了她当年拜师的心愿。”
九幽略略思索了下梨山老祖的话,立马惊诧道“她?您是说丹墨璃?”
见梨山老祖点头,他感慨万千,“竟然真的让他抢下了一道残魂。”
识海内东皇太一靠着树杆沉眠,小黑滕率先醒来,祂仰起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四下张望。
一座不大的小院,一间窗檐上插着桃花的茅屋。在祂的下方有一个石桌,两方石凳。再转头,祂看见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睡在自己身旁。
他温热的手指轻轻搭在自己身上,让祂十分喜欢。于是祂舒展了下细小的身子,顺着指尖溜进袖内,攀到他的小臂上。
东皇太一感觉到小臂上的微凉,他挣扎了几下稍稍掀起沉重的眼皮,指下的小滕蛇不见了。他愣了愣,不禁轻笑。
撩起衣袖,就看到祂瞪着紫金色的竖瞳回望着自己。东皇太一抬起手臂,在祂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哄道:“乖,再陪我睡会儿。”
转身躺在树枝上,抱臂在胸前,他极度疲惫下又沉沉睡去。
小黑滕看着他许久,想下去玩,又舍不得离开,于是也跟着一起睡下。只是在睡前,祂又努力的往上伸了伸,将自己的头小心靠在他的下巴处。感觉着他温柔的呼吸,一同沉眠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