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桃林前所未有的热闹非凡,一天三小吵,三天一大吵已属常事。桃妖们起初还觉得新奇,现在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因而,当温玉池那边又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后,众人也能安然若素的做自己的事,毫不担心。
桃佴捧着一个红木匣子找到桃依,将匣子递给她。
桃依接过匣子,打开后只见里面有三个透明的水晶杯,桃身雕有桃花,而在每个杯底还嵌套一颗用粉晶制成的鲜桃,在鲜桃下方连着一根水晶管子直到杯底。这三个水晶杯无论所用材料还是做功的精致都乃世间罕有。
“这是……?”桃依看着这三个杯子心中已有所猜想,却不敢肯定。她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看着桃佴,不信他真敢这么做。
桃佴下巴点了点红木匣子,说道:“不错,就是你猜想的那样。”
“你不怕被师尊打死?”桃依倒吸一口凉气,将红木匣子还给桃佴,忙摇头,哭笑不得。
“我只怕师尊会被气死在先。”桃佴将红木匣子放在茶几上,表情凝重,可眼底却藏着坏心思。
桃依与他相处一千五百多年,怎会不了解他究竟是存了什么心思。看着眼前这张隔了一千五百多年好不容易再次相见的容颜,她只能感叹造化弄人。
虽然之前那张脸她看了一千多年,却从未喜欢,或是习惯过。
因为那张脸太过清正,与桃佴的心性不符。
桃佴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心思是整个桃林最为活泛之人,桃林这些的布局虽是她出面打理,管束,但私下里这些是桃佴在出谋化策。他是个心细如发,思虑周全之人,喜欢在暗处掌控全局,会记住每个人在不经意里表露的真实情绪。他不是一个清正廉明的正人君子,他是一个阴险狡诈的真小人。
但他所做一切都只为桃林,及桃林里每一个妖修,他只为能让师尊好好安心修炼。
所以,楚骐那张过于清正刚直的脸不适合他,每每看到他顶那样一张公正廉明的脸,做着说着阴险的计谋时,都会让桃依心生不适。
好在,如今一切都往回归正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前进。
桃依太了解桃佴的为人处事,所以坚决不肯同意他的做法。
“师尊如今已是够头痛的了,你就不要再去火上浇油了。谁都知道,那茶的多与少不过是他们吵起来的借口,你即便送了这公道杯过去,也无用。”
“我知,但我就是想让他们明白,这吵架的借口太烂了。”
“你……”桃依“噗嗤”一声笑出来。随后想了想,也赞同的说道:“不过他们也确实太欺负师尊了。不如直接将这个杯子交给大师父吧,我想他会懂的。”
桃佴点了点头,柳叶一样的眼睛看着红木匣子略有所思。
桃依见他如此便知他定还有其他想法,于是问道:“你特意做这杯子,不会只是想要讽刺一下那两位吧?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目的。”
桃佴也不瞒她,点头认道:“确实有别的目的。”
“你想做什么?”桃依紧张的说道:“你别无中生事,师尊已经够烦心的了。”
不怪桃依紧张,只是她太过了解桃佴性情,要么沉默是金,要么就一呜惊人,且多数是惊吓的惊。
“放心吧,我不过只想讨要一个公道而已。”说着桃佴抱起红木匣子出了树屋径直往温玉池方向走去。
桃依想了想始终放心不下,紧随其后也去了温玉池。
许是吵累了,两人分坐在丹墨璃两边喝着桃花花,无视对方的存在。难得有了清静,丹墨璃刚想松口气,就见无处桃依与桃佴并肩走来。
“外面出什么事了吗?”丹墨璃免去二人行礼,严肃的问道。
她明白若非有急事,这二人不会同时一脸神色凝重的来找自己,想来定是外面生出了连他们也解决不了问题。
桃佴微微一笑,将红林匣子放到石桌中央,打开盖子。
“外面一切安好,请师尊放心。今日前来是为将此物献给两位师父的。”
精致的水晶杯呈现在众人眼前,通体透明的杯子在太阳下折射出七彩光芒,多了几分梦幻的味道。丹墨璃取出其中一个水晶杯左右端详了一阵,便明白这杯子包含了怎样的含义在内。
但还不及她发火,就听桃佴继续说道:“此杯虽有三个,但却不是献给师尊的。而是献给两位师父的。”
“即不是给我的,那多出的这一只,又是给谁的?”
“这第三个杯子是给妖族众生的?”
“这话当怎么说?”
“此杯是徒儿仿制九龙杯又稍作修改而制成,九公杯乃为求公道而生。而这第三个杯子就是弟子为妖界众生所求之公道而制。”
桃佴撩袍下跪,双手举过顶恭敬行礼拜,大义凛然的对丹墨璃说道:“知足者水存,贪心者水尽,妖界众生灵不敢贪图师尊过分的关爱,只求您能一视同仁。”
桃依在桃佴跪拜时也同他一起跪拜行礼,虽然她不明白他究竟想做什么,但他们二十位桃妖向来都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而且她坚信桃佴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做有损桃林,有损师尊的坏事。只是她终究还是小瞧了他,万万没有想他不仅仅只是想讽刺一下两师父,更是想借此求师尊能将心思分一半给妖界。
如今山下不知大小围了多少妖修,但师尊自打回了桃林后所有心思都在小师父身上,后来大师父也来了桃林,师尊就无暇再顾及别的事了。
虽然她有时也心有不甘,但一想到师尊开心也就算了。
丹墨璃缓缓转着手里的水晶杯,沉默了良久,眉目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们的意思我懂了,东西搁下,你们先回去吧。”
她不能生气,也没立场生气。因为桃佴没有说错,她的心思确实在许久以前就不曾放在妖界之上,也很少再为妖族的未来而殚精竭虑。想想在未遇到韩勨之前,她可是心心念念想的都如何保妖族长久发展下去,如何保他们安心修炼不被天道所害。
但如今,她的目光真是许久都不曾看过妖族众生了。
桃佴懂得过犹不及,点到为止的道理,有许多事没必要非得讲得字字都透彻,意思明了即可。所以,他与桃依再行一礼,便恭身退出了温玉池。
桃依直到回到树屋才软身跌坐在椅子上,连着喝了两杯凉茶才缓过紧张的心神。
“你胆子也太大了,万一师尊要是生气了怎么办?”
“至多是罚我去山洞内受劫,定不会要了我的性命。况且,师尊也非是那般不明事理的人。”
桃佴边喝着凉茶,便继续说道:“这段时间所发生的都太过美好了,所以让我们都开始有点得意忘形了。但这天下并不是妖族的天下,以往的危机还犹在。师尊升做上神,浅看是好事,但若往更深层次去细想,这何尝不是天道给妖族下的圈套。我们越是得意忘形,行事便会越发张狂。得罪其他几界,再引来天罚将妖族一举除之,到那时,要怎么办?”
不得不说桃佴的心思确实细腻周全,他能看到别人所看不到细节之处。虽然他不知道东皇太一之事,但他却是看透了天道容忍之下所包含的心思。
既然桃佴都能看透天道之意丹墨璃何尝看不穿,所以她自回桃林后便叮嘱他们在外行事要比以前更为谨慎低调。这也是她不愿露面的原因,本是想通过自己的低高而教导妖界众生也一同低调,但似乎事与愿违。
“是我们叫阿璃为难了。”韩勨少有神色不安的说道。
阿璃如今已是妖神,身份更比之前贵重,肩上所担负的职责也更为任重道远。但她如今为了自己不得不将她要肩负的责任暂且放下,甚至从而引来大家伙的不满。
就连她最为看重的徒弟都忍不住借公道杯来言明她的失职,可想外界如今对她是作何感想,又会生出多少怨言。
“阿璃,你别这么为难。大不了,以后我让着他些就是了。”少年韩勨虽然想不了那么许多,但他明白因为阿璃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了他们身上,而引得外面的人吃醋了。
这下来跟自己争宠人只会越来越多,以后阿璃的心思也不会再全都放在自己身上了。想到此,少年韩勨心情更为忧郁。
丹墨璃摇了摇头,十分无奈的笑道:“与你们无关,严格说来还是我连累了你们,所以你们不必自责。此事本就是我的错,因着某些事不想去面对而一味逃避躲在桃林不露面,反而是你们替我担了借口,如此说来,应该我向你们道歉才是。”
将手中的杯子放进红木匣子里,正欲再说些什么,突然她心头一动,疑惑不解的抬头望向天空深处。
“怎么了?是外面出事了吗?”韩勨见她脸色不对,便忍不住紧张的问道。
“冥主九幽,去了天界……”丹墨璃收回眼光,叹道:“闹事。”
“他去天界闹事?”
韩勨虽然对九幽的记忆并不深刻,但对他确实有种一见如故的熟悉感,而且也不讨厌那人。所以一听丹墨璃如此说他有些担心九幽的安危。
“放心吧,论身份天帝见了他还须低头行礼呢,不敢为难他的。”
韩勨对于他们之间的身份高低一时还有些不能接受,毕竟生前他一直以为天帝才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而如今他认识了九幽,知道九幽的身份更高于天帝。不仅九幽,就连自己妻子的身份似乎也比天地高出一些。
他忽然想到一人,于是好奇的问道:“那我娶了你,是不是身份也比天帝高。”
丹墨璃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当然了,不过你前世的身份地位本就比天帝要高出许多来,并非是因着我的关系。”
韩勨心有所悟的看了眼碧蓝的天空,又看了眼对面抱着丹墨璃的手昏昏欲睡的少年,眼神复杂。
丹墨璃手指轻点在他眉心,于是少年的韩勨立即化作一棵桃花树,静静立在温玉池旁,随风摇晃。
“吵了一天了,想必他也累了。”
“阿璃,我也累了。”
没了少年的干扰,韩勨紧搂着丹墨璃的腰将脸埋进她白皙温暖的颈窝里,心满意足的深吸一口气。
“嗯,我陪你回屋里睡一会。”
两牵着手走进一旁特意搭建小屋,里面的陈设与小院里的一模一样。韩勨楼着丹墨璃,听着窗外的风声渐渐睡去。
桃林依旧一片静谥安然。
而天界却乱了阵脚,只因数十万年不曾踏入天界的冥主上神突然来访。
且还是,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