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不是良人,当断则断
第二日,卉笙忙完殿中事务,便去凌虚殿了。近日来为了照顾凌虚殿里的那些花花草草,她去涵栎那儿去得越发勤了。锦林嘲笑说,只怕再过几日,卉笙就要住到凌虚殿去了,被卉笙狠狠地瞪了一眼。
今日阳光普照,云映金光,真可谓水光潋滟晴方好。卉笙步入凌虚殿的院中,惊见两株樱花树已重新焕发出生机,一时间,翠绿成荫芽满枝,娇粉百媚风吹雪。卉笙的目光落在树下之人身上。此时涵栎独自一人立于樱花树下,粉色花瓣翩翩飘舞,疏影斜阳斑驳,少年傲视临风。卉笙痴恋般地看着涵栎,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存在。霁月清风,岁月静好,卉笙暗暗祈许,愿这时光永不改变。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来了,涵栎侧目望去,樱花雨后,一位女子亭亭玉立、若隐若现,风撩发丝碰上她樱红的嘴唇,怔得涵栎心跳都漏了一拍。
二人就这样痴痴地看着对方,过了许久,相视一笑。
卉笙快步小跑到涵栎身边,仰头望着这满树艳粉,笑道:“这樱花树活过来了啊。”
涵栎轻“嗯”一声,说:“看来你这个花匠工夫不错。”
“这一次,你可要把它们照顾好了。”
“那是自然的。失而复得,我自当倍加珍惜。”说完,涵栎低头望向卉笙,二人又相视一笑。
在树下站了许久,卉笙说:“进屋吧,我来,是想和你说说影汐的事。”
“好。”说完,涵栎轻轻牵起卉笙的手,将她带入屋中。
沏了壶茶后,涵栎问:“昨晚你见过影汐了?”边问边又唤出一盘桂花糕。
卉笙拿了一个桂花糕,咬了一口,说:“对。”
“那她如何说的?她可是真的喜欢上子彦了?”
卉笙咽了口桂花糕,说:“我倒没问得那般直接。我只是问她如果子彦已经伤好,她是否就不用再去夷界了。”
“她如何作答的?”涵栎怕她噎着,给她斟了杯茶,示意她喝。
卉笙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说:“她还是想去夷界找子彦。于是我就问她,若是子彦能来水晶宫可好,她一听,高兴坏了。”
涵栎笑着摇摇头,道:“星耀要是知道影汐就这么被子彦拐跑了,定是要气得跳脚了。”
“那我们接下了该如何做?”
“我找个时间,把子邦,星耀和影汐都叫来,大家一起商讨一下,该如何把子彦带来水晶宫吧。”
“我也要加入。”卉笙自告奋勇道。
涵栎疑惑:“你凑什么热闹。”
“不是凑热闹,我只是希望能帮到影汐。”
“看来你和我妹妹关系匪浅呢。”
卉笙又咬了一口桂花糕道:“毕竟当初我喜欢绍冰之时,她也开导了我不少。”
此话一出,顿感脖子一凉,侧目一看,涵栎朝她投来了杀人般的目光。随即涵栎咬牙切齿地说:“看来当初你可是真喜欢绍冰啊,还和影汐聊过呢。”
卉笙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弥补道:“我不是和你解释过了吗,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我此刻喜欢你,我只喜欢你。”
面对卉笙的撒娇,涵栎实在无法再苛责她什么。只得算了。
这时,卉笙倒是想起来了另一个人,于是说:“话说,我和绍冰也算是把话说清楚了,可你这边不是还有个贺兰瑾吗?”一提到贺兰瑾,涵栎脸色一变。卉笙继续说:“你受伤昏迷之时,她对你照顾得可是无微不至。那时,我不好和她说什么。如今你醒了,她依旧对你嘘寒问暖。别以为我不知道,她隔三岔五便跑来给你送些什么吃的用的,也不想想,你堂堂二殿下哪里会缺东西。”
涵栎正想解释,卉笙却丝毫不给他机会,愤愤地说:“还有纪安节那一日,你是不是送了她一个香粉盒?”
“你怎么知道?”涵栎大吃一惊。
卉笙眯着眼睛看着涵栎:“果然是你送的。我那日偶遇她,她拿着粉盒在我面前炫耀来着。”
涵栎赶忙解释道:“其实,其实那个香粉盒原本是我做来送给你的。偏巧那日我误会了你和绍冰,一气之下便把粉盒送给了瑾儿。”
卉笙一听,一股怒气直上头:“什么?!那粉盒本来是送给我的?那你干嘛送给贺兰瑾啊!你真是个傻蛋。我不管,那香粉盒你去给我要回来。”
涵栎有些犹豫:“东西已经送出去了,哪有收回来之理呀。我答应你,贺兰瑾那边我会去说清楚的,我和她毕竟从小青梅竹马,有些话若是说得太绝了我也于心不忍。但我保证,一定和她划清界限。至于那个香粉盒,就当是这些年我感念和她之间的情分,赠与的答谢之物吧。”
听涵栎这么一说,卉笙心里好受了许多,但一想到贺兰瑾和涵栎,她还是颇为介怀。涵栎见她气还未完全消,又说道:“你若是喜欢那个粉盒,赶明儿我再给你做一个,保证比那个更好看。”
“这可是你说的哦,不可反悔。”
“答应你的事儿我一定会做到。”
卉笙满意地笑了。
第二日,卉笙正在殿里看文书,突然收到了涵栎的传音:“今日午时,贺兰瑾会前来凌虚殿,我想不如就借此机会和瑾儿把话说清楚,倘若你好奇,可以前往偷听。”
“偷听”?卉笙摇了摇头,自己岂是会干出这种卑劣事情之人。
眼瞅着午时越来越近,卉笙按耐不住自己一颗好奇的心,还是悄悄前往了凌虚殿。也不知涵栎是否为了方便她偷听,他与贺兰瑾说话之地就在院中,卉笙躲在院门后便能听个一清二楚。
是贺兰瑾的声音传来:“阿栎,你找我何事?”
阿栎?这称呼如此亲昵,是卉笙到今日都没能叫出口的呢。
涵栎说:“瑾儿,这些日子,想必一些流言蜚语你也听到了。”
“什么流言蜚语,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旁人如何说我不在乎,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瑾儿,我喜欢卉笙,我想和她在一起。”
一阵沉默后,贺兰瑾用颤抖的声音问:“怎么会?怎么会?你和她才相识多久,抵得过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吗?”
“瑾儿,有些事不是可以用时间来衡量的。”
“那应该用什么?阿栎,自打六岁起我便认识你了,这么多年你身边也不曾出现过几位女子,我一直以为那是因为你对我情有独钟。我一直以为,有朝一日你定会娶我,所以我一直等一直等。却未曾想到,等来的竟是你如此残忍的一句话。”
“瑾儿,是我对不住你。但感情这种事儿原就没有对错。这些年我也一直有从旁提醒过你,男女授受不清,你我男女有别应当保持距离。怪我没有提早将话说清楚,我原是怕伤了你的心,没想到害你越陷越深。”
“阿栎,我不信。你可还记得纪安节之上你送了我一个粉盒?那粉盒是你如此精心雕刻而成的,我不信你对我没有情。”
“瑾儿,不要这样,你快松手。”
松手?这还上手了?!
“阿栎,我不是个无理取闹之人,我只是不懂,卉笙她哪里让你喜欢了?你告诉我,我去学,只要你给我时间就好,求求你了。”
“瑾儿!”涵栎一声呵斥:“一直以来,我都害怕话说得太绝伤害了你,但如今看来,话不说清楚只能害你越陷越深。我不知道我为何喜欢卉笙,可我就是喜欢她。我看见她就开心,看不见则想念,我的眼里,梦里,心里,只有卉笙。你不是卉笙,你更无需变成卉笙。你很好,只是你的良人不是我罢了。”
一阵凄凉的哭泣声传来,听得卉笙也不禁为之动容,这哭声过了很久都未平复。
也不知过了多久,涵栎终于开口。“瑾儿,”涵栎安慰道,“真心喜欢一个人,不必为他去改变自己。在感情中失去自我时,就说明这段感情已经出了错。我相信,以后你定然会遇见一位钟情于你之人,所以你无需改变自己,做你自己就好。”
听到这里,卉笙觉得再多听也无意了,便悄然离去。
晚些时候,涵栎来沐阳殿找卉笙。卉笙见他面露愁容,便知贺兰瑾之事还是让涵栎愧疚不已。她吩咐锦林去备了一份樱花糕,吃了一口清甜不腻的樱花糕,涵栎郁闷的心情才缓和了一些。
涵栎不说话,卉笙也不催促,只是独自看书。过了许久,涵栎才喃喃道:“我和瑾儿把话说清楚了。”
卉笙放下手里的书,说:“嗯,我知道。”
涵栎长叹一声,不再言。
“此事,难为你了。她毕竟是和你一起长大之人,你对她的感情也不是轻描淡写之事。你我之事,确实苦了她。”
“虽然很难,但我好歹把话说清楚了。这么做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她。”
“我明白。以后她也会明白你的良苦用心的。放心,她会遇到她的良人的。”
“嗯。”涵栎痴痴地望着屋外,不再作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