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疏雪和无殇打平手的消息传得很快，无殇许久没有硝烟的生活也在大家得知她终于有对手的那一刻再无法恢复平静。

　　听说薛瑾思入了六叶堂，朝升君也就是堂主张捻琪亲自把薛瑾思迎到六叶堂。

　　该来的终是来了。

　　不再有人念着无殇是初级生就不再找她麻烦，中乙级、中甲级、卒业级的学生依次给无殇下战书。好在敌人多，友人也多。无殇的后援团里又增加了许多厉害的角色，反正学院里纷争一直都很多，大家也借此机会光明正大地无事生非。

　　于是学院学生分两派，一派为无殇的敌人，一派为无殇的帮手。

　　每时每刻，热闹无比。

　　闻声把扫把扔一旁，走到无殇面前问：“喂！你到底……”

　　“对于我吻你的事，我说过，我会负责。”无殇擦擦手上的血，瞥了闻声一眼。

　　“你不需要每次见我就谈起这件事。”无殇把头发整好，看着闻声说。

　　当无殇遇到变成学院工作人员的闻声时，闻声上来就给她一巴掌。闻声还当着许多人的面骂无殇是个变态流氓，这，也太丢人了。

　　后来理清事情后，无殇真的想找到夏幽并把他揍一顿。

　　闻声脸红了一阵又道：“我不是说这。”

　　“那是什么？”无殇整理好全身上下后，倚在刀旁慵懒地看着闻声。

　　像一个花花公子听姑娘给自己表白似的。

　　闻声转了一个角度，道：“我本来是想问你到底有多大能耐，来找你战斗的，你都把别人打败了。你明明只是个凡人而已。”

　　“能耐啊，我是琢玉班的，你说呢。”无殇回答。

　　闻声不解地问：“琢玉班的就了不起了吗？不都是修炼修仙的吗？”

　　无殇笑答：“假若普通班的学生优秀者是十，那么，琢玉班最差的学生必须是二十才是琢玉班的水平。这个，你懂吧。”

　　闻声又问：“可你是个凡人，年龄小，你怎么进琢玉班？”

　　无殇觉得她问的太多了，把刀收回去看她一眼道：“你话太多了。”

　　她踏着夕阳转身离去，闻声追上她道：“你不是说要对我负责吗？”

　　无殇点点头。

　　闻声背着手，歪头道：“可是心甘情愿？”

　　无殇再点头。

　　闻声指着她继续道：“不反悔？”

　　无殇挑眉，再一次点头。

　　闻声靠近无殇，一手拉住无殇的胳膊，道：“和我在一起！怎么样？！”

　　无殇皱眉眯眼并惊讶地把头往前伸的模样有点好笑，她胳膊一晃，甩下闻声的手，道：“你别太过分，吻你一下你就以身相许，小姑娘你太随便了。”

　　闻声解释道：“谁说是要那种和你在一起，我是说，让我做你朋友，朋友般地在一起。”

　　无殇狐疑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闻声哼一声，气道：“什么鬼主意？我能有什么鬼主意？你不是说不反悔吗？我这么简单的要求你都不乐意！呵！我真是信了你的鬼话！你就是个猪！是个没信用的猪！”

　　无殇不想与她争吵，或是废些力气证明什么。她摸摸额头，眉一挑，答应了她。

　　闻声想确认一下，无殇看出她的心思，便道：“没骗你，想做什么，都随你。”

　　无殇不想多啰嗦，简单交代几句便又踏着暮色离去。闻声看着她俊美的背影哼了一声。

　　一己之力无法除去苏殿卿，那么，多个厉害的帮手，会怎么样？

　　她的想法是好的，不过具体怎么实施她还不清楚。

　　怎样才会让无殇心甘情愿除掉苏殿卿？

　　这是个大问题。

　　她又想到另一个问题，依秦无殇的能力，能除去苏殿卿吗？

　　闻声哀叹一声。

　　这算是干的什么事儿？

　　初级琢玉班的学生，再修炼一段时间便可升入中乙级琢玉班。学院会迎来新的学生，而无殇她们终于可以做学长学姐。

　　初级班最后一场考试是屠杀朱墨鹄一族。朱墨鹄本就生活在瀛洲，但近年来因为领土纠葛，瀛洲和朱墨鹄屡次发生争执，终于在前几日，高层颁布对朱墨鹄开战的文件。

　　初级班不是杀伐主力，因为顾及初级班能力不够，便让他们跟在中乙级后面。

　　“好打的很，他们饮用了我们特制的水，仙力下降，我们在前面打，你们在后面好好收拾就行了。”学长说。

　　陈疏雪看一眼无殇，跟江郁姝道：“表妹，这次考试关系着升级排位，你最好给我认真点儿，别老是丢人。”

　　江郁姝皱眉道：“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我充其量也是第三。你和秦无殇……”

　　江郁姝想说陈疏雪和无殇的名次，陈疏雪却先冷冷地说：“我和她怎样？我会比她分数低？”

　　这个，说不准。

　　“我会弄死她的。”陈疏雪扯唇，阴冷地望了一眼无殇。

　　江郁姝觉得陈疏雪戾气太重。

　　她像是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当初自己也是想要把秦无殇打败来着，结果屡次失败之后，她才决定静下心来沉淀自己。

　　江郁姝叹口气道：“你何苦呢？舅舅把你从蓬莱接回来，又不是让你与秦无殇为敌的。”

　　陈疏雪想想自己父亲给自己下的任务，挑挑眉，拍拍江郁姝道：“江郁姝，如果你不是我表妹，我想我会立刻给你一巴掌。”

　　江郁姝清楚陈疏雪这样野蛮无理的性子，两三声是是是敷衍过去。

　　江郁姝不明白到底什么样的教育使陈疏雪有这样的性格，陈疏雪幼时就被送到蓬莱，每年都回瀛洲几次。她每次见陈疏雪，都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不知怎的，她居然希望秦无殇次次位居陈疏雪之上。

　　江郁姝觉得自己有点蠢，眼神顺势飘到秦无殇身上。无殇正好转身看过来，江郁姝有点呆，沉默片刻对无殇笑笑。

　　无殇也笑了。

　　那一刻，江郁姝突然觉得，无殇俊美的长相配着那笑，是很少有人能拥有的少年感。

　　秦无殇，确实英气无比，又漂亮。

　　江郁姝愣了一会，低头又笑起。

　　后来有人说那天江郁姝的笑像是痴汉，这，确实无法反驳。

　　她是不是对秦无殇有了非分之想？

　　这谁知道。

　　朱墨鹄是鹄中最美的鹄。

　　哪怕尸体躺在血池里也很美。

　　无殇把刀放在血池里洗洗，瞥了一眼还在挣扎的朱墨鹄，道：“知道赢不了，就不会跑吗？离开瀛洲，或许还有生还的机会。”

　　那只挣扎的朱墨鹄脖子里带着一个特殊的项圈，上面刻着字。

　　“我还有妻子，还有父母，还有亲人……”他说。

　　朱墨鹄想站起，无殇把刀从血池里掂起冷冷地俯视他，道：“那又如何？”

　　“如何？”他吐着血水笑了，“他们是我要守护的人啊！我不能走，我们，不能走。”

　　我们，他指的的我们是这些变成尸体的朱墨鹄。

　　已经有一部分朱墨鹄离开了瀛洲，是这些变成尸体的朱墨鹄保护着离开的。

　　那又怎样？

　　不出三天，其他的朱墨鹄也会被寻找回来，要么被抓，要么被杀。

　　听说雌性朱墨鹄的翅膀和幼年朱墨鹄的心脏是好药材。

　　“你好伟大。”无殇说完举起刀把他砍死了。

　　血又沾在了刀上，无殇蹲下来再将刀洗一遍。

　　她现在已经不敬畏所谓的死亡，生死在她眼里，好像一日三餐那么平常。

　　“为什么？”

　　无殇低头看泡在血水里的刀。

　　她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没人给她答案。

　　战场上陈疏雪并没有怎么刁难无殇，无殇以为自己还要在战场上边杀敌便应付陈疏雪呢。

　　成绩会在升入中乙级那一天公布，在学院学习几天大家就可以放假了。无殇打算回五音堂住，想着和深深也好久没见了，又想回一下朝露山庄。

　　考虑的空隙，宋子予来信给无殇，说已经派好了车，放假那天会来接无殇。

　　于是她决定回五音堂。

　　她脑子里又蹦出了秦暮离这三个字。

　　算了。

　　她并不想自己的脑海里出现这个人的面容。

　　她不知道为何要讨厌秦暮离。她觉得没什么理由要让她讨厌这个人。

　　心里总是有个地方在拒绝这个人。

　　秦暮离对她很好，她知道。她想了想，觉得自己太过无情。一时半会儿改不了对他的态度，那就慢慢来吧。

　　临放假前学院又指派了几个任务，逃跑的一部分朱墨鹄已经被抓回来了，无殇班里的同学要给这些逃跑的人做笔录。

　　这有什么意思？

　　同学们都不怎么情愿，就差两天就放假了，还要做什么没有意义的笔录。

　　有人气愤，比如陈疏雪。她气愤自己的计划被打乱，笔录没怎么做，她倒是将那些脾气不好的朱墨鹄打死了。

　　看守的人将被打死朱墨鹄拉出去，无殇看看那些满身是洞的朱墨鹄笑笑道：“好好的符言用在泄愤上，陈同学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陈疏雪白了无殇一眼道：“这些逃跑的朱墨鹄，一部分用来炼药，一部分就是供我们当靶子练习仙法来用。你以为学院为什么让我们来做笔录？学院会那么闲让我们来做这？”

　　“既然是为我们好，你为什么还那么生气？”无殇问。

　　陈疏雪捏着符言走远，道：“我气，是因为弄的不是时候。早晚都会死在我们手里，为什么偏偏要在放假前让我们来做。”

　　符言从陈疏雪手里扔出去，如一把出弓之箭飞向无殇。

　　无殇扔出一把刀将符言刺碎，道：“也许是故意的呢？”

　　陈疏雪已走远，符言化成气体消失。

　　无殇把刀收回来冷笑一声。

　　无殇拿着本子来到第六个朱墨鹄的关押房前，关押房里的女人畏惧地躲在角落。

　　无殇拍拍门，道：“喂，过来记笔录。”

　　那女人惊恐地望着无殇，看无殇是个小孩子，便跑过来像抓到救命稻草般语无伦次道：“孩子孩子，你能不能放我出去。我要找我丈夫，你行行好吧，我想要找到他，我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女人大着肚子，眼里满是期盼。

　　无殇把手从她手里抽，出，道：“你丈夫可能死了，没逃走的基本都死了。”

　　那女人身子一抖，低眉道：“那你能不能放我出去？”

　　无殇摇头道：“我没这种权力。”

　　女人又拉住无殇的手说：“我快生了，这是我和我丈夫第一个孩子，我不知道我丈夫的死活，但我在找到他之前，我必须要把孩子生下来。”

　　女人以为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个小孩子，以为求求情就能钻空子。

　　无殇觉得可笑：“自己的命都不知道还有多长，还顾着孩子呢。孩子没生下来，什么也不是，就是一滩血而已。”

　　女人摇摇头道：“你小，你不懂。这是我和阿睿的第一个孩子，我和阿睿很相爱，他特别特别爱我。我很想和他一起生个孩子，几个月前当他知道我有孕时，你不知道他有多高兴。我也很高兴。”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

　　阿睿，无殇想起自己好像在哪见过这个字。

　　“你是叫阿爽吗？”无殇问她。

　　女人眼里闪过微弱的光，立刻抓住无殇的手激动道：“我是阿爽，你知道我的名字，你见过我丈夫是吗？他跟你提到了我是不是？你是不是认识他？”

　　无殇能知道这女人的名字是想起了那天她砍死的朱墨鹄项圈上的字。

　　睿，爽。

　　无殇只是顺口猜了一下，没想到居然猜中了。

　　无殇用力把手抽回，再次冷声道：“死了，他死了。真的死了，我看见了。”

　　无殇能感觉到阿爽的手变凉了。

　　阿爽睁着无神的眼，嘴张了好久，愣是吐不出来一个字。

　　她和无殇对视许久才开口道：“他死了，那我，那我不出去了。我要，我要活下去。”

　　她说的很慢，很无力。说完低头擦泪，泪好像擦不完似的，她身体将要瘫下去，于是她扶着铁门好使自己不倒下去。

　　无殇沉默地看着她，像看一个破烂玩意儿。

　　“你活下去？笑话！你以为被抓回来还有活下去的可能吗？”无殇抓着铁栏挑眉道。

　　阿爽握着拳头，低头咬牙道：“怎么没有可能，阿睿能将我送出去，我怎么可能不会活下去。他用命给我换来活下去的时间，我怎么能那么快死掉。”

　　无殇想到了一个人。

　　是在某一次战场上。

　　那个人的家人都死了，整个境域只剩那个男人。不，还有一只小兽。

　　他看无殇的队友都来了，便把小兽装在盆里，准备用水把小兽送走。无殇站的远远的，给了那男人一刀。男人中刀后趔趄一下，无殇心痛自己居然没一刀砍死他，于是又加了一刀。

　　那男人倒下了，他用尽力气把装着小兽的盆推远。小兽嗷嗷叫着，男人笑笑后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手又举向天空，又行了一个复杂的礼。

　　他在致敬造物主。

　　无殇觉得这男人的精神很可贵，准备走过去补一刀，刚过去那男人就咽气了。

　　“真好。”

　　无殇对着男人的尸体说，手一挥，刀飞向慢慢漂远的盛着小兽的盆。

　　小兽的尸体落入河中，无殇站在男人的尸体前面无表情。

　　“真好。”

　　无殇回过神来，对着正喃喃自语的阿爽说。

　　阿爽想要说什么，却看见无殇徒手把门捏开了。

　　阿爽像看到了希望。

　　可是无殇却握住阿爽的脖子阴冷道：“所以他用命换来你逃跑的时间，你为什么不跑远？”

　　“你对得起他的死吗？你对不起！”

　　“你以为你会活下去？带着他对你的爱活下去！简直痴心妄想！你知道你会变成什么样子吗？你会变成一味药。你知道你怎么变成药吗？你不知道，哈哈，我来告诉你你是怎么变成一味药的。”

　　“你会被打成原型，他们会把你的羽毛拔光，然后一刀一刀割下你的皮，再一刀一刀割下你的肉，前提是你必须是在活着的情况下，你要是死了他们会把你救活，总之，在你鲜血流尽前，你必须活着看你的肉被割下。”

　　“疼吗？非常疼。可是那又怎样？我不知道你疼不疼，所以我不心疼。因为我就是执行割肉的其中一人。”

　　“你活不下去，你既然成为瀛洲的敌人你就活不下去。你还想着生孩子呢？哈哈哈哈，你生，你生啊，我看你死了你怎么生。”

　　“对了，他们还会把你的孩子从你肚子里拿出来，扔进绞肉盘里把孩子绞碎，你们朱墨鹄的幼儿，可是十分珍贵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无殇用力握着阿爽的脖子，好像再用点力就会让阿爽毙命。

　　阿爽在挣扎，阿爽身下流血了，阿爽在哭，阿爽在叫，阿爽想要无殇放了她。

　　无殇看着阿爽那副强烈的求生欲就想作呕。

　　她用了力，再用力，再用力。

　　“你活不下去的，你根本活不下去，你活着根本是生不如死。我不能救你，我救不了你。我谁也救不了，我救不了小牛，我救不了三樱，我救不了所有对我求情的人，我谁也救不了，我连我自己也救不了。”

　　随着咔吧一声，阿爽的脖子断了。阿爽停止了挣扎，她身下的血染红了无殇的衣服。

　　“哈哈哈哈哈哈！”

　　无殇对着身体慢慢失去温度的阿爽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