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学堂
本以为烈柔光这一觉,估摸着最多也就睡一日,醒来就该着手学堂之事了。
奈何姑射众弟子在期待与煎熬中苦苦等了五日,才盼到烈柔光这一觉醒来。
大家都一致觉着,烈师伯这一觉委实有些长啊。
这几日姑射学宫的弟子们,每日都热切的盼望着能从烈柔光处学得一些术法的奥秘。以至于弟子们日日都起得甚早,每天清晨便早早的在乔木殿等候了,怕错过了如此精彩绝伦的术法课。众弟子整日皆严阵以待,等着烈柔光一声令下,便开始直奔术法的大门。
不过在姑射学宫,也有弟子对烈柔光何时着手学堂之事不大在意,比如亦如,又比如少桑。
姑射众弟子万分敬仰崇拜的亦如师姐,在修习仙法上,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那可是万年难遇的奇才。
八荒众仙修习仙法主要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为仙力,也就是修习的根基,是仙法最紧的部分;还有一部分为术法,也叫辅助法术,主要是在日常以及对敌时使用的。
对亦如这种资质甚佳的人来说,在中下境寻常术法上皆是无师自通的,如若遇见一些颇为有难度的上境术法,也只需师者略微指点一二即可。有这般得天独厚的优势,亦如又何须在意术法课何时开呢?对她来说一切不都是浮云吗。
可是他们实在是不懂少桑,以前众弟子一道修习,也没瞧见少桑在修习上如何出色。他这修习天赋最多也就中上水准,他怎么也可以同亦如师姐一般,每日睡到自然醒,难不成已经自暴自弃了?
还是少桑此前去蓬莱学宫修习,早已向烈柔光取得这术法之道?这其中的缘故猜测颇多,好奇心略微有些重的弟子私下也偷偷问过少桑,他却只是一笑置之,什么都不说。
对于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烈柔光醒来后,便慢悠悠的倒腾起来了。想要顺利讲学,首要之事便是先找个清幽之地,烈柔光将整个姑射学宫逛了几圈,东瞅瞅,西看看,终于找到一个非常适合做学堂的地方,那便是乔木殿前的一大片空地。
至于为何会选在乔木殿附近,除了其地方清幽以外,还有个最为紧要的缘故,那便是为了让烈柔光自己每日能多睡上一会。
经烈柔光一番精心的准备与折腾,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姑射众弟子终于欢天喜地的迎来了修习生涯的第一堂术法课。
姑射弟子陆陆续续到了乔木殿前的空地上,可是这讲学的地方为何没有桌椅呢?难不成这术法课需得站着上?弟子们又想着听烈师伯讲学,得整日整日的站着,会不会太过劳累了?顿时弟子间开始小声议论起来了。
亦如到讲学之地时,听到的便是师弟师妹们琐碎的窃窃私语声,她略微瞥了眼四周,没见着烈柔光与苍似昔,那她来得正是时候,不早也不晚。
“我还以为师姐你不会来了呢?”一个声音扰了亦如的思绪。
她回过神来,转身寻着声音瞧去,入眼便是少桑那张明媚的笑脸。
她觉着他的那两梨窝委实好看,就像两颗闪闪发光的夜明珠,衬得他脸上的笑更加惊艳夺目。
亦如稳住心神,淡然道:“师弟何出此言?”
这术法讲学不就是为他姑射弟子所设吗,她为何不能来?
“师姐连虚空之境这等上境中的上境术法都能在半日内参透,这术法课不来听也是合乎情理的。”少桑这话虽是在拍亦如马屁,却说得一丝不假,字字在理,少桑不愧为马屁界的翘楚,果然十分厉害。
亦如向他微微颔首,语气很是温柔谦逊:“师弟过誉了,能听烈师伯讲学,是亦如之幸。”
少桑瞧着她神色云淡风轻,谦逊文雅,这倒是一个师姐该有的模样,只是他总觉着,她应当还有些,他未曾见过又与此刻完全不同的模样。
“师姐可知,为何烈师伯不将这讲学用的桌椅安置妥当?”少桑方才细细听了众弟子的谈论,他这心里也是困惑不解,所以就想问问亦如,看她有何高见。
听少桑问起,亦如不经意地伸手,轻抚了一下右边的耳垂,低眸沉思了阵也是未果,只得抬眼随口说了句:“或许是烈师伯打算在这术法讲学第一课,教这幻化之术吧。”
少桑眼神直直的看着她摸耳垂的动作,久久没回过神来,这动作他只觉着莫名的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人都到齐了吗?”苍似昔粗犷的声音从乔木殿方向传来。烈柔光第一日讲学,苍似昔作为姑射学尊兼讲学夫子之师弟双重身份,定然要露个面,主持一下大局,方才当得上妥帖二字。
听到这个分外熟悉又亲切的声音,众弟子皆躬身而立,十分恭敬地等着苍似昔与烈柔光亲临。
片刻功夫,一红一紫两个身影便缓缓落入他们眼底。
苍似昔的喜好千年不变,依旧还是身着红衣,看着那么美艳夺目,倾国倾城。对姑射弟子来说,苍似昔再怎么夺目也没什么可留意的,他们早已看习惯了。
这烈柔光就完全不同了,身子瘦弱单薄,巴掌大的小脸白白净净的,配上一身淡紫色纱裙,说不出的楚楚动人,虽说是师伯,看着却像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亦如想着她烈师伯不发火之时,看着也是位清丽明媚的佳人,可惜了,她为何性子就这般暴躁呢,难不成这就是她至今孤身一人的缘由?
无可奈何,性子皆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谁又能左右得了自己的性子呢。又是一个为性子所累而误了终身的人。
作为大师姐,师父发话,亦如定然要第一个站出来回话才是,于是她躬身行了行礼:“回师父的话,我姑射学宫弟子皆已在此处了。”
如今姑射学宫弟子共有一百零八位,方才她仔细瞧过了,不多也不少,刚好这个数。
苍似昔听到亦如回话,心情大好,想着他姑射弟子都是勤学之辈,委实没有辜负他这些年的辛苦栽培:“那便好,你们烈师伯好不容易来一回姑射学宫,这几千年来,她讲学的次数也是少之又少,你们需得好好珍惜才是。”
经苍似昔一番苦口婆心的抛砖引玉后,烈柔光终于朝众弟子微微一笑,开始讲学了:“方才远远听着你们在小声低语,是不是在疑惑为何这讲学没有桌椅呢?”
此处与乔木殿相隔也有些距离,且弟子们都谈论得很是小声,烈柔光却能听得清清楚楚,这要说是她耳朵尖呢,还是她早已猜到了弟子们心中所想?
“确是如此,我们讨论了许久都未果,还请烈师伯解惑。”知道众人对此事的疑惑,少桑第一个站出来,替众弟子们说出他们最想说的心里话。
烈柔光紫袖轻轻一挥,顿时身前便多了一张木桌,一把竹椅,她轻撩衣袍,慢条斯理的坐下,抬眼瞧着众人,轻启薄唇:“这就是今日我要讲的幻化之术。”
此话一出,众弟子皆相互交头接耳,小声低语。
听着也都大同小异,无非也就是说烈师伯讲学如何与众不同,一言一行颇有深意之类的话。
苍似昔却不以为意,烈柔光这般做可不是颇有深意,她只是比较懒,不愿去置办这些桌椅罢了。
虽知晓她的用意,他也不能当众拆穿她,以免影响姑射弟子听学的信心。
况且烈柔光脾气这般暴躁,如若他当众驳了她的面子,她会轻易放过他?
少桑嘴角轻扬,会心一笑,微微凑到亦如耳边,压低声音:“师姐果然冰雪聪明,竟能明了烈师伯这般深刻的用意。”
亦如能说方才自己只是信口胡诌的吗,她确实不大了解这位烈师伯,冰雪聪明四字她实在是担不起。
“这幻化之术讲究的是形意合一,形便是形态,意便是意念,也就是在使用幻化之术时,你们的意念里需要清清楚楚的记着,你想要幻化之物的形态,它是何用料,是何形状,具体到每一处很细小的角落。”
烈柔光第一次讲学,心里还是十分担心弟子们听大明白,便格外慎重地思索了一番,觉着想要他们更加清晰明了,还得举个具体的例子才行。
于是又继续讲:“就拿我眼前的这木桌说起,它用的是上好的檀木,这桌长有五尺,桌阔有三尺,这桌高两尺,这些你们心里得甚是有数,还有这木桌的左侧刻有一株牡丹,也需记得清楚才行。”
经过烈柔光一番细细的讲解,弟子们的心皆跟明镜似的通透了,众人跃跃欲试,都想要自个亲自试上一试。
“既如此,你们便自己试试,看能不能幻化出一张,与我眼前这张完全相同的木桌来。”烈柔光刚才费了神,也费了不少口舌,实在是不想再开口了,她此刻需得喝杯茶润润嗓子,好好歇息一会。
话音刚落,烈柔光紫袍再次一挥,木桌上便多了一壶热茶,和两只白得有些透明的小巧瓷杯。
她有些纤细的手指提起茶壶,稳稳当当地为自己倒了杯冒着热气的清茶,茶香四溢,当下她便浅抿了一小口。
苍似昔虽未言语,不过他方才一直笔直的站在这烈日下,暴晒久了委实也有些口渴了,他略微低身,为自己倒了杯茶,仰头便是一饮而尽。
烈柔光眼角余光扫到苍似昔牛饮的模样,心里不由地叹了口气,那般绝美无暇的脸,怎么就长在了她这位师弟脸上呢,实在是万分可惜啊。
估摸着等了半柱香的功夫,这讲学之地便多出了不少一模一样的桌椅。
此时,绝大多数弟子皆已幻化出了这檀木桌与竹椅,亦如也伸手随意一挥,眼前亦出现了幻化之物。
这站着听学不只是考验定力,也考验脚力,她这脚实在是酸得厉害,还得先坐下歇歇才行。
“幻化桌椅这等中境术法,师姐不是无师自通的吗?为何又要等到众人皆完成后才出手?”少桑指尖轻轻一点,他方才幻化出的桌椅便像长了脚一般,自己挪到了亦如身侧。
他缓缓落座于亦如身旁,略微侧身,神色认真的瞧着她,似是在等待她的回答。
这位少桑师弟对她,是不是太过于关注了,不论她做何事,他都要来揣测一番她的用意,不知道的,定会以为他这是看上她了呢!
亦如实在是觉着这少桑的言行有些古怪,有时还挺事儿的,不过作为师姐,都得耐心对待才是。
于是她很是坦诚的瞧着他的眼,一字一句道:“师弟说这话是何意,虽说术法之事可以无师自通,可若是有擅长此术之师者亲自传授,岂不是可以学得更快些,我看师弟修习资质甚佳,却有意隐藏自己的仙力,这又是为何呢?”
方才烈柔光讲学时,亦如无意瞧了眼少桑,知晓他虽是站着的,元神却早已云游他方去了。烈柔光所讲,他一字都未听见,却只试了一遍,就能幻化得分毫未差,他这不是隐藏仙力又是什么?
少桑刚要搭在木桌上的手略微一顿,有些错愕的看着她的双眸,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同她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