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巳和火狐妖赶到的时候,父亲玄诀正被打翻在地,口吐鲜血。
一位面色俊逸的白衫男子墨发披肩,手拎青色长剑,正虎视眈眈地看着围观众人。他眼角猩红,目光狠绝,已然走火入魔。
“羽申,快醒醒!”玄诀捂住胸口厉声喝道。
玄巳欲上前一步,玄诀见状赶紧挥手制止。
一个匍匐在地的红衣女子,口吐鲜血,凤目中噙着泪花:“羽申,我是明悠!你快醒醒啊!”
此时,羽申的眼前是一个个面目狰狞的恶鬼,他完全听不到周围的声音。眼看着一白一红两只恶鬼靠近,他腾空而起,一件劈将过去!
玄巳一惊,方要躲闪,只觉胸口一阵撕裂般疼痛,火狐妖情急之下张开双臂挡在他身前!
一柄铜色短剑带着锋利的剑气呼啸而来,“嘭”的一声,击落了羽申手中长剑!
一个身影忽然出现在他身后,在他后背点了两下,瞬间羽申昏厥过去。
一旁的明悠赶紧上前扶住他:“谢谢你,峦尘。”说着,她望向火狐妖,轻轻点头示意。
火焰妖弯唇浅笑,点点头,又不安地看向神色肃穆的玄诀。
玄巳看着眼前面容英朗的中年男子,心想除了白丘玄戊两位长老,他可能就是法力最高的那一个了。据说出微灵谷之前他的法力已破官境,不知道现在是否突破了虚境。
“先生。”峦尘向玄诀鞠躬行礼,毕竟,玄诀曾是他的授课先生。
玄诀擦去嘴角鲜血,叹息一声:“峦尘,你也出关了?这里不知什么原因,忽然魔气肆虐。”
火狐妖躲在玄巳身后,生怕引火上身。虽然当初逃离微灵谷的时候,谷里的很多人都见过她,但是毕竟人妖殊途,她出谷之后就不敢明目张胆地现身了。
玄诀和峦尘的目光齐刷刷落到火狐妖身上。
火狐妖暗惊,转身欲走。玄巳一把拉住她的手,递给她一颗透明的珠子,冷冷说:“吃下去。”
绫罗含笑抬眸,迎上他不容拒绝的眼神。
她仰头,吞了那颗龙珠。顿时,身上的妖气被完美遮盖。
冷峻少年微笑着介绍:“父亲,峦尘叔,这是我的朋友绫罗,她只不过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小妖,我会看好她,不劳二位费心。”说完,拉着她走开了。
玄诀皱眉问道:“这个火狐妖是从微灵谷出来的,你可有印象?”
峦尘淡淡一笑:“有。她和明悠还是朋友。我觉得,这魔气与她无关。而且,她应该不会伤害玄巳,先生大可放心。”
玄诀冷哼一声,甩袖离去,边走边嘀咕,儿大不由爹。
宇堂和东翊御剑掠过微灵族上空,这里魔雾浓重,二人顿时觉得胸闷气短,赶紧穿云而下,迫降在河边。随后,一艘冰蓝色小船载着沐漓和千音也降落在河边。
“怎么会这样?”东翊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黑雾之中,只能看见几丈之内的情景。
河中有很多死鱼漂浮,空气污浊,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他们刚刚从南朱国皇城回来。皇城上空虽然也黑雾弥漫,但是仅仅局限在高空之中,高空之下还是一片清明。
四个人敲门,却发现这里的房子都空着,一个人都没有。
终于,在山的另一边,发现有一个巨大的结界,谷中的人暂时都躲进了结界之中。
东翊发现父亲羽申走火入魔还在昏睡,母亲明悠愁容满面,花容失色。他从怀中掏出两颗珍珠,笑着递给母亲。明悠见状,嘴角上扬,开心不已。
沐漓坐在母亲箬水身边,给她展示自己的水蓝色玄冰扇。
宇堂见到父亲峦尘出关,喜出往外,他已经有五年没有见过父亲了。
“父亲,此次闭关,可是突破了虚境?”
峦尘轻轻摇头,眼神黯淡:“只进益了一阶。”
父子二人不再说话。
白衣千音和青衣木夏站在结界之下,望着外面弥漫的黑色魔雾。
“千音,这该怎么办呢?不能一辈子待在这里吧?”昔日俊俏伶俐的少女,如今已有了细细的眼角纹。
这个时空的木夏,并不知道自己是渡劫的神。若是此刻知道了,怕是会挥刀自刎,回归神位来拯救族人。
千音沉默,她已经猜到这魔气的由来。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玄巳会突然释放出这些魔气,他本是空灵根,应该会吸收魔气才对。
难道……千音黛眉一挑,银瞳骤然放大。
“玄巳去哪儿了?”千音四下张望并没有看见他。
“峦尘说,玄巳和火狐妖走了,不知去了何处。”
“千音,快看!”木夏惊讶地看着结界外。
此时,黑色的魔气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散去,转眼间,阳光透光结界,照在了一张张惊讶的脸上。
结界之外,山林草木,空中飞鸟,又变得清晰可见。
一袭白衣冲出结界,转眼间飞身到了高空之上,她四下寻觅,终于在一座山巅之上,看到盘腿打坐的白衣少年。他旁边站着一位妖媚的红衣女子,一身火红的衣裙在风中摇曳。
少年双目紧闭,他正用体内妖丹驱动空灵根之力,吸取天地间的魔气。魔气入体后感知灵魂残破,于是疯狂涌入妖丹之中。
白衣少女在不远处的一座山巅站定,静静观望,山顶风大,她雪白的珠光留仙裙在空中翻飞。
少女银瞳流转,她已然看清了少年体内的妖丹。
她黛眉微蹙,旋即消失不见。
山巅之上,白衣少年吐出一口鲜血,如今魔气既然已经吸取完毕,现在只要将这体内妖丹取出,还给火狐妖,各取所需就好。
“取出来便是。”少年闭目,语气冰冷。
“不可,陛……”她顿了顿,担忧道,“这妖丹一旦取出,你顷刻便会魂飞魄散。”
“取。”他声音决绝,“你既然说我是弥川大帝的转世,也应该知道我的脾性。”
火狐妖顿时热泪盈眶:“陛下,我等你两千多年,并不是想看你在我面前魂飞魄散。我的弥川大帝,一生勇猛决绝,但是,他从不会为旁人而牺牲自己!你如今宁愿为了旁人而死,也不愿为自己而活吗?做妖又如何,妖不作恶,照样活得坦荡。做人又如何,多行不义照样为人唾弃!”
玄巳一时语塞。
火狐妖匍匐在少年面前,泪眼朦胧挤出一个笑容:“你我同修,可好?”一袭红裙逶迤在地,妩媚的女子忐忑等待男子的回答。
“不必了,他无需妖丹也可存活。”一个女子清润的声音响起,白衣翻飞,千音拿着一杯水出现在玄巳面前。
少年抬头,决绝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
“喝吧,喝下去,你的魂魄便可修复。”少女目光笃定,将水递给他。
玄巳没有丝毫犹疑,端起水一饮而尽。
一股温热的力量在胸中窜动,他被赤灵剑碾碎的魂魄开始快速的修复。
火狐妖充满敌意地望着眼前的白衣少女,下意识握紧了手,指甲几乎陷进肉里。本来,都快说服他了,没想到,被这个女人破坏了。
两个时辰之后,玄巳残破的魂魄已修复如初,妖丹内吸收的魔气也源源不断地回归到玄巳体内。
空灵根的吸引力,区区的妖丹是无法比拟的。
玄巳想将身体内的魔气重新渡入妖丹之中。然而,任凭他拼尽全力驱逐,魔气依然牢牢地待在他的体内。之前他灵魂残破,妖丹是个更好的去处,如今灵魂完好如初,魔气是赶也赶不走了。
无奈之下,火狐妖只好不情愿地取出了自己的妖丹。
山巅之上,一白一红两个身影,衣裙翻飞,暗潮汹涌。
玄诀在得知玄巳的空灵根居然吸收了大量的魔气之后,差点震惊地瘫坐在地上。不是说去寻找修行的宝地吗?怎么宝地没找到倒带回了一堆魔气?
玄巳从东青国归来,并未告诉任何人自己觉醒了空灵根一事。直到今天东窗事发,他觉得有必要给父亲一个交待。自从三位长老退位之后,微灵族的事宜一直由玄诀代管。
此时,屋中不仅有玄诀父子二人,还有千音,宇堂,东翊和沐漓。
白衣少年跪在地上,乌眸低垂,神色冰冷。
身材魁梧的青须长者浑身颤抖着,目光犀利地望着眼前的逆子。
片刻之后,他的眼神竟变得仓皇无措。
“你,身负这诸多魔气,该如何是好啊?”长者愤懑地拍着桌子,神色焦灼又无奈,“还有,那个杀你的红衣人,到底什么来头,你可知道?”
“我不知杀我的是什么人。我只想知道,现在有什么方法,可以封印我的空灵根?”白衣少年抬头,目光定定地看着神色憔悴的长者。
此话一出,宇堂和东翊都惊呆了。
“玄巳,你可想好了?好不容易才觉醒,封印之后该如何修炼?”东翊浓眉一挑,瞪大了凤目。
宇堂点头附和,眸光深沉。
玄诀揉了揉太阳穴,长舒一口气,语气和缓了不少:“办法不是没有,只是,封印灵根不是小事,你可要想清楚了。”
“孩儿已经想的很清楚了,封印空灵根,顺便将这魔气都封印在我体内,永绝后患。”少年抬眸,目光坚定。
“不可!”千音打断了他,“倘若有一日你身死魂出,这魔气还是会散落在人间。”
沐漓急急说道:“这魔气不除,始终是个隐患啊,那到底该怎么办呢?”
屋中又陷入了沉默。
“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帮那个紫袍道人,让青龙在海底待着就好了,何必费尽心机去拔剑。”沐漓抱怨道。
“这的确,是个烫手的山芋。”玄诀凝眉。
玄巳忽然想起来当年紫袍道人本来想将魔气引入水晶球,然后,再用真火炼化它。只是,该如何将体内魔气逼出呢?
讨论陷入了僵局。
“去妖域,找到星洞水晶球,就可以调出魔气。”门被推开,一袭红衣袅袅而来,“抱歉,几位,我实在是做不到袖手旁观。”火狐妖绫罗小心翼翼地看着玄诀。
“星洞水晶球?”宇堂眼神一凛,“《六界诡秘》中曾记载,这是上古魔器,具有通天彻地的吸引力,世上一切魔气灵气,都会尽数被吸取。”
火狐妖弯唇一笑:“正是此物。只是,妖域之大,很多地方我这个小妖未曾去过。水晶球并未见过,只是听一些大妖提起过。”
“去妖域,寻星洞水晶球。”玄巳语气决绝,目光深邃。
在这里,死都不能,至少在妖域,至少不用担心连累族人。
这些话他没有说出来,但是每个人心中都明白。
玄诀面色阴沉,思量片刻道:“西白国妖物横行,此去凶险万分,让我考虑考虑。”
玄巳点头,默不作声。
微灵族的魔气散去,山林中又恢复了平静。
玄巳和宇堂东翊在林中的原野相聚,三人躺在草地之上,说了很多分别之后的事。
宇堂和东翊得知玄巳遇刺十分惊讶,觉得这事情十分古怪。
至于火狐妖,玄巳只好讲了火狐妖和弥川大帝的前世今生。
东翊哈哈大笑,没想到玄巳居然被一只狐妖缠上了。
玄巳也从宇堂和东翊的口中得知六界商贾和人鱼精梦境的事,以及千音为罗仲辛到冥界取魂珠的事。以及,罗仲辛和千音在一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