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城的虚幻空间中,千音最先醒了过来。她发现环在身体四周的水痕已然散去。
随后沐漓醒了过来,她伸伸懒腰,喃喃自语:“这是……在哪里?”少女蹙眉,“哎,我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
宇堂和东翊几乎同时被弹出了梦境,他们猝然倒地,头脑依旧昏沉。
东翊歪着头想了想,发觉一切居然只是个梦境,叹息道:“做了个一掷千金的大梦,”他掏怀中的珍珠,闷声道,“还是只有这么几颗。”
宇堂神色恍惚了一下,淡淡一笑,笑容明朗。
锦衣华袍的英俊少年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几个人喊他的名字,他却完全没有反应。忽然间,他的口中喷出一口鲜血,顺势倒了下去。
宇堂和东翊赶紧将他扶住,慢慢放到地上。宇堂搭上罗仲辛的腕脉,发现气息虚弱至极。于是赶紧用食指和中指抵住他的眉心,一道三色光束进入他的身体,暂时护住他的心脉。
枯寂的空间中,一个悠扬的声音响起:“心窍乃是魂魄所在的位置,他挥剑刺心伤到了魂魄,恐怕,命不久矣。”
千音慌了,疾声喊道:“你必须想办法救他,不然,我上天入地都不会放过你!”
“他挥剑自残关我何事?我六界商贾敢在六界做买卖,自然不怕寻衅报复,不信,你只管试试。”诡异的声音在空中回响,带着轻蔑与不屑。
宇堂和东翊对视一眼,这世上居然真的有六界商贾。
据传,欲望城城主六界商贾,是六界之外的一个神秘存在,神,仙,妖,魔,人,鬼,六界之内,只要有人出得起价,就没有六界商贾弄不到得东西。
白衣少女压下火气,却不知该怎么办。
宇堂略一思忖,站起身拱手笑道:“六界商贾,闻名遐迩。今日得见,三生有幸。不知,是何人要我们入梦?”
“你小子还算懂礼数,告诉你也无妨,我收了人鱼精的魂魄,条件是给她造一场梦,梦中要有你们几个。至于你们在梦中的身份,全靠她自己安排。说白了,她就是想在梦中满足下自己的欲望。我这里是欲望城,能满足人的各种欲望,只要你,有我想要的东西做交换。日后若想找我,直接呼唤我的名字三遍即可。”
声音回荡在寂空之中,听起来十分骄傲。
宇堂笑道:“晚辈记下了。不知,商贾阁下与桃花仙云旎可是旧识?”他想起梦境之中伯兰诺的容貌,居然跟云旎一模一样。
沉寂的空间白茫茫一片,静寂的可怕。
像是经历了漫长的思考,诡异声音又飘渺地响了起来:“没错,算你小子有眼光。我与云旎,是多年的旧交了。”他的声音中听得出几分得意。
“如此一来,商贾阁下算是我们的前辈了。”
东翊顿时会意,赶紧站起来附和:“没错,商贾前辈,我们几个在仙林岛受到云旎提携,自然视仙子为长辈。您看,他还特意关照了我这位受伤的兄弟,送他一枚桃叶!”东翊俯身从罗仲辛的脖颈处拉出那枚绿色桃叶展示。
空间里忽然回想起一阵呵呵地笑声:“你们若将这桃叶送予我,我便告诉你们救他的方法,如何?这笔买卖不亏吧?”
宇堂和东翊对视一眼,又看了看千音和沐漓,几人无异议,于是事急从权。于是东翊将桃叶坠拽下,捧在手上,嘴角上翘笑道:“前辈,请笑纳。”
“且慢!”千音伸手遮住桃叶,“先说救人的办法。”
六界商贾哼了一声,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们去冥界的幽冥鬼域,带一颗魂珠回来,碾成粉给他服下,就该没事了。”
声音消失了,东翊手中的桃叶吊坠也消失了。
四周的白雾又笼罩过来,伸手不见五指。片刻之后白雾迅速散去,几个人发现身处一片苍翠的野地之中,旁边是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
正是回南朱国的那条路。
昏暗的天空骤然下起了雨。
事不宜迟,千音施法,几个人瞬间消失在一柱白光之中。
很快,几个人将罗仲辛送回了南朱国。
为了避免回王府的诸多麻烦,他们在南朱国边境小镇的一家客栈落脚。
罗仲辛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几人坐在桌边商讨去冥界的事宜。
宇堂神色肃穆:“《六界诡秘》中记载自古进出冥界不过三条路,一是鬼门关,二是幽都山,三是忘川河。鬼门关有十八鬼王看守,非亡魂鬼差不可擅入。若是被鬼王发现,恐怕就回不到凡间。幽都山在极北的北海之中,海水阴寒,此山神出鬼没,非有缘人不可见。忘川河河水能使人忘却前尘旧事,据说孟婆汤就是此水,若是潜入忘川河,恐怕还未进入冥界,早已忘记了为何身在河中。”说完,丰神俊朗的少年环视桌边的三个人。
东翊手指摸着下巴眯眼道:“有这么麻烦吗?不是找个神婆,要个冥界路引不就行了吗?宇堂你这看书看的,是不是傻了?”
千音摇头:“神婆手里从来没有什么冥界路引,那些鬼上身的把戏,从来都是唬人的。真正有冥界路引的,除了鬼差,就是亡魂。”她乌眸凌厉,看的东翊直发毛。
东翊轻咳一声,眼神躲闪,闭口不再说话。
沐漓托着下巴眨眨眼:“既然冥界这么难进,之前的道士是这样抓住人鱼精和鲲鹏的呢?”
宇堂笑道:“简单,只需贿赂一下鬼差即可!”
宇堂点点头:“的确,据书中记载,曾经有道士和鬼差串通,篡改达官贵人的往生册。”
沐漓唏嘘,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千音低眸沉思,眸光一闪看向宇堂:“我只需跟在一个将死之人身边,等鬼差来引他入地府,我便隐在他身上跟上去。我是光,可随意穿梭,冥界应该困不住我。”
几人面面相觑,觉得此法可行。
于是,千音化作白光在皇城中寻找阴气极重的地方,这种地方必定将有人离世。
春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路边的摊位商肆都早早的打烊了,路上只留下被雨水洗的光亮的青石板。大户人家门楼里的红灯笼,在雨幕中映出朦胧的红光。
身穿珠光留仙裙的白衣少女站在门楼边,亭亭而立。她眉眼低垂,若有所思的抚摸着手中的翠色玉笛。
这是在沧蓝秘境的时候,从时光流柱中得到的笛子。不知为何,她并不能吹响它。每逢少女心绪不安,抚摸着它,便会觉得心中宁静。
方才少女的心中闪过诸多人鱼精梦境中的画面,这些画面让她觉得胸闷气短,心生怨恨,所以她拿出绿笛平复一下心情。
突然,门中传来痛哭声。
大宅之中,跪倒一片。床上的耄耋老人已经咽气,他脸上皱纹深邃如沟壑,面色已然惨白。两个中年男仆正忙着给老人穿上玄青色的丝绸寿衣。白衣少女隐去身形站在老人面前,没人能看到她。
一个透明如蝉翼的老人灵魂缓缓从床上坐起,他干枯如树皮的手中拿着一张白色的冥界路引,上面的一个黑色的“冥”字闪着幽暗的光。
闻到鬼差的气息,千音赶紧遁形。
一黑一白两个面目狰狞的鬼差出现,老人的灵魂恍恍惚惚地跟在后面。
千音化作一道光,附在老人身上。
黑白鬼差带着两人一闪而逝,剩下满屋恸哭的众人。
很快,鬼差带着老人的灵魂走上了一条昏暗的道路,两旁浓雾弥漫,鬼气森森,四周只有潺潺的流水声,千音感到一股彻骨的凉意,难道这就是黄泉路吗?
前面出现一座幽暗的牌楼,牌楼上几个夺目的白色大字:鬼门关。牌楼下骷髅散落,偶有鬼哭之声传出。
黑白鬼差亮出冥界令牌,随后举起灵魂手中的路引。
他们在给谁看?千音疑惑。
鬼差先行进入牌楼,老者的鬼魂却呆在原地。
忽然,千音觉得身体一震,自己已经跌落在地上!
老者的灵魂踏步进入鬼门关,牌楼外忽然现出两排鬼差。
左右两排一共十八个,个个凶神恶煞,面目狰狞,浑身散发着阴寒刺骨的鬼气。
这鬼门关,果真是有十八鬼王看守。
千音心下震惊,这冥界比她想象中强太多,她刚才用天光之眼,都不能看到十八鬼王的存在,而他们轻而易举就将她识破。
“这神有神魂,仙有仙魂,魔有魔魂,妖有妖魂,人就更不必说了!即便是弱小的精魅,也有微弱的魂灵,她无魂无魄,是个什么存在?”其中一个呲着獠牙的青面鬼王不解地问道。
所有鬼王都疑惑不解。
其中一个个头矮小的红面鬼王说道:“许是什么东西化了形。”
“喂,你这怪物,来冥界作甚?”一个身形宽大的白面鬼王粗声问道。
千音没有回答,一个纵身窜入了黄泉路两旁的浓雾之中。
十八鬼王见状不再理睬,遂隐了形,继续看守鬼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