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清楚前因后果,华琚摩挲起手指。
“云净门好歹是四大仙门之一,你也是仙子,却被一群小仙家排挤,这又发生了什么。”
那云净仙子气了起来:“今日来泽都的门派,他们的掌门皆是这三百年被九阙仙宫选进去的文武圣人,相当自傲。我云净门只为修行,从无人进仙宫任职,因此他们也瞧不上云净门。”
华琚“呵”的一笑,九阙仙宫的门槛竟然落得跟平地一样,昆仑仙尊也被毒傻了么。
遥想当年,她连仙宫的大门都没资格进去。
“你不在洞内修行,来这里又作甚?”
云净仙子义愤填膺道:“掌门十分忧心这种不正风气,派我前来劝说他们认真勤恳修行,莫要投机取巧,走歪门邪道。”
华琚:“......”
仙子,怨不得你被排挤。
她随意择了处破烂窗户,两眼无神的眺望过去。
“有正道便有邪道,正邪虽是不两立,可没了一道,另一道也没了,只有共生才能共存。天地阴阳,皆是如此。你们云净门啊,还是安心修行吧,别想一出就出来替天行道。”
她忽然又是轻蔑一笑,眉眼间多了几丝邪气。
“何苦去劝他们,挡了他们升官发财的好路子,待到他们走到高处,惹出众怒,顺应天道除了他们就好,多正义啊。”
华琚手指一点,那云净仙子的佩剑便应召而出,化作仙器,拖上主人,向云净门飞去。
她本以为自己跳了修罗道,死了便死了,没想到须臾三百多年竟然回来了。而没了人人忌惮的华琚仙子,昆仑仙界就会变得海清河晏,一片祥和,没想到又折了个大孟泽进去。
现下,她对‘魔炎’十分感兴趣,而且她觉着,大孟泽的浓雾结界有些不对劲。
前尘景象与现世荒乱像大浪一般向她涌来,一时半会她也想不大明白了。
毕竟才回昆仑仙界,散步一样的来逛逛从前的后花园,神台没有清明,就遇着这么个棘手的事,也真是有缘。
难不成是天道换了个法子折磨她么?
华琚抬头望天,敢怒不敢言,倏忽间却瞥见乌云蔽日的泽都上空忽的天清明朗,远处的小仙家门闹腾起来,开始兴奋吼叫。
“仙君,仙君来啦!”
“竟然是灵霄山的元承仙君!”
“仙君真是仙姿绰约,真是天纵奇才!”
这回那群小仙家却没有胡诌。
落在城门下的那位仙君身形轻盈,气质出尘。
长衫似雪,发丝如墨,眉如山画,面若桃瓣。
他分明走在荒城古道上,却像是走在盎潋芳华间的翩翩少年郎。
元承仙君的眼神似有似无的瞟了一眼泽都城内更深处,继而缓步走向大孟泽。
小仙家们没了方才的聒噪,亦步亦趋,小心谨慎的跟着仙君往里走。
华琚的食指卷着一缕发尾玩,心道这灵霄山隐世仙君的名头和相貌可真会骗人,那群小仙家既不想着他来此处到底是为何,也不想这样跟着他冒然前行会不会染上“魔炎”,似乎格外相信这隐世仙君会护他们周全一般。
他们怕是没有领教过元承仙君有多冷漠,有多无情。
所以,冷漠无情的元承仙君到底是为何来这?从前也不见他对赤珠小儿有什么别样的关怀之情啊。
难不成,他是对“魔炎”有其他的想法?
华琚抿了嘴,这元承真是与她没对付过。
昔日赵庄慕学问道,他成日里就会摆出个“死人相”给自己脸色,就算自己主动示好也不曾退让半分,比燕绥还难将就,还难讨好,简直就是昆仑仙界最顽固不化,最自命清高的仙君。
如今她本想弄个法子把这些蠢货送出城外,趁夜黑风高破了结界进去摸索一番,可他这一来搅和,先前的想法就成了烈日下的朝露,挥散的迅速且干净。
元承仙君在大孟泽门前停下脚步,打量了四周一番,这才动了两瓣骄矜的红唇:“你们之中,少了一人。”
这句话像是平地里炸了个爆竹般,让小仙家们又喜又疑又惊。
喜的是今日不仅与仙君见面,还让仙君开了金口。
疑的是他们之中竟然少了个人。
惊的是他们之中的确少了一人。
一小仙人有模有样弯腰回话:“仙君所说不错,先前与我们一同前的云净门仙子现下却不知去了哪里。”
元承仙君颔首,继续道:“此处不宜久留,你等速速离去。”
分明是颐气指使,那群小仙家竟喜出望外,连连感激涕零。
“仙君孤身犯险,无比高义,那我等怎能这般离去?”
“是啊仙君,此处危险,不若随我等一同离去,恰逢天虞神女回归,不若前去拜见一番?”
“仙君和我们一道走吧,不留在这儿了。”
“是啊仙君,您都说这里危险了,我们还是不要走吧。”
华琚嗤笑一声。
这群小仙家听到元承说危险,自然不敢继续停留,因此又想着挽留下这位颇负盛名的仙君同行,想着要是能博得灵霄山的青睐也是不错的。
再者,有了灵霄山仙君的陪同,指不定那天虞神女还真的现身了呢。
蓦然,元承仙君道:“好笑么。”
底下的小仙家们当即个个闭了嘴,止了声,面面相觑。
华琚凝住嘴角,她有些摸不准元承此话的意思。
看来灵霄山的神界后裔十分难缠,要是斗起来那就是没完没了。罢了,还是等回了秦苍,问了师兄他们,再议此事。
丢了发尾,华琚转身离去。
秦苍山门下走来一人,形体纤弱,袅娜多姿。
一双妙目清澈如水,两抹峨眉忧愁轻蹙。
裙摆随着她散漫的步伐轻轻拂过一望无际的花海,花香缠绕着衣袖弥漫开来。
从山上倾泻而下的空音瀑布蜿蜒曲折,分流成溪,在花丛中若隐若现。四周没有任何飞禽走兽,只留花海一片静谧和一片越来越浓的白雾。
顺着溪流约走了半里后,她突然停下脚步,在一株花骨朵旁蹲了下来,一双黑又亮的眸子眨巴眨巴的看着那骨朵,长舒一口气。
“总算有一朵在春日里没开的,既然天道也是这样觉得,我便心安理得去名都了。”
旋即,她舒展眉眼,转身朝来时的路疾行而去,眨眼间便消失在白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