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入骨
这几日的雪下的格外大,屋檐和街道上都积了一层白雪,为了防止滑倒和方便车马出行,街道上每日都有人将雪扫至路边。
不久就是除夕,家家户户都开始装点上喜庆的饰物,大门上的福字和两边的大红灯笼,还有那日日提着置办的年节用物来来往往,这条街倒是比平日里要热闹了些许。
许是岐星楼的人多为无家之人,倒是格外珍惜现有的情,也不知何时开始有的不成文的规矩,岐星楼除夕和新岁第一日都不开张,楼内的人也会在这之前将手中的任务完成,好聚在一起迎新岁。
最近几日也是,那些去出任务的人都陆陆续续的回了楼内,除夕这日一大早就一齐来向梵芩见了礼,梵芩也将琅星琅月两人这段时日有一搭没一搭做完的香囊都分了下去,倒也是别有比赏金银来的暖人心。
楼里人多了,也热闹了许多,时常能听着嬉笑打闹之声,梵芩也没什么规矩,每每看着他们脸上的笑脸,都觉得自己这楼还是有些用处的,让这些无家的人也算是有了个家,也有了那么多的家人。
而说到家人,梵芩自出了大乾,不管在哪,每月都有几封信送回去。
一封是梵擎的,除了一些问候之语就是沿路所看到的那些地方的情形;一封是给赵怀岚的,说的无非也就是一些小女儿的娇气之言,以及让她莫要挂怀的的宽慰之言;一封是给赵令仪和林尚宁夫妇的,偶还有几样有趣的小物件;还有两封,是给辛弥和辛铭的,多是简短之语,但也不乏见者展颜;最后还有一封是送到契垣城景王府中的。
每月的几封信梵芩都是自己一笔一划写下,连封火漆都是自己动手,而去信的地方都是有信回来的,就这么一封封的送一封封的收,如今也攒了有几十封信了,梵芩还专门寻了一个小木箱用来放置信件,今日也是,放进去后嘴角还挂着笑,显然是看到了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坐在书案后的岑昱将她这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不禁开口询问:“是有何喜事让夫人展颜?”
往常梵芩看信都极少这般笑过,岑昱也不会去看那些信,还真是有些好奇是什么事了。
“我皇侄儿出生了。”梵芩转过身走到了岑昱身边,拿了笔摆好纸张,也不将岑昱拉开,就干脆坐在了岑昱腿上,蘸了墨就开始写回信。
这番行径让岑昱无奈的很,只好将自己手中的书册放下,调整了一下坐姿,才拢着梵芩的细腰看着她回信。
“殿下倒是狠心,六七封信中不见一封是为夫的。”
说的那叫一个宛转悠扬,活脱脱一个常年混迹秦楼楚馆的纨绔公子,梵芩也不禁失笑,却也不言,待手中这封信写完之后又拿过一张白纸,提笔写下几个字后装入信封认真封好,转过身将信呈到岑昱的面前。
“夫君亲启。”
眼前女子笑眼明媚如春,岑昱饶是日日见着,都还是被晃了神,不过片刻便将拢着梵芩腰的手收紧了些,梵芩不查,便往岑昱怀中倒去,岑昱也跟着向后靠在了宽大椅背上,梵芩也伏在了他的胸口处,手中信件的棱角在岑昱净白的俊脸上划了一条,现下已经有些微微的红。
“作何一惊一乍的!”梵芩蹙了下眉,将信搁在两人胸口相贴处,便抬手轻抚上了那条红印,眼中心疼漫出,继续道:“这般俊俏的容颜也不知珍惜,让本殿心疼得紧~”
成,夫妻俩一个赛一个的风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哪处南风馆,这两人是那娇蛮公主和头牌小倌儿呢!
“那殿下......”岑昱说着将梵芩的小脑袋往自己按近了一些,凑近她耳边轻声道:“可得好好疼疼我......”
耳边喷洒的些许热气,让梵芩不由得一颤,但妻纲在上,何论退步?
心思一错,梵芩便抬手将岑昱的手拂开,又将今日自己束发的嫣红发带扯下,青丝瞬时如瀑散落,落在了两人的身上,岑昱见状微挑眉头,不说话也不作为,静静看着梵芩的一举一动,眼中炙热却非常。
但下一刻,梵芩却将手中的发带蒙上了岑昱的眼,遮去了那抹看的人心口发烫的专注,岑昱依旧不说话,但那有了些起伏的胸口却明示了他此刻的躁意。
梵芩系好发带,便轻声道:“夫君稍等片刻,待为妻更衣,便来心疼夫君~”说完便挣出了岑昱的怀抱,悄声而去,去的方向却不是内室,而是——楼下。
这自然是瞒不过岑昱,察觉到那轻轻离去的脚步声,和离自己愈发远的人,嘴角牵起一抹暗笑,自己抬手解开了蒙在眼上的发带,又是一阵失笑,正欲去寻人,便看见长公主落荒而逃时掉落在地的那封信,俯身拾起后拆开了来。
却是只有一行字——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已入骨。
“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信在话音落下之时和那发带一起消失在了岑昱的手中,看来,神帝尊驾是又多了个把柄在某人手上了......
那逃走的长公主倒没去别的地方,就去了琅月的房中继续写回信,惹得琅月侧目了好几回,她家这位主子要不是在自己屋子遇上了什么难缠的事儿,惯不会到她这儿来,那散着的发一看便知又是逃出来的,还美名其曰她的屋子适合写信......
岑昱倒也是了解梵芩,也没立刻去寻她,直到天色渐晚才去敲了琅月屋子的门,一打眼便瞧见了坐在那百无聊赖的梵芩,那发依旧是未束起,就这么散着,也不知是谁惯出来的好习惯了。
琅月憋着笑侧开身子,就见自家主子被抱了出去,垂着头瞧也不瞧那求助眼神,她可帮不了忙!
长公主被抱回了自己的屋子,眨巴着眼看着岑昱拿起木梳为她梳发挽发,待簪好了珠钗又替她理了理方才被抱乱的裙衫,倒是丝毫不见要找她寻“仇”的样子,梵芩这才放下心来。
可这心还没放一会儿,颈侧就有一抹温热触感,随后听耳边平淡却危险的声音响起。
“晚间还有宴,就暂且饶过夫人,不过夫人的话,为夫也是记在了心里的,该讨的还是要讨回来的,夫人莫要担心为夫忘了。”
长公主欲哭无泪,颤着小心肝儿被要“讨债”的某人拉住赴岐星楼的除夕宴了。
都是江湖中人,这般的宴自是不像皇室那么庄重,也不像大户人家那样的和乐而融,还是以爽快惬意居多,喝酒行令都是举的小酒坛而非那杯盏,梵芩也喜欢这般喝酒,拿着小杯盏总觉不甚痛快,她觉得如此这般才是喝酒之道。
入乡随俗用在哪儿都合适,岑昱自也是跟他们一样拿着酒坛,只不过却是比其他人多了一分尊贵,举手投足间也俱是行云流水,儒生的雅和武夫的莽,好似奇妙的结合在了他身上,让梵芩看了都有些许的心醉,想起了那次“烟火”之地时的岑昱。
酒宴中途,众人忽闻窗外好似有烟火之响,有人请示了梵芩意见询问可否开窗,梵芩自是不扫兴。
有人去打开了两扇窗,不远处果然有璀璨烟花绽放,该是哪家大户之人放的。梵芩也有些恍惚,仿若自己还是身在大乾,仿若自己还是在皇宫之内,看着天空中朵朵绽放的烟花。
这阵烟花过后,众人又将心思转到了酒桌之上,兴趣分毫不减,胆子大些的便会跟梵芩和岑昱敬酒,没那么大的自然就是去找煦衍和迟苏了。
最后下来,一个个都是醉的东倒西歪,被那些稍清醒的扶着回了屋,煦衍也不知是装醉还是真醉了,赖赖唧唧在琅月身上不肯撒手,迟苏倒还好,要照顾有孕的琅星,都是克制着自己少喝一些,倒还能平平稳稳的去药房寻解酒药吃下再去找琅星。
宴散,梵芩好似又醉的不甚清醒,岑昱将人抱回了屋放在床榻上,又去浴屋备好沐浴的水和寝衣,才回到内室将人抱至了浴屋内,将梵芩身上繁复的裙上一件件除去,上身直至最后一件绯红绣凤肚兜,手刚碰上背上的系带,就见怀中的人睁开了双眸。
喝了酒后的眸色水润非常,盈盈间碧波荡漾,漾出勾人心魂的魅惑,忽而女子勾唇一笑,倾身而来,唇上冰凉触感袭来,还带着女子身上芳香和酒香的气息,醉人,也醉心。
岑昱突然觉得自己原来也不胜酒力,只这一瞬便想永久沉溺在名为梵芩的酒中,哪怕溺死其中,也心甘情愿。
屋中本就火龙旺盛,浴屋之内更是水汽氤氲,热度非常,暖如春夏,但这两人,更是让这温度又升了一层,直逼得人面红心燥。
这一夜的梵芩倒是未错过岑昱的“新岁无忧”,还低低的应了一句,一时让人分不清她是真醉还是假醉。若是真醉,那必是不理会岑昱的,若是假醉,她又不会如此倾身主动......约莫是借着那几分醉意,做着自己想做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