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章 筹谋甚深
在众多随从和暗卫的保护下,马车一路进入江南城中,并未受到任何的阻拦。
一行人在黄昏之时到达了城中一处繁华精致的别院,长孙明宸立即将孙媛曦安顿在别院最幽静的院落,安排了几个侍女照顾她的起居后,更向她承诺一定会将何琇琅等人接来与她同住,再三嘱咐她好好休息。
别院里早先便安排了无数暗卫保护,再确认过暗卫的布置和巡逻侍卫的更次,又为孙媛曦的院落多添了一倍的人数看护,他才略微放心,更下达了命令一定要护孙媛曦的周全,如果她受到一丝伤害都会让整个别院中的人陪葬。
这次回江南本就知道一定会有各种危机,只是未料到对方居然这般着急,原以为会在他功成后回京的路上才会出事,不料来的路上便多次遇到暗杀,看来对方要致他于死地的心意很是决绝。不过这份心意倒是提醒了他,有些事情已经要开始着手办理才行,该留或是该杀的人也应该提上了日程。受伤躲避的时间,他让几个心腹各自领了命令去行事,将京城中大半的暗卫都调了过来,京中许多官员也都接到他的命令,开始暗中布置。现下他只需将江南的财势以最短的时间收归所有,以待所用。
十几封书信悄然从别院中送出,长孙明宸略微休整了一番,正准备更换衣裳去孙府看望他那久未见面的母亲。
还未出门,便听人来报,说是搜遍了孙府,也没有找到何琇琅与她的两个孩子,长孙明宸当即便黑了脸,随从见状连忙将所打听到的说了一遍。探听到自孙媛曦被发现不见后,何琇琅便被拷打,后被迫撞柱,幸好孙远扬请了好几个大夫保住了性命,在休养的期间,孙远扬也多次去询问孙媛曦的下落,但何琇琅一直不言不语,孙远扬逼的急了,何琇琅便作势要再度自尽,孙远扬很是害怕,便将何琇琅捆绑在床上,杜绝了她一切可自尽的办法。但就在今早却发现何琇琅在房内失踪,连带着她的两个孩子以及府中很多金银也不翼而飞,如今孙远扬已经报官,哭喊着让县府大人捉拿绑架偷盗的贼人,更嚷着一定要将何琇琅的母子四人给寻回。
“母子四人?”听闻随从的禀告,长孙明宸询问道。
“是。”
“他倒是聪明。”
“可有查到是谁将人带走的?”
随从略微摇头,又怕长孙明宸怪罪,连忙分析道:“但他们母子应该无恙,要不然直接杀了便可,也无需带走,而且还偏偏就带走他们三人。属下觉得,是不是孙姑娘向别人说过此事或是寻了别人帮忙?”
“别人?”长孙明宸随即了然,吩咐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赫连奭,那人应该被他带到哪里了呢?”整理着袖口的花纹,长孙明宸略有些担忧。
当夜,长孙明宸悄然无息地进入了孙府,但并未先去寻找黎岁晚,而是先去了孙媛曦居住的院子,依循记忆找到了孙媛曦的闺房,打量着里面的一事一物,想象着错过的几年,孙媛曦是如何的成长。在里面空坐了一会儿,便命人将一些可携带的东西悉数带走。
回到自己的院落,望着还未开花的果树,回忆着儿时两人在树下吃果子的情景,望着已经落败积尘的房间,长孙明宸淡淡一笑,终是不被待见的人,连一丝痕迹都不愿留下吧!
黎岁晚刚诵完经书,手中经书还未放下,便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略微侧首看着绣着金线的靴子,鞋面上的图案是四爪蛟龙,她眼眸闪了闪,随即又转回头,闭上眼,双手合十地祈祷着……
“不知母亲在祈祷什么?是否为孩儿祈祷过?有没有祈祷能够再见到孩儿?有没有祈祷孩儿一切安康顺遂?亦或是祈祷此生都与孩儿不复相见,祈祷孩儿早已离开这人世?”
黎岁晚略微拜了拜,随后悠然起身,转身淡然地看着长孙明宸,沉默了一会儿,略微摇首说道:“没有,我从未祈祷过任何事情,也不知道该祈祷些什么,只是这般就觉得心里很平静,久了也就习惯了,也就这时才什么都不用想。”
“常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才会祈求神明。母亲倒是很会为神明减轻负担,一无所求。”
“你呢?你来求什么?”
“不,我也不求,我只是来拿本就属于我的东西。”长孙明宸望着神像,冷漠地说道,“得不到的才会‘求’,本就是属于自己的就不是‘求’,就一定是自己的。‘求’是施舍,孩儿被施舍的太多了,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再‘求’任何人,绝不要任何人给予的施舍,我要做那个‘施舍’的人。”
“可这世间又有什么是一定属于自己的呢?连命都不是自己的,何况是别的呢?”
“母亲为何会有此感悟?命当然是自己的,命运也是由自己创造的。”
黎岁晚深深地望着长孙明宸,淡淡一笑问道:“那你来拿什么?”
长孙明宸从怀中掏出一张契约纸递给了黎岁晚,黎岁晚接过后并未展开,而且转身又跪在了蒲团上,伸手转动了一下神像,膝前的地板塌陷一格,露出了一个两手掌大的黑色木盒,黎岁晚取出后,扭身放置在身后,又将那纸契约放在了木盒的上方。将一切复原后再度闭上眼,嘴里柔声说道:“你要的,都在这了。”
长孙明宸淡淡地瞟了一眼木盒,轻微移步,望着黎岁晚的静谧的侧脸,心里想着:“是呀,我要的,的确都在这里。只是你从未给过罢了。”
“母亲就这般不喜孩儿吗?”
“我不知道。”
长孙明宸心中一疼,半跪在黎岁晚的身侧,问道:“不知道?这是什么回答?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怎会不知道?”
黎岁晚有些迷惑地看向长孙明宸,柔柔地说道:“最初我不喜欢,我恨透了你,我一直想打掉你,可你偏偏要来到这个人世,我无力阻止,便想着是天意吧,你的来临是你自己的选择,而非我的意愿。渐渐地,我不恨你了,对你,也无所谓的喜欢和不喜欢,所以,我真的不知道。”
长孙明宸忽然笑了,几行泪水从眼眶中流出,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一把抱着黑盒抱起,转过身,慢慢地说道:“母亲果真心狠,不,母亲根本已无心了,是我太傻,竟还对你抱有幻想,真傻。”
望着长孙明宸落寞的背影消失在眼前,黎岁晚眸中方显现泪光,虽不曾落下,却印着眼眸更为晶莹。
“错了吗?我又做错了吗?上苍呀,到底什么才是对的呢?我一生终不曾做对什么,是不是?”阖上双眼,黎岁晚幽幽问道。
长孙明宸只在江南逗留了十日有余,整个江南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是江南首富黎家一朝崩塌没落,从江南富商之家除名,而与之联姻的孙府更是遭遇横祸,全家下狱,待秋后问斩。江南之地原有黎家独大,其余四家屈居,如今黎家崩毁,其余四家有望分摊黎家的生意,不料一直末于富商之家的“王”姓商贾,突然大手笔接下了黎家的生意,更与官府合作,拿下了采矿生意,一跃居首,更连连打击了四大富商的其余生意,短短几日,四大富商的生意就锐减了五分之一,损失颇重。
除了江南的商贾之家有所变化,官场上也是来了一次大换血,原有的县府大人惨死于府中,新任的县府在调查之时,却发现了另有隐情。将县府阖府老小以“囤利器,行谋逆”的罪名下狱,全家被抄。新到任的官员对江南的所有行商之家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敲打”之行,暗地里却扶持着四大富商与王家抗衡。
原有的县府之家被查抄的家产无比丰厚,清点完毕后便以水路运往了京城。
长孙明宸原本的目的是拿黎家的产业运送回京好解国库空虚的燃眉之急,但在回禀的奏折中却言名,黎家与孙家结缔姻缘之时,将黎府的三分之一作为黎岁晚的陪嫁给了孙府,但孙府十几年来一直经营不善且与县府大人勾结,提供了大量金钱让县府囤积利器,十几年更是多番从黎家巧取家产,黎家的产业多数已被孙府败坏,需惩处孙家,以重刑警惕行商之人,绝不可对“大玺”有不臣之心,故要求秋后问斩县府一家和孙氏一家。
这份奏折之中更附有一份密函,以世子的身份向长孙钦言明,已经将黎家剩余的全部家产变现,即日便可运往京城,更查抄了县府,缴获大量的财产和利器,同时更向其余的商贾之家“晓以大义”,收获亦颇丰。所有的银两将分批运回京城,分陆运和水路,望陛下让户部尽早着手修缮皇宫之举。
长孙钦看完后甚为欣慰,当即命令户部拟定修缮详情,更恩准了问斩一事,如今只待那可观的银两到京,可以好好摆阔一番。
将银两运回京城的一切都准备妥当后,长孙明宸却与孙媛曦在江南停留了数日,后以“夫妻”游玩之名,绕道偏僻之地向京城进发,一路上无比安逸和悠闲,坐等各路运往财产的消息。
孙媛曦在得知何琇琅受伤,但被长孙明宸命人送往京城休养后,只好跟着他慢悠悠地向京城赶去,一路上虽多番被调戏,但渐渐地对长孙明宸更为倾心,两人日夜相处,情根愈发深重。
不过如若孙媛曦知道后来一切的苦果皆因此时的放任,亦不知是否会后悔如今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