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谢氏春山
华尧有一瞬间的恼。
不过也并未外露,他重新将目光移向玉皎。
啧,明明一点都不像。
玉皎只好忽略这抹奇异,喋喋不休地讲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那前辈?”玉皎不知为何,总会下意识地依赖他,这很不对。玉皎仿佛觉得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人,她的心里隐隐有什么在冒出来。
“暂且静观其变。”
倘若……倒是省事。
谢春山成了玉氏贵客,暂留此地。
长息亦长生,这里的人格外喜爱花卉。家家户户都盈满了姿态各异的花草,长街上参天的树木摇曳枝头繁花,娇小鲜嫩的花瓣时不时地垂落。
便是入夜,皎月与花又是另一番盛景。
谢春山自然不会错过。
采花节上的人脸色红润,各种花香,熏香弥漫。少男少女们春心荡漾,互表心意。
这已经是谢春山第无数次被花朵砸中了,他不予理会,状似无意地跟着前方的玉皎。
玉皎蒙着面纱,蕴蓝如水色缥缈的衣裙,衬得眼前人飘逸之气不可言。
谢春山到觉得奇怪,她那只形影不离的狐妖哪里去了。
有意思。谢春山想,玉氏与长息宗不允妖物接近,他们会没有发现吗?
谢春山手指悄悄掐诀,脚步一转,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甘棠在巷子里不断穿梭,墙壁上的狐影逐渐变化作了人形。
谢春山悄然跟上,确见那只狐狸化形之后停在了一个死胡同前。
不知他作了什么法,墙上出现一个黑色的一人高的漩涡。他左右瞧两眼,觉得没什么人跟上来,便进去了。
谢春山利用法宝隐匿了身形气息,一道随着也去了。
入目不再是黑沉的夜色,天空中色彩斑斓,倒也亮堂。脚下是柔软的草地,野花旺盛。谢春山若是未记错,这就是妖族的夜未央。
那只狐狸能开启通道,想必和妖族皇室脱不了干系。
谢春山衣袖轻挥,掌下流光闪过,空气中渐渐浮现隐约的红线。他抬脚,循着线走去。
“恭迎少主!”领首妖单膝跪下,抱拳道。
甘棠看着这些妖族旧部,心中兴奋与愤恨更上一层楼。昔日耻辱,迟早要洗。他颔首应下,便让他们起身。
领首妖激动不能自已,当初他以为老妖主一脉已被那叛贼尽数灭绝,没想到,少主还活着,且一心复仇。枓猙那妖,背恩弃义,可诛!
“少主,北部族族长已死,其他三部皆疑心于枓猙,”领首妖兽瞳泛起奇异的光,“据打探,他们已暗中谋划。”
“枓猙暴戾,也难为他们能忍受到现在,”甘棠不由嘲讽,“不过也不能怪部族,有长息这群‘仙人’,是挺难的。”
妖怪魔物狠厉无情,人族也不遑多让。
谢春山当初倒留意一些妖族情况,没想到此事长息也有份。他眸色渐冷,听完他们主仆计划和寒暄,又跟着甘棠。
甘棠行至夜未央,脚步骤停。
他施法的手也负在身后,“出来吧。”
法宝的使用或许在人间不显,难以觉察,可在妖族,特别是夜未央内久了,空中流光会出现细微的变动。
谢春山撤了法宝,出现在了他面前。
“谢春山。”
谢春山忽然有了更好的主意。
从妖界出来,二人分道扬镳。
还是熟悉的长街。
谢春山甫一转身,倒是怔愣片刻。
宁遥心中流淌着异样的冲动,她终于又见到了他。
长街的行人来来往往,谈笑风生。粲然的灯火与繁花相得益彰,柔和了世间,也柔软了人心。
华尧就站在谢春山与宁遥中间,眼见着她穿过自己的身体,趋向谢春山。
在华尧的印象里,宁遥似乎并没有和哪个男子亲近过,哪怕是她的师尊,也是敬重有余,礼数周到。
谢春山是个变数么?
华尧突然就不确定了。
谢春山稳稳地接住了宁遥,面容逐渐染上笑意。他轻轻地拍着宁遥的后背,是些许纵容宽慰。
宁遥感到除在师尊身边以外的无比的安心。她靠在谢春山颈窝,嗅着熟悉的像清风和春竹的清冽温和的气息。
她忽觉闷堵,看着谢春山一如往昔的面容,千言万语竟消失无踪。
谢春山对清虚的事情显然感到非常惊异。
师尊闭关,按理来说不会一无所知。那些师弟妹们修为尚且不错,放在其他宗门几乎可以作首,这未免陨落得太快太突然了。
简直就是一场荒谬的玩笑。
谢春山心中也生了郁气。虽说修士生死也如普通人不知凡几,可他们是比旁人关系更近的同门。
他看着宁遥只盯着眼前的茶水出神,谢春山便暗自叹口气。
宁遥看似一幅万事不过心的模样,其实心里比谁都在意。谢春山自然知道她别扭的性子,只好又劝慰一番。
“阿遥,不必自责,”谢春山顺手拂落她发上的落花,“……定数罢了。”
宁遥不认为人因所谓定数而丧。
“定数……真的不能逆么?”轻轻言语,仿佛如微风而过。
谢春山一时无言。他也不知道,若不可逆,总有人去尝试。若是可逆,又必不能十全十美。世间就是如此,总得有代价。
不过若是真的有了坚定的心意,又怎会在意所谓的代价呢。
华尧才不会在意定不定数,只要他想,他自己就可以是“定数”。华尧眼中此时此刻只有藏在宁遥乌发里的一抹艳色。他动了动手指,又轻握成拳。
华尧觉得自己一定疯了,可是一切很正常,这世间无人与自己匹敌,又岂会控制不住自己。他忽而感受到羞恼的意味,这个说法还是他们给的。
羞什么,恼什么。
华尧甩开脑海里不实际的幻想,思索起现在都进程。
玉皎显然已经没有太大用处,谢春山……还有……
他的眼睛自己转到了宁遥身上。
那就帮帮谢春山好了,有些事,还是清楚点儿好。
他无声轻笑,姿容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