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颜芍和鱼浪又一次站在锁妖塔的下面。十七年前,他们也是站在此处,跟着瑾瑜,打算孤注一掷,生死由天。而如今,他们身后站着的,除了妖族族长参水,还有各妖洞的洞主和他们手底下最精锐的弟子。这一次的进攻,参水率领的妖族子弟不多,但是全部都是精英,进可攻,退可守,再不济,要逃也是易如反掌。他们的目的,不是歼灭曜真派,而是将所有的曜真派弟子吸引到锁妖塔,特别是梁伯鸾。
东海和鱼浪刚攻上华阳山没多久,就碰上了谢子翰和一众空明派的弟子。他们二人见了谢子翰,双眼放光,恨不得立即上去相斗,一雪前耻。
颜芍立即拦住他们二人,道:“不许擅自行动。我们必须按照瑾瑜的计划,赶紧到锁妖塔去。”
鱼浪眼睁睁的看着谢子翰和别人相斗了起来,嚷道:“我们两个一起上,很快就解决他了。”
东海也嚷道:“可不是。这次我们不会上当的。”
颜芍疾言令色道:“万万不行。如果错失良机,谁也负不起责任。那我们这几个月的辛劳就付之一炬了!”
鱼浪和东海只好悻悻的跟着颜芍继续往锁妖塔杀去。鱼浪不死心的往谢子翰处望了一眼,只见蝶姬率着几个虫妖围住了他。鱼浪心里暗自高兴,蝶姬一向爱用黑巫术,这回谢子翰可真是倒霉了。
当他们到了锁妖塔下面,和他们厮杀的已经不再是外门弟子了,全部是清一色的内门弟子和灵元弟子。屠妖阵也已经全部出动。把他们和各妖洞的洞主团团围住了。
绿坊和观笙二人一东一西,古琴声和琵琶声此起彼伏,声声夺命。壁萤率领一众狐妖和翅妖,错落有致的攻击灵元弟子。参水一挥手,猫妖,虫妖和海妖相继出击。
然而这里毕竟是曜真派的地盘,妖族的队伍虽然精良,但是也不可能一直耗在这里。所以速战速决才是正经的。
双方短兵相接了一个时辰。突然一个身着青莲的精瘦长老御剑而至,手里拿一把闪着玄光的宝刀。
梁伯鸾看到这一群灵气逼人的妖族子弟,眼放精光,心里不由的暗喜,真是天助我也。以这些妖徒祭刀,还愁刀不能成吗。他冲着身下的妖族子弟纵向一挥,那刀风带着凶狠的灵气,直接就在地上劈出了一道沟。几个妖族子弟躲闪不及,都跌到在地上。
颜芍一看此景,立即嚷道:“东海,鱼浪,是梁伯鸾!”
东海和鱼浪立即丢下与他们相斗的曜真派弟子,径直冲梁伯鸾围了上来。他们三人牢牢围着梁伯鸾,不让他继续肆意的攻击别的妖族子弟。
鱼浪纵身一跃,从高处坠下,手中的惊鲵直插梁伯鸾的脑门。梁伯鸾手里的焚冥刀一举,紧紧卡在惊鲵的四方戟之间,灵力一推,直接将鱼浪震了出去。东海紧接着一个转身,手里的断水狠狠向梁伯鸾劈去。只听“噹”的一声,梁伯鸾手里的刀光炸开,东海也被弹开了。
颜芍见此,双手不停的在古琴上弹奏,琴音顺着琴弦飞了出去,直逼梁伯鸾的胸口。梁伯鸾将宝刀在胸前挥舞,那些琴音就立时被他挡了出去。即便如此,颜芍也不敢停手,不停的用琴音绊住梁伯鸾的宝刀。梁伯鸾看出他的用意,手里的宝刀攒足了灵气,突然劈出,颜芍大惊,将绿绮琴翻起,挡在身前。“啪”的一声,整张琴从中间断裂。颜芍手一挥,将琴弦扯了下来。
东海,鱼浪见状,继续以四方戟进攻。而颜芍此时琴已断,只能以琴弦进攻。他们三人围攻梁伯鸾,本来不应该处于下风,怎奈那焚冥刀上聚满了灵气,即使梁伯鸾只使用了一成的灵气,到了焚冥刀那里也能变成三成。所以他们三人立即处于劣势。
三十几个回合下来,他们不仅毫无胜算,身上也是处处挂彩。
东海这时急了起来,道:“瑾瑜那家伙到底去了哪里?再不来,老子就英勇就义啦!”
鱼浪道:“不是去救郭平仲和关沫如吗?照我说,救什么救。直接把他们的老窝端了,不就好了。”
颜芍道:“别罗嗦。好好对付梁伯鸾!”
梁伯鸾与他们斗了这么多个回合,对他们的修为已然明暸。如果没有焚冥刀,这三个妖徒的确不可能如此轻易的被他拿下。只可惜,如今他宝刀在手,换了谁来他也不怕。瑾瑜来了又如何,即使心月回天,如今也救不了这些妖徒。简直就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他一声冷笑,手里的宝刀使得更加得心应手了。
又斗了十几个回合,东海,鱼浪和颜芍已经开始有点不支了。再这么斗下去,恐怕他们之间有一个人就要被梁伯鸾所斩。心里正犹豫要如何是好。只听一阵动人心魄的春香曲由远及近的飘了过来。一个黑青相间的身影,从东边的树林里借着飘风术疾驰而来。
东海看了,大喜,嚷道:“你大爷的,再不来,我就要被宰啦!”
瑾瑜轻轻一跃,站在梁伯鸾的左侧。此时他们四人各站一方,将梁伯鸾围住。
梁伯鸾看看瑾瑜,冷笑道:“你不跑,还到这里来送死?”
瑾瑜扯扯嘴角,道:“我生怕梁掌门的恶行无人揭发啊。”
梁伯鸾道:“你们这些妖魔的话,有谁会信?”
瑾瑜眼睛一扫,聚集在锁妖塔下的仙门子弟,除了曜真派的弟子,曜真派的耆老曹惟演也在其中,连空明派的掌门和弟子都在。他笑道:“信不信都没所谓。我们的目的就是歼灭你们曜真派。”
梁伯鸾仰天长笑,道:“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以卵击石!”话音刚落,便向瑾瑜劈了过去。
瑾瑜知道焚冥刀是神器,自己的玉笛根本不是对手,所以也不挡,只管躲。
他们四人此时围住梁伯鸾,只是防守,绝少进攻。梁伯鸾心里起疑,变加快了手中的宝刀。让他们守不住。
瑾瑜看出了梁伯鸾的想法,冲东海和鱼浪使了个眼色。他们两人会意,立即将手里的四方戟举向空中。空中随即布满了乌云,整个锁妖塔下黑压压的一片。
梁伯鸾狞笑道:“难道我还怕雷电吗?”
瑾瑜道:“那可不一定的,梁掌门。”说着他横起玉笛,吹了起来,那笛声柔美而沁人心脾,毫无攻击之力。与此时的状况完全不相符。
梁伯鸾一怔,还没想明白。从他们的四面八方突然间飞来无数的谏珂鸟。他知道这些谏珂鸟有毒,立即操刀像瑾瑜劈去。瑾瑜侧身一避,玉笛一挥,才躲开了焚冥刀的刀锋。梁伯鸾刀一横,那刀口立时像瑾瑜的面庞压上去,根本没有放过瑾瑜的打算。瑾瑜眉头一皱,身体略往后一仰,但却根本躲不开。
突然间,一根琴弦径直朝焚冥刀飞了过来,牢牢的缠在焚冥刀的刀刃上。颜芍使劲一拽,梁伯鸾手里的焚冥刀一偏,刀锋顺着瑾瑜的鼻尖划开,刀锋一沉,划破了他的胳膊。瑾瑜一身冷汗,立即向后退去。
梁伯鸾扭头一看,冷哼一声,焚冥刀反向一卷,琴弦和焚冥刀缠绕得更紧了。颜芍身体不由的前倾。他还没稳住脚步。梁伯鸾灵力一催,焚冥刀上精光一闪,琴弦登时断成几截。崩断的琴弦反弹回去,正好打在颜芍的胸口。颜芍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颜芍!”瑾瑜看到颜芍受伤,心里急了起来。
“呀——————!”东海和鱼浪突然从空中坠下,断水和惊鲵笔直的朝着梁伯鸾的面门刺去。
梁伯鸾抬头,手里注满里灵力,将焚冥刀奋力一挥。
“噹!噹!”东海的断水一侧的月牙利刃被生生斩断了,而鱼浪的惊鲵则被震脱了,双手的虎口都震裂。他们二人面面相觑,都是大骇。梁伯鸾此时更是越战越勇,手里宝刀一翻,径直朝手无寸铁的鱼浪冲了过来。鱼浪迅速的往后一跃。
而瑾瑜趁着他们相斗的时候,不停吹奏玉笛,将整个山头的谏珂鸟全部召唤过来。昏天黑日的将他们笼罩住了。这些谏珂鸟中有很多的翅膀都是黑色的。
梁伯鸾朗声道:“用淬了毒的谏珂鸟就可以制服我吗?我会中毒,难道你们不会吗?”
瑾瑜继续吹着玉笛,只见所有的谏珂鸟悬在他和梁伯鸾之间,仿佛一层黑色的屏障。
此时他们四人,几乎兵器全毁,只剩瑾瑜手里的玉笛和一些谏珂鸟,根本就是穷途末路。梁伯鸾冷笑一声,举起了刀,准备将所有的谏珂鸟和瑾瑜一次全部劈死。
“嗖”的一声,一只白羽箭划过了空中,准准的射向了梁伯鸾举起的焚冥刀。“噹”一声,那玄黑的箭头正中焚冥刀的刀身。梁伯鸾大惊,正想抬头,只听“嗖”的一声,又一只羽箭“噹”的正中焚冥刀。
焚冥刀的刀身骤然间光芒四射,在那羽箭射中的地方,裂出一道口子,那口子越来越大,那光芒也越来越大。仿佛所有惨死在焚冥刀下的怨灵此时正迫不及待的要从焚冥刀里冲出来。
梁伯鸾脸色刷白,目不转睛的盯着手里的焚冥刀,手在微微发颤。
“啪”的一声,整个焚冥刀沿着刀身的小裂缝全部裂开,刀片炸裂了一地。
“啊——————!”梁伯鸾捧着手里破碎的焚冥刀,撕心裂肺的吼了出来,“我的刀!我的刀!我要杀死你!”他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睛,举着刀柄奋不顾身的朝瑾瑜冲了过去。
瑾瑜此刻毫不犹豫命令所有的谏珂鸟冲梁伯鸾冲了上去。谏珂羽翼上的毒,随着它们翅膀的振动,飞入了梁伯鸾的眼里。
他依然不顾一切的冲向瑾瑜,眼里流着血水,歇斯底里的喊着,叫嚷着,挥舞着他手中的刀柄。瑾瑜此时已然不惧。他微微退后,轻易的躲开了梁伯鸾的攻击。他又叫嚷了一阵,终于甩开了破碎的焚冥刀,抽出了腰间的长剑。然而此时,没有了焚冥刀的助力,再加上自己心神大乱,梁伯鸾的一切行径都无异于困兽之斗。
颜芍看准了时机,将袖袍中的深海白绞抛出,一下子缠住了梁伯鸾,把他牢牢的捆住了。鱼浪和东海遣散了他们头上的乌云。刺眼的阳光照射下来,照在梁伯鸾狰狞而丑陋的面孔上。
梁伯鸾眼睛红肿,眼泪不停的往外流,恶狠狠的嚷道:“不可能!世上没有东西可以毁我的刀!”
瑾瑜看着他,声音很冷,道:“如何没有。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他俯下身去,捡起地上破碎的羽箭,道:“这箭头和焚冥刀一模一样,一样的材质,一样的冶炼。”
梁伯鸾嚷道:“不可能!没有天炉,不可能再造焚冥。裴氏已经绝户啦!”
瑾瑜寒着脸,道:“就是为了不让人造焚冥刀,所以灭了裴氏。如今击碎这焚冥刀的,就是裴氏的人造的羽箭。而这个人,就是你十七年前,纵鬼车祸害徐来镇,害死她爹娘的裴光昕。你当年处心积虑的抢夺蚩尤残页和焚冥刀,早就为自己埋下了祸根。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梁伯鸾还是不信,道:“不可能的。即使是一样的东西,我的刀也是无与伦比的!”
瑾瑜抬起头,看了看锁妖塔的塔顶,卷梓站在塔顶上,手里拿着古朴的繁弱。造焚冥箭头是第一步,第二步是引梁伯鸾到锁妖塔来,卷梓才能借锁妖塔的高度,发挥弓矢的优势。而第三步,就是利用漫天的乌云,掩饰塔顶的卷梓,而谏珂鸟,则是用来扰乱梁伯鸾的注意力。这一步一步,瑾瑜和参水都想了很久。
瑾瑜轻笑道:“你没想到吧。今日你是败在神弓繁弱的箭矢之下。”
梁伯鸾此时才明白自己中了瑾瑜等人的计谋。上锁妖塔根本不是为了歼灭曜真派,或是劈塔。四人围攻他,也不是真的以为他们有胜算。一切都只是为了毁掉他的刀。
瑾瑜继续道:“人算不如天算。当初我们的纷争因繁弱而起,如今,也因繁弱落幕。光有焚冥箭头,自然不足与你相抗衡。可是这繁弱,是天之神品。岂是凡人可以铸造媲美的。”他冷冷的看着梁伯鸾,道:“梁伯鸾,你到了今天这一步,全部都是你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瑾瑜正想往前走,一个曜真派的耆老飞身而来,挡在梁伯鸾的面前,手里的长剑划出了凌厉的剑气。曹惟演看到梁伯鸾被擒,虽然不知道他和瑾瑜之间说了什么。但是在这种时刻,自然是立即出手救自己的掌门。
瑾瑜向后退了一步,挥舞起他的玉笛。但是曹惟演的速度太快,他根本就没有准备好招架。
鱼浪和东海大惊,嚷道:“瑾瑜!”
另一阵剑气从天而降,形成一道屏障,挡住了曹惟演的剑气。
廖杋寂收了剑,站在曹惟演的面前,行了一个礼,道:“曹师兄,切勿冲动。”
他话音刚落,宁卓北已经带着武修谦和兰通和赶了过来。
曹惟演看到武修谦与兰通和,一怔,道:“武掌门和兰师弟为何会在此?”
武修谦叹了口气,道:“我们都是为梁伯鸾所擒。被关在囚洞里,已经一个多月了。”
兰通和道:“梁伯鸾为了加速仙妖之战,设计把一众反对他的掌门宗主和弟子都全部囚禁了。”
曹惟演愕然的看着梁伯鸾。梁伯鸾脸上倨傲,一言不发。
宁卓北道:“梁师伯还指使何允卿,想要将所有知情的人全部灭口。”
曹惟演大惊,道:“师兄,你为何如此?”
梁伯鸾依旧不答。
宁卓北走上前一步,道:“曹师伯,如今,你是否愿意相信弟子所言。”
曹惟演低头看看狰狞的梁伯鸾和他身边破碎的焚冥刀,抬眼怔怔的看着宁卓北。
宁卓北转身往锁妖塔走去,一边走,一边割破了自己的手掌。参水见此,让所有的妖族子弟都停止了攻击。曹惟演也示意众人停手。
宁卓北走到锁妖塔前,将塔下的每一扇门上都画上了符咒。她站在塔底,向曹惟演点了点头。曹惟演迟疑了一下,颤悠着念起了不离结界的咒语。当他口里的咒语停止时,锁妖塔下的门一瞬间全部打开了。阳光从四面八方洒入了锁妖塔里,一束一束的光线里漂浮着灰尘。塔里却是一片死寂,空无一妖。与十七年前云天泽封塔时的群妖耸动截然不同。
众人一动不动的看着这几百年来,令群妖望而生畏的锁妖塔,心里百感交集。曜真派的腐朽与脆弱便如这塔一般,表面上依旧光鲜坚韧,内部早已空空如也。而所有的人居然还蒙在鼓里,一无所知。还以为自己守着的是一份荣耀与辉煌。
曹惟演骇然,二十几年,这曜真派掌门,究竟都犯了怎样的滔天之罪。囚禁自己的师弟,纵鬼车为害人间,滥杀妖族,祭刀!他大怒,转身冲梁伯鸾吼道:“师兄啊!你。。。简直是十恶不赦!”
梁伯鸾红着眼吼道:“无需多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曹惟演此时已经失望透顶,道:“你真是冥顽不灵!”他转身对尹建儒和常文英道:“建儒,文英,把梁。。。把他带下去。关在囚洞里。严加看管。”
“是!”尹建儒和常文英立即将神智不清的梁伯鸾带了下去。
曹惟演还剑入鞘,走到参水的面前道:“参水大人,曜真派出此恶逆,实在是本门不幸。今日你率众妖上山,想来也是因为焚冥刀危害四方。”
参水点点头,道:“曹真人,我们妖族从来不想与仙门为敌。今次的确是因为族内被无辜残害的弟子太多,才选择铤而走险,攻上华阳山,毁灭焚冥刀。”
曹惟演惭愧道:“在下实在是没有脸让参水大人原谅我们曜真派的恶行。但是如果参水大人信得过在下,在下一定秉公办理,严肃处理梁伯鸾,还你们一个公道。”
参水道:“在下自然信得过曹真人。如果此事能和平解决,也算是慰藉了天泽的在天之灵。”
曹惟演迟疑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耸入天际的锁妖塔,转身给参水鞠了一躬。参水回礼,转身对众妖道:“咱们走吧。”
瑾瑜看了一眼宁卓北,道:“我在山下等你。”
宁卓北点点头。
刹那间,一众妖族子弟从华阳山退下。整个山头又清净了下来,好像他们未曾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