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心嗡声大作，想要挣脱桎梏，却仿佛被嵌在铁臂里。

　　在这力量悬殊的博弈中，华辞看出一点端倪。

　　她试探性地向孟霖走了几步，封心剑尖霎时间改变了方向，不再指向云风，可当它正要指向别处时，云风却抬手自池中召来封心剑鞘，“啪嗒”一下，将它给塞了进去，又在剑柄上边拍了拍，以显示他的愤怒。

　　最后，还不忘叹道：“脾气是真差啊。”

　　木着脸站在一旁的华辞：.......

　　已经被吓呆的小孟霖：.......

　　云风看了看不动弹的封心，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转头看向还在地上坐着的孟霖，愣了愣，才问道：“怎么坐着了，快起来，这石头不比一般，会受寒的。”

　　孟霖呆呆地点头，试了几次却都没爬起来。还是一旁的华辞看不下去了，黑着脸拉了她一把，扶着她站起来。

　　云风：........

　　半晌，孟霖带着哭腔问：“师尊，我能不要吗？”

　　云风看了看一脸苦大仇深的小孟霖，又看了看手里捏着的封心，摇了摇它。

　　“喂，她说不要你呢。”云风一脸欠揍像地问灵剑。

　　华辞看着灵光黯淡的封心，心虚地摸了摸鼻梁。

　　这家伙，不会记得前世的事吧……还这么记仇呢？

　　出于对封心的亿点点愧疚心理，她拍了拍孟霖的背，劝道：“它挺喜欢你的，别怕。”

　　孟霖仰头泪汪汪地看师姐，然后乖乖巧巧地点了点头，上前几步，慢慢地靠近被云风半举起的灵剑。

　　封心见了她，自动出鞘半寸，银光莹莹，恍如隔世。

　　云风敛了神色，郑重地将封心交到她手里，声音难得肃正：“好好待它。”

　　华辞恍然间跟着孟霖走到云风身边，她神色间深藏着的痛苦，被埋在这荧光之中。

　　孟霖俯身，双手接过灵剑，从它的荧光里感受到一种别样的温柔。她不自觉湿了眼，神色懵懂：“.......为什么.......”

　　华辞僵在原地，面色青紫，指尖颤抖。云风这时还没有注意，他蹲下身，手抚上孟霖的头，闻言笑笑：“它挺喜欢你的......”云风顿了顿，“.......别怕。”

　　孟霖抱着封心，闭上眼睛再不动作。

　　云风也适时地沉默下来，却突然发觉华辞的气息消失了。他惊觉回头，却无人在他身后。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将含在口中的逆血咽下，面色愈加惨白。

　　他似乎并不着急，只是慢悠悠地从袖里摸出一张薄纸，随手折成了一个四不像的奇丑模样，轻轻将它扬到空中，而后灵力发动，纸兽便不知去向。

　　云风看了看孟霖，知她此刻陷入剑灵之境，便缓缓起身，用灵力幻化作一支笔，留下了一张信纸，又从袖里拿出了一卷新制的羊皮卷，略施仙术后一道放在了她身旁。

　　做完这些后，云风以半拳掩唇，低声咳了几声。

　　他的灵力，正在以破堤之洪的速度飞快流逝，就如他的身体一般，千疮百孔。

　　方才在练功台时，并不是他不想早点到。他尽力赶了，只是.......他连如今孟霖的脚程也追不上。

　　他矜傲清冷的故作轻松，只是生涩掩饰的油尽灯枯罢了。

　　云风拂袖转身，提气舒神，这才慢慢迈步往回走。

　　因为剑阁也在山腰，故而没用多久便到了他自己的院子。他抬眼望去，院中那一树白梅终年不谢，如今却落了满地。

　　云风眼前开始模糊，他走时有些摇晃，略微不稳。他强撑着走到树下，双腿发软跪倒在地。

　　他失了系命的要物，现在正是弥留之际。

　　云风颤巍地取下山雪与腰间的玉兽，可人有三魂，如此，还少了一物。

　　云风吃力地四下看了看，所见尽是白梅。他撑起身，折下一枝不败梅花，而后靠着梅树滑身坐下，将它与另外两物一并放在腿上。

　　云风乏力地阖上眼，却在血味里嗅见了梅香。

　　他陡然睁眼，断续低喃：“不能.......还不可以.......”

　　云风指间迅速结印，在体内抽出一些冰蓝色的人形灵气。

　　“！”他在剧痛中吐出口血来，却不停地做出繁复的印结，引着那三缕残魂进入寄物之中。

　　待蓝光消散，云风虚脱地靠在树下，望着头顶的繁花，低低地笑起来。

　　可笑着笑着，那笑声便含混了，模糊得近乎成了低泣。

　　“我.......若是能早些.......”他眼前是淡淡荧光，就如孟霖前世消散的时候一般。

　　“.......啊。”这一声余叹，逝在苍茫天地间，带着无尽悔恨与遗憾。

　　此时，在极远的东方，那纸兽被捏在一人的指间。

　　他站立在巨松之巅，身形异常高大，呼吸间的威慑令人胆寒。

　　这人虎目里尽是复杂，他如有所感，望向正高升的朦胧骄阳。

　　几许后，他掌间燃火，将纸烧尽，随后凌空跪拜而下。

　　“此番，算我华擎戮欠宗师两条命，”他抬眼看向远处的雪山，“便是欠苍生万万条性命。”

　　“如此大恩，我必倾命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