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城池目前看来最可疑的地方就是那里了,一个规模不算很大的布庄,腾出大块大块的地方种植花草。
布匹上浆染色晾晒的地方挤得紧巴巴的,不是在遮掩什么就是这布庄主人真的很喜欢花草,不管哪种情况都值得再去一次,大不了当去认识个同道中人。
夏日天长,等何如走到陈家布庄附近时,布庄的工人们刚收工说笑着出来。
何如假装鞋里进了沙子,单脚一跳一跳的蹦到墙角靠着磕巴鞋子,顺便歪着头竖起耳朵观察这些人。
一式的短打衣衫黑布鞋子,衫子款式一样,分了黑、绿、蓝、灰四种颜色,大概是用来区分布庄工种的。
都是年轻后生,大热天的干一天体力活,后背都汗湿了,有一些还亮晶晶地结了盐霜,只有几个稍年长的看着清爽些,看周围还各自跟了些小年轻们说笑的开心,应该是动嘴多过动手的师傅头了。
何如瞟了几眼,选定了个面善些的师傅头,穿好鞋子,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听了几句后生们闲聊后找个由头很自然地加入了对话。
何如现在这副皮囊虽说看起来不咋的,但实用啊,你说一群大老粗们要是看着个貌如天仙的姑娘,还能跟看着何如现在这副普通青年人的样子一样好好说话,打死我都不信。
何如装成想在城里找个营生的乡下人,一来二去把布庄的情况打探了个清清楚楚。
他说话清楚,举止有礼,师傅头对他很满意,拍着胸脯保证只要他上陈家布庄来,他肯定给安排个轻松点的活儿,布庄饭菜管饱,不收学徒费,每个月还给开工钱。何如托词要回家问问兄长意见,道谢后顺着原路返回了陈家布庄。
他一路晃晃悠悠走的慢,再次回到布庄门前时天色已暗,只能凭着天上点点星光大致看个轮廓了。何如看看左右无人,一个跃身就翻过了围墙进了布庄。
照伙计们的说法,布庄晚上都无人值守,一是这里民风好,二是布庄里没啥值钱玩意,与其费尽力气搬走几匹尚未染制好的布,不如直接去偷富户家的米粮来的实在。
所以何如进了布庄后也不躲藏,大摇大摆地就着星光巡视了一遍布庄。
布庄内情形跟上次查探时差不多,刚收来的粗织布摆在一头,染缸边、上浆的池子边除了绿油油的水文草,就是见缝插针的搭着晾晒的架子,各处都堆放着些或浆过或初染过的布匹,凌凌乱乱的。
何如走了一遭,如上次一般一无所获。
这在何如的意料之中,布庄内密密麻麻的水文草不是白种的,自己说实在的就没正经学过什么降妖伏魔的本事,凭借的不过是体内十几颗妖丹近万年与修仙人斗与天斗与地斗与妖斗积攒下来的血泪教训。
如果正好遇上个不熟悉套路的精怪有心隐藏了行踪,用自己这肉眼凡胎觉察不了也很正常。
此番要多费些功夫了,唉,她默默地叹了口气,走到布庄内最阴暗的角落,让自己全身都隐藏在夜色之中。
不一会儿,一波浓黑的有若实质的妖息像水一样从妖娆藏身的地方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慢慢地笼罩了整个布庄。
何如施展了自己的最强查探术,化身为狐妖狸儿,用了“疑神疑鬼”这一招。
“花、草、树、木、蟋蟀、蚂蚁、蚯蚓……”,何如毫不吝啬地释放妖力,一点一点地排查整个布庄的活物。
就是这里,感觉到异样的何如收回妖力,将刚才变身狸儿时脱落的画纸往身上一贴,嘴唇蠕动快速地念了三遍口诀,恢复了青年道士的摸样,纵身往刚才察觉到异样的地方跃去。
这是放刚收购来的粗织布与上浆的池子交界的地方,何如快速地游走了一遍,确认过地面绝无异样后,将目光投向了上浆池。
上浆池中又浑又浊,何如皱皱眉头,从百宝囊中掏出个黄色符咒,引燃后扔进了上浆池,这是到访传音符,对方会听到类似于“咚咚咚”的叩门声,是告诉对方有客善意来访的意思。
人类尚且护宅,精怪更是如此。何如素来对妖精鬼怪等均无偏见,所以她来了个先礼后兵,她可不想莫名其妙的和不知道底细的对手打上一架。
传音符发出,她又从百宝囊中取出乌金剑藏在右手袖中以防万一。
上浆池中的浆水轻轻地起了一波涟漪,何如全神戒备,可很快她就发现不过是夜风吹过而已,真是虚惊一场。
一刻钟过去,何如看着面前浑浊的浆水认命地叹了口气。能怎么办呢?
乾坤大挪移之类的术法她不会,没法把池水运走完事后再送回来;避水珠之类的好东西她一个穷修也没碰上过。
化身鱼妖是行不通的,那条肥锦鲤除了刮泥沙刮得有几分风骨,还有在水下能呆上一辈子都没问题外,真刀实枪的干仗是不行的。
五感也是封不得的,会影响判断。何如闭上眼睛,凝神开了天眼,深吸一口气,跳入了上浆池中。
上浆池不深,何如使个千斤坠就沉到了池底。她右手拿着乌金剑,左手掐诀,小心谨慎地绕着池周察看。
上浆池里面不过三步见方大小,她很快就发现有块池壁上施了障眼法。
施法者的法力没有何如高明,一扇如平常窗户般大小的木门近乎没有遮掩的呈现在何如眼前,这也符合刚才何如用疑神疑鬼查探时得到的信息:妖力低微。
伸手打开木门,一个蜿蜒向下的洞口出现了。洞口很小,只能容一人爬行进入。
何如不敢大意,将乌金剑收入右手袖中,又凝神探了探洞口动静,觉得没有布置什么厉害阵法才爬了进去。
洞穴周围很光滑,看着像经常有人进出的情形。但何如仍然很小心地爬一会停下来观察一下,又爬一会再停下来观察一下,以极缓慢的速度向洞里深处前行。
好在洞穴不深,何如估摸着不到两刻钟功夫,便又看到了另一扇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