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府先前的主人,名叫白守望,经营各类生意买卖,是钱塘乃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不知是不是前世积了德,白守望不光生意兴旺,家中几位夫人,在他刚过而立之年时,先后便为他产了五个男娃。白守望见后继有人,起先自然是高兴,可五个儿子渐渐长大,到了入学年纪,他才发现大事不妙。自从,这五兄弟入了学堂,可说是天天惹事,先生先后找到府上几次,指责他们资质平庸,教的学问是从未记得,学堂之上惹是生非,叫先生们头疼不已。白守望看着五个儿子,虽怒其不争,但也没有更好办法,只得为他们退学,请来教书先生,于家中单独教授。
这样过了数年,白守望重病缠身,开始卧床不起,再无法撑起家业。而五兄弟却仍毫无长进,无法独当一面。到白守望死后,白家家业便就此惨淡,妻妾死的死,走的走,只留下五个兄弟留守,靠着积攒的家业过活。
这时,钱塘知县杨霸山,瞧见白家再无人阻挡,便心生觊觎,欲图霸占白家财产,于是找来那三个杀手,于夜间将五兄弟迷晕,后将房门反锁,放火行凶。谁知,那夜风大出奇,火势延至整个府院,已非人为所能控制,最后府内付诸一炬,尽数化作灰碳。
而三名杀手,气恼杨霸山出手小气,纵火前找出不少财宝,本想偷偷带走,可事后撞见杨霸山带人前来,无奈之下,只得临时藏于五兄弟尸身之下,想着不会有人搬动,待风平浪静再来拿走。可他们不知,白家五兄弟枉死,冤魂迟迟不肯离去,一直待在此处,如今他们自己送上门来,言谈间泄露了真相,惹得五兄弟怒火中烧,欲将他们除之而后快。
此时,杀手们见五兄弟鬼魂前来索命,个个相貌惊人,浑身泛着不同鬼色,有脸似白纸的,也有周身如符纸般深黄,更有的青如碧海,总之各色不一,令人望而生畏。杀手们见此景象,均吓得魂不附体,双腿不得站立,少年更是嚎啕大哭,不住叫道:“鬼……是鬼……鬼啊!”
刀疤脸此刻也不复威严,跟着二人连连倒退,冲五鬼道:“冤有头债有主,是杨霸山逼迫我们干的,你们若要人偿命,就去找他去吧,请饶了我们吧。”
五鬼看着三人求饶,盛怒不减,其中一黄鬼道:“杨霸山固然要死,但你们也是罪无可恕。”
四鬼重声点头,另一青鬼上前道:“还与他们费什么话,快杀了他们,好再找杨霸山算账。”
白素贞小青一直隐身听着,这时见五鬼想要行凶,不敢再有迟疑,忙摇身一转,于黑夜中闪出两团刺眼光圈,待光圈散去现出真身,挡在三个杀手之前。
五鬼被白光刺眼,纷纷以手遮挡,白光散去见是两个姑娘,虽有些意外,却都神色淡然。白素贞看着五鬼神色,微微一笑,柔声道:“我们住进来多日,竟不觉府上还有其他人,真是有些失礼了。”
中间一白鬼见是白素贞,一脸的肃然,沉声道:“说到这白府,我们兄弟才是真正主人,你们道法再高,不过是鸠占鹊巢罢了。我们身为鬼魂,本不想与你们计较,便一直未有现身,可如今你们挡在这里,不会想为这些杀手求情,与我们作对吧?”
白素贞摇了摇头,正色道:“我不为他们求情,我是为了你们求情。”
白鬼为之一怔,讶道:“为我们求情,是何意思?”
白素贞眼神变的轻柔,注视着白鬼道:“我们既然住你府上,自然念你一份恩情,你们既已不得好死,便不想你们不得超生,死后接着受难。所以,我确实想求你们放过他们,不过并非是为了他们三个,而是为了你们。”
黄鬼嘴巴一撇,不屑道:“大哥,不要听她胡说,她与我们非亲非故,怎会为我们着想。”
白素贞微微挑声,道:“我与他们三个也非亲非故,难不成不为你们,为了他们几个手上沾血的杀手?”
白鬼似信非信,疑道:“那你说的不得超生,死后受难,到底是什么意思?”
白素贞见他尚未被复仇冲昏头脑,略感欣慰的点点头,道:“即便你们不学无术,也该知道,人死后会下地狱,十八层地狱下到几层受苦,又要多久转世投胎,再生是人是草还是猫狗,都要看生前德行,有无作孽害人,有无谋财害命,你们生前没做坏事,可一生只知吃喝玩乐,没任何功德善行,这样尚算万幸,起码不用下地府受苦。可是,你们若现在杀人,虽是手刃仇人,却也地规难容,到判官清算之时,都会记在你们头上,不用下十八层地狱,大致只到二三层罢了,可你们知道,这二三层要受些什么苦吗?”
小青耸耸肩,轻声道:“二层好像是剪去脚趾,再减去手指。三层嘛……是放在蒸笼里,高温蒸煮至全熟,再投入油锅去皮,炸至酥脆爽口,便投给地狱红狗,也就是这样,没有什么啊。”
五鬼相互间看了看,他们从小锦衣玉食,从未受过什么苦,此刻听小青随意一讲,已觉头皮发麻,心生惧怕。白鬼强装镇定,挤出三分不信,仰头道:“你故意编造这些,就想吓住我们,好让我们放过他们,是不是?”
小青长叹了一声,急道:“我们在白府住了多日,我姐姐是什么身份,你大致也清楚了吧,以她的见识,会不知地狱情况,需要编造这些来诓骗你们?”
白鬼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转头看了看左右兄弟。黄鬼仍存不忿,仰头看向白素贞,朗声道:“那你的意思,我们被火烧之仇,就此不报了吗?”
白素贞瞥了眼刀疤脸三人,冲五鬼道:“他们三个不过是受人指使,你们真正的仇人是杨霸山,就算报仇,也该冲着他去才是。”
白鬼沉声问道:“可杨霸山有权有势,我们若不能亲手报仇,又阴阳相阻,如何才能报得了仇?”
白素贞挑眉一笑,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们大可依正道,用人间法度惩治杨霸山,到时岂不两全。”
白鬼冷笑一声,哀叹道:“我们身为游魂野鬼,今日不知明日事,哪里有十年可等啊!”
白素贞舒眉一笑,柔声道:“我和青儿在人间修行,需要几个帮手,你们若是愿意,可以从今跟着我们,将来我们有幸得道,虽无法叫你们一同飞升,但为你们求个好去处,不用做幽魂野鬼,无需受轮回之苦,倒不是什么难事。”
白鬼一喜,忽又暗淡了下去,忧道:“黑白无常铁面无私,定不会答应我们留在人间,待他找到我们,怕是你也无可奈何吧。”
白素贞一怔,也觉黑白无常有些棘手,低眉想了一想,忽的喜道:“没关系,我已想到良策,任由他们法器高强,也寻获不到你们。”
五鬼闻之大喜,高兴的围在一起直跳。片刻,白鬼忽忽然一沉,示意四鬼安静了下来,有些讶异的看着白素贞,呆呆问道:“白娘娘,你真的愿意我们跟着你,为我们兄弟报仇吗?”
白素贞郑重的看着五鬼,点头道:“你们放心,只要你们肯留在人间,我定叫杨霸山自食恶果,为你们报仇雪恨。”
五鬼面面相觑,不是红了眼眶,便是鼻子酸楚,白鬼看着其余兄弟欣喜不已,忍不住掉下了眼泪,哽咽道:“白娘娘,我们兄弟不学无术,自爹娘走后,从未再有人关心我们,今天你苦口相劝,是为我们着想,我们心中全都明白,以后只要您一句话,我们愿鞍前马后,绝无半句怨言。”
白素贞摇头柔笑,轻声道:“你们愿回头是岸,就是天大的好事,以后都是自己人,这种见外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白鬼嘿嘿一笑,点头道:“嗯嗯,可是……这三个东西该如何处置呢?”
说着,白鬼指向刀疤脸三人。刀疤脸闻之色变,拉着另两人不住磕头,连声求道:“各位主子,求你们饶了我们吧,我们都是好人,过往都是被逼无奈,求你们高抬贵手。”
天蓬猛的点头,附和道:“是是,只要二位姑娘愿意,我们也可效犬马之劳,从此绝无二心。”
小青轻啐一声,鄙夷道:“你们三个无耻之徒,也配说这种话。”说罢看向白素贞,又道:“姐姐,他们为非作歹,说的话绝不可信。而且,他们知道五鬼身份,大致也猜出了我们底细,如此放走他们,定会泄露我们身份,为将来埋下祸根。”
三个杀手连连摆手,不住道:“不会的,不会的,只要肯放过我们,我们绝不敢泄露半句。”
白素贞呵斥一声,命三人住口,然后道:“若要你们闭嘴,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说罢,白素贞身形移转,由刀疤脸三人身后而过,眨眼于各自后脑一拍,将三团白光刺入,再飘回原位。
刀疤脸觉着头脑发沉,一股异物进入脑中,吓得体如筛糠,颤声道:“你对我做了什么妖法,放了什么进去,快说?”
白素贞眼神一厉,刀疤脸便是一缩,怯生生看向一边,不敢再做声。白素贞冷眼扫过三人,漠然道:“除了杀人灭口,叫你们彻底闭嘴,只有一个法子,便是开口断肠之法。从今往后,你们不得向任何人提起我们,但凡提到五鬼与我们姐妹半句,这法术便会立即生效,叫你们肝肠寸断,肠穿肚烂而死。”
三人身子一震,心头便是一凉。少年瞠口看着白素贞,转念问道:“那我们若一直不说,这法术还会生效吗?”
白素贞看向他,沉声道:“你们若守口如瓶,不泄露半句,法术自然不会生效。但是,我要你们从此滚出钱塘,今后若再让我遇见你们,开口断肠放到一边,我会立即出手,定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三人连忙屈身跪地,不住磕头允诺,直道:“感谢姑娘不杀之恩,您大可放心,我们绝对守口如瓶,不会泄露半句。”
小青满意的笑了笑,神色忽的一沉,喝道:“你们待着不走,是想我姐姐变心不成,还不赶快滚!”
三人慌忙起身,口中连声道谢,怕白素贞改变主意,贴着墙边退到门口,满脸陪笑挪到了门外,见白素贞并未说话,便忽如丧家之犬,拼了命般向外逃去。小青看着三人离去,冷冷一笑,转过看向白素贞,好奇的笑道:“姐姐,这开口断肠之法听着有些厉害,你真的给他们施了这法吗?”
白素贞微微笑道:“刚刚,我给他们后脑施了些内力,让他们觉着发热犯沉,便会笃定我施了法术,出去才不敢乱说话,只要他们害怕,才会离开钱塘,我们也可安枕无忧。至于开口断肠之法,我倒从未听过。”
……
白素贞为了五鬼一事,与小青早早便起身,伴着清早余晖出门,向着城中土地庙走去。
小青一边走着,一边嘀咕道:“姐姐,这五鬼的事,求他有用吗?”
白素贞默默摇了摇头,道:“五鬼这事,我大致有八九成把握,至于最后能否办成,也不敢确定。”
小青有些吃惊的叫了一声,讶道:“昨天,姐姐当着五鬼的面,不是说有了良策,十分的笃定,怎么又不确定了呢?”
白素贞轻叹了一声,嗔道:“我这样讲,是为了叫五鬼放心,虽然我确实想到了对策,但也没有万分的把握,既然还不知最后是否能成,不如待事情有了眉目结果再说,不然叫他们跟着担心,不是徒增烦恼嘛!”
小青会心一笑,叹道:“我们才刚刚认识五鬼,姐姐便对他们如此用心,我还真的有些吃味呢。”
白素贞嗔怪的笑了笑,柔声道:“五鬼虽然是富家子弟,只知游手好闲,但却不是坏人,以后跟着我们,免不了要出心出力,对他们好一些,这不是应该的嘛!”
小青咧嘴笑道:“我当然明白,刚刚是与姐姐说笑的嘛。其实五鬼也算懂事,刚刚我们出门前,见他们已经收拾利索,正帮着打扫大厅,忙着收拾院子嘛,这么勤快,也不算好吃懒做啊。”
白素贞沉吟了一声,苦笑道:“我看未必,他们生性懒散,只是刚刚跟着我们,才帮着做些家事,待日子久了,怕就会原形毕露了。”
小青眉头微蹙,扬声道:“真的吗,不会是这样吧。”
白素贞停下脚步,指了指不远处,笑道:“先不说他们,我们到了。”
小青顺着指向看去,见不远有颗参天大树,枝叶繁茂,遮挡着炎炎烈日,叫下面一处小庙,显的清凉舒爽。小庙不过半人多高,应是建有多年,白墙红顶显得有些破旧。庙内供着一佛像,黄铜打造,佛像笑容可掬,显得有些憨态。在佛像前面,放着一个香炉,里面灰尘满布,并未上香。而在小庙门头,挂着一小块匾额,写着的正是土地庙三字。
小青看着眼前小庙,不禁大感失望,噘嘴道:“姐姐,你瞧这土地庙,香火如此冷清,真能帮到我们吗?”
白素贞道:“土地是一方之神,掌管生老病死一切事宜,五鬼被烧死,应由土地上报地府,黑白无常才会前来拘魂。而五鬼死去多日,黑白无常一直未出现,我猜是还未上报,所以五鬼才会留至现在。”
小青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只要他将此事继续压下,不叫地府知道,五鬼就可安枕无忧了。”
白素贞摇摇头,摆手道:“他即便同意将此事继续压下,也只是权宜之计,若想彻底解决五鬼隐忧,不被黑白无常发现,还需再想其他办法。求他不要上报,不过是为争取些时间罢了。”
小青这时才明白了其中难处,忧道:“他还未上报地府,或许在忙其他事情,一时耽搁了,说不定马上便会上报,那五鬼岂不是危险。再者,他若是不答应,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白素贞左右瞧了瞧,轻声道:“这我想过了,他若是不答应,我们便哭给他看。”
小青一愣,疑道:“哭给他瞧,这会有用吗?”
白素贞轻轻一笑,掩嘴道:“他如今也有几千岁,我们在他眼前伤心欲绝,哭的梨花带雨,他一老人家,想来是受不了,或许心下一软,当下就答应了。”
小青噗嗤笑出了声,惊讶的瞧着白素贞,叹道:“姐姐,我可无论如何想不到,这主意竟会是你想的。”
姐妹相视一定,噗嗤笑出了声。半晌,白素贞担心惊动旁人,示意小青安静了下来,继续道:“如果这招无用,我们也可吹捧于他,将他夸的眉开眼笑,赞的心花怒放,不信他会无动于衷。”
小青此时也来了对策,忙道:“这招不行,我们还可搬出杨霸山,说他恶贯满盈,人神共愤。然后再提五鬼,说他们如何可怜,如何被奸人害死。他既为仙家,应该嫉恶如仇,心善慈悲才是,听到这些不信不会动容。”
白素贞含笑点头,道:“好,我们大致这样去做,进去以后再随机应变。”
小青点头道是,见清早四下无人,与白素贞站定一转,遂化作两缕轻烟,慢慢飞入土地庙中,落于佛像前,变回了人形,与手掌一般大小,然后跪在蒲团之上,合十双手,拜了三拜,口中说着敬仰之词。
话音未落,供桌上佛像白光大作,光芒散去,憨态铜像竟化作了真人。白素贞不想才刚到,土地便现出真身,躬身与小青站起,打量起钱塘的土地公公。土地公眉须雪白,长至前胸,手持一根曲木拐杖,身着黄色仙袍,后背微微曲着,看着老态龙钟,可长者应有的慈眉善目,在他脸上倒无半点显露,全是肃然冷峻。此时他半眯着双眼,肃然看向白素贞,于供桌上默默站起,向前一步忽从桌上跳下,围着二人身前踱步,来回一阵打量。
小青见这白发老人,像孩童一般高处跳下,顿觉奇异好笑,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觉着不妥,忙又掩嘴忍住。土地公闻之眼神一厉,瞪着小青恼道:“你笑什么,老夫就如此好笑吗?”
白素贞见土地公不苟言笑,又不停的查看她们,怕他脾气火爆,就此怪罪下来,忙赔笑摆手,道:“公公,我妹妹从未见过神仙,因此才不懂礼数,我代她向您赔罪,请您不要介意才好。”
土地公冷眼看向白素贞,漠然道:“神仙……你知道我是谁?”
白素贞低眉微笑,忙道:“当然,您是一方之神,所有要事都需经您之手,土地公公大名,我怎会不知道呢。”
土地公神色未变,闻之只是点了点头,冷道:“是啊,刚刚在庙外,你们正商量如何对付我,又是夸赞,又是扮哭,如此有备而来,定是做足了功夫,岂会不认识我呢!”
白素贞心头一紧,吓的瞠目结舌,呆呆看向小青。小青也是大惊,不想外面讨论之声,竟真被土地公听了去,一时心焦难安,苦思着如何解释。半晌,姐妹仍未想到应对,征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周围空气仿如骤停,叫人焦躁难忍。
土地公呆了片刻,见姐妹仍未想到如何解释,还在一脸的难色,便噗嗤一声,捂着肚子狂笑起来,咯咯笑声似孩童一般,围着白素贞二人直跳脚,笑声带着得意,半晌停不下来。
白素贞见土地公刚刚一脸不悦,此刻忽如孩童,笑的如此爽朗无拘,惊讶的与小青相视了一下,转而齐齐看向他。片刻,土地公笑的肚子有些疼了,只得弯腰一手捂着,另一手冲白素贞直摆,止着笑尽力站起,得意的冲白素贞道:“怎么,我唬到你们了,是不是?”
白素贞一怔,不解道:“公公,您这话……?”
土地公嘿嘿笑道:“刚刚听到你们外面嘀咕,竟想着如何对付我,老夫我岂能认输!因此在你们进来前,我便想好了对策,要你们方寸大乱,好唬住你们。”
土地公露出本性,原来竟是一顽童,叫白素贞松了口气,忙装作吓坏的样子,娇嗔道:“公公,您怎么故意吓我们呢,刚刚被您这样一唬,我心都快跳出来了。”
土地公挑眉道:“真的吗,老夫扮的没有破绽,当真唬住你们了?”
小青佯装认真,点头道:“可不是嘛,以为您真生了气,刚刚都吓死了。”
土地公扫了眼二人,忽的一缩头,笑眯眯道:“实在惭愧,可谁叫你们先使坏的,想出那些鬼主意来,专挑老夫死穴。”
白素贞闻之一喜,知吹捧眼泪是他死穴,便有了主意,叹道:“唉,既然公公已经听到,我也就不隐瞒了。说起五鬼一事,我们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前来求您老人家,您若是不帮着隐瞒下来,我们哪有时间想出办法,帮他们留在人间呢。”
小青一旁道:“五鬼留到现在,是因公公未及时上报,想必也是同情他们遭遇才按下。既然公公如此善心,可否继续帮着隐瞒下去,好叫我和姐姐有时间想想办法?”
土地公一愣,讶道:“五鬼一事我没上报吗?哎呀……定是最近杂事繁多,漏报了他们。我说怎么一直不见黑白,那五鬼仍留在白府做怪,原来是我又疏忽了,真是大意。”
白素贞上前搀扶住土地公,好显得亲切些,柔声道:“公公您漏报五鬼,难道不正是上天示意,在叫您网开一面,将五鬼留在人间,好完成他们未竟之事吗。”
土地公怔了一下,呆呆道:“老夫就是一时忘记了,关上天什么事呢,你不要胡乱揣测,小心泄露天机哟。”
土地公总能想到说辞,始终不愿点头,白素贞转念一想,与小青相视点头,暗定依计划行事。小青明白姐姐意思,便是一跺脚,气恼道:“公公您身为仙家,为何如此铁石心肠呢。五鬼他们兄弟从未做过坏事,只因被杨霸山觊觎祖业,就被其活活烧死,如此惨绝人寰,恶人当道,您就眼睁睁看着吗?”
土地公挣脱白素贞,冲小青摆摆手,道:“青姑娘,人间一切都有定数,恶人虽然可恨,也有其造化,时间一到,自然会自食恶果,你我又何必杞人忧天,好事多为呢。”
“嘤嘤嘤……”
白素贞低头抽泣了起来,惹得土地公一怔,忙侧目看向她,见已是泪眼婆娑,委屈的盯着自己。土地公哭笑不得,唉声道:“白姑娘,你这眼泪汪汪,看着如此的伤心,我刚刚要是没听到你们嘀咕,眼下便真要信了。”
白素贞嗔怪的一跺脚,埋怨的看向土地公,委屈道:“我是想到五鬼他们,不久会被黑白抓走,便觉着悲从中来,忍不住难过哽咽了起来,公公怎还调侃于我,拿刚刚闲谈说事呢。”
小青凑到土地公面前,噘着嘴道:“就是啊,公公你仙风道骨,与佛祖一般慈悲,怎忍心调侃我们,看着五鬼到地府受苦,却无动于衷呢?”
白素贞拭去眼泪,哽咽道:“是啊,我刚到人间,便听说神仙无情,大多不通人性,唯有掌管一方的土地公公,知天下疾苦,懂百姓艰辛,是个得人爱戴的善心长者,您如此受万民敬仰,当真要不管不问吗?”
土地公嘿嘿一笑,咧嘴看向白素贞,缩头乐道:“你们又是流泪又是吹捧,都是外面谈论过的,老夫既有预判,又怎会傻到信你们。听我相劝,你们还是回去吧,五鬼一事老夫无能为力。”
白素贞急道:“公公真的铁石心肠,当真不肯通融,要五鬼去死吗?”
土地公诧异蹙眉,佯装不解道:“他们不是已经死了,难不成还会再死一次?”
小青见苦口半天,土地公仍然不见通融,心中气恼渐盛,挑声问道:“你当真不肯帮忙?”
土地公笑着摆了摆手,轻声道:“不是老夫不想帮忙,而是五鬼人数太多,实在不好隐瞒。”
“好!”
小青厉声一喊,白眼扫过土地公,冲白素贞道:“姐姐,这土地铁石心肠,我们不要求他,你师傅乃北方大帝,又有观音大士帮你历劫,他们法术高超,不信帮不到我们,何须求一个小小土地。”
土地公闻之神情一喜,吃惊的一把抓住白素贞,急问道:“什么,你师傅是北方大帝?”
白素贞被他转变吓到,呆呆点了点头,道:“是啊,我跟师傅修炼了数百年,才有幸受观音大士点化,得以下凡渡劫,,一切都是师傅旨意。”
土地公闻之瞠目,懊恼的重叹一声,堆笑道:“哎呦,你为何不早说呢,我若知你是北方大帝弟子,哪里还会如此推脱呢!”
白素贞一怔,讶道:“公公,您的意思……是点头答应了吗?”
土地公身子一挺,沉声道:“当然,我与你师傅也算有缘,这个小忙岂有不帮之理呢。”
白素贞好奇道:“是吗,您见过我师傅?”
土地公认真的点点头,道:“是啊,是于几百年前一次蟠桃会上,中途令师返回北方时,我正巧与他差身而过,得此一面之愿,算是三生有幸了。”
小青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讥道:“这若算是有缘,那你见过玉帝王母,岂不要称皇亲国戚了。”
白素贞觉着不妥,忙打断小青,示意她不要无理。土地公这时急忙劝阻,冲白素贞道:“不打紧的,我与姑娘你相比,确实不值一提。你有幸拜在大帝门下,确实冷人艳羡,不知将来见到大帝,可否为我美言几句?”
小青冷眼旁观,不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竟开口叫姐姐为你美言,真是厚颜无耻。”
白素贞嗔恼道:“青儿,公公刚刚虽未答应,却也未有刁难,只好言推辞罢了,你不要再如此无礼了。”
小青瞪了土地公一眼,不忿道:“他是没有刁难我们,可听到你师傅乃北方大帝,便前后判若两人,脸色变的如此之快,实在是叫人不爽。”
土地公连忙赔笑,急道:“我刚刚言行有失,青姑娘生气属实应该。不过,有关五鬼一事,老夫能做的不光举手之劳,是可帮你们彻底解决后顾之忧,叫五鬼今后如常人一般在人间行走。”
小青斜眼看向土地公,诧异道:“你说的可是真的,到底什么法子?”
土地公嘴角扬起,神秘兮兮的盯着白素贞,道:“不瞒你们,有次机缘巧合下,老夫得到了一块泥土,它极为珍贵,以至我似藏多年未有示人,今日为成全姑娘,也只好忍痛割爱送于你们。”
小青不解问道:“一块泥土,能有这么大本事吗?”
土地公轻叹一声,含笑说道:“姑娘不知,这可不是一般泥土,当年女娲娘娘造人,用的便是这种泥土,我是因缘际会,也才只得到一小块而已。”
白素贞又惊又喜,急问道:“女娲娘娘多年所用的泥土,现今世上已所剩无几,公公您是真的有吗?”
土地公闻之更加得意,点头道:“那是自然,你身为大帝弟子,我岂能诓骗你们呢。”
小青看白素贞竟然在为块泥土高兴,颇有些困惑,疑道:“姐姐,这一小块泥土,当真能帮到五鬼?”
白素贞见小青不知其中厉害,轻叹了一声,笑道:“当年女娲娘娘造人,便是用的这种泥土,如果我们得此宝物,便能再造五个肉身,届时五鬼附身上去,便是重新做人,可与常人无异了。”
小青瞠口道:“那可太好了,既然如此厉害,就请公公割爱吧。”
土地公此时忽干笑了几声,露出些难色,低眉道:“我虽有幸得此宝物,却只有极小的一块,若想造出五个肉身来,只怕有些不够啊。”
白素贞脸色一沉,转念忽舒了口气,轻声道:“不怕,我可回趟峨眉山,那里集天地之灵气,初晨露水极为珍贵,若与泥土搅拌均匀,想必可造出五个肉身。”
小青问道:“可这法子造出的肉身,会有何影响吗,五鬼若遇上黑白无常,会被发现其中破绽吗?”
白素贞对黑白无常也有些了解,心中自然笃定,见小青有此一问,便笑道:“放心,黑无常用的法器叫拘魂锁,白无常用的叫招魂幡,都是一般的神兵利器,只要五鬼不去招惹他们,定不会觉出异样。”
小青放心的释然而笑,转头看向土地公,坏笑道:“公公,刚刚是我无理了,你莫要责怪,至于这宝贝,您也该拿出来,叫我们开开眼啦!”
土地公原本想讨好白素贞,冲口便允诺了相赠至宝,此时当真要拱手送人,又生出些许不舍,落寞的呆了呆,只得心下一横,伸手由袖中一掏,拿出一黄色口袋,外面红绳打了十字,显得极为珍爱。
小青看这黄口袋只有半掌大笑,不禁有些失望,疑道:“这东西这么小,如何才能造五个肉身出来呢?”
白素贞柔笑道:“造人无须真人一般大小,我们是做五个肉身,所以才稍显窘迫。待稍后,我从峨眉山回来,将晨露与泥土搅拌,然后分作五份,再捏成人形,五鬼分别附身上面,最后我辅以法术,将泥身与魂魄合一,变回五鬼本来大小,就算大功告成了。”
小青听着有些复杂,歪头叹道:“听起来有些麻烦,还好姐姐法术高超,五鬼真是走运。”
土地公这时打开了黄口袋,将里面那块泥土露出,交到了白素贞手上,安抚道:“姑娘,这宝贝我可交给你了,你定要好好保管才是,莫浪费我一片苦心啊。”
小青一抬手,满口回道:“放心吧,这宝贝由我姐姐收着,决计不会损坏的。”
说罢,小青低头查看这小块泥土,只见它至于黄口袋之上,颜色微微泛黑,看着并无特别,不由得有些怀疑,冲白素贞道:“姐姐,这东西与普通泥土无异,当真是女娲补天用的泥土吗?”
白素贞笑着白了小青一眼,没有理会她,只是将泥土放入黄口袋,转头看向土地公,道:“公公,您今日忍痛割爱,实在帮了我们大忙,待日后见到恩师,我必会为您美言。”
土地公展颜大喜,高声道:“素贞,我等的就是这句话,听你答应了下来,我便放心了,那泥土送你们总算是值得了。”
白素贞沉声道:“公公放心,我说到做到,绝无食言。至于以后,钱塘之上发生的事,还希望公公帮着留意些,若有什么坏人觊觎,希望能提点一二。”
土地公五官一挤,笑眯眯道:“放心,包在老夫身上,绝不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