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伦问:“可是大鱼?”
“听说不像鱼,倒像是个人,长得青面獠牙,巨大无比。先前吃过两艘船了,后来大家发现,他不出那块地方,只要不靠近,所以也没有再吃人。”
“官府没人管吗?”
“沉了第一艘船的时候,就报了案,第二艘沉船就是前去探看的官家船。后来官府出了道公文,说不让船在靠近群岛,别的再不管了。”
“我怎不知有这种事。恩州知府是谁?”
“应是仇元宗。”
“这名字倒是生疏。恩州地界上有此等事只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怪力乱神。”
高伦站定船头,看了看方位,忽然双臂一张,踏船而上,直飞到最近的一处岛上,立于顶往南边探看。
远处群岛林立,有的岛依旧一片绿色,而有的岛则叶子枯黄。把枯黄的岛连起来看,像是个某个阵法。
高伦飞回来的时候,看着吃惊于他的轻功的船家问道:“船家,你若信不过我,我看这座山很是安全。你们先靠岸下来,我借你的船一用。”
船家咽了咽口水:“方才圣人飞的半天高,哎呀,您不是圣人啊,您是神人啊。”
“我不过是有些内力而已。还望你借我船一用。”
这船家转身想了片刻,一跺脚:“罢了,你一个公子哥,如何能划动这么大一艘船,我们陪您去一趟,我这腿若不是你救的,早就断了。再说我也信您的能耐,您在咏州斩杀千问神的事迹大家都知道,今日我也随您去开开眼。”
高伦又问宋景:“你们二位呢?”
宋景确实吃惊高伦的武功,但依旧面无表情地说道:“一并去。”
船行使半个时辰,终于靠近群岛,这些岛,远看着矮小,近看,座座高山,苍绿之中黑洞洞看起来危人。
高伦自是知道小蕊素来怕巨大之物,便拉她在身后。
经过几座岛,再往里去,船夫们开始胆战心惊。
高伦吩咐邱兴将宋景、小蕊他们带进船舱,给他们套上浮环。自己提剑站在船头。
忽然一阵大风吹过,船身剧烈摇晃。高伦腾地飞起,抽出无华剑,无华剑发出浑厚的紫光,朝风来的方向劈过去。
风瞬间停息。
在摇晃中有些恶心的小蕊觉得,无华剑应该改个名字了,自打从丰月谷出来,变成此等耀眼,再叫无华,着实有点不太合适。
等船身停下,小蕊指着宋景对护着她的邱兴说:“你可先别管我,我同师父一路走来,什么风浪都经历过。这两位大伯年纪比我长,你去护着他。”
邱兴想了想,好像被说服了,走向宋景。
高伦飞回船头,朝船家叫道:“朝西南全速前进。”
煞气渐重,一团团黑雾朝船飞来,高伦立于船头一一击散。
他闭着眼睛,大风吹起衣袖,忽散纵身而起,随着一团黑雾攻去。
邱兴赶紧到船头,补他的空位,抵御来敌。
只见高伦的紫气击散黑雾,黑雾瞬间凝结又想引着他走。他却不追击,忽然折转身,双手运气,重重劈向左边的一座青翠之山。
山裂开一缝,里面流出无数黑浆,散出浓浓黑气。高伦用无华剑铸成一道剑墙,将黑气封住。
黑气渐渐溶于水中,花了一刻钟才消失殆尽。湖面上的十几座山瞬间发出唰唰巨响,黄叶落尽,皆剩干枯的枝干。
高伦收回剑,飞回船中。
宋景虽为帝王,见识众多,但此时也不知如何说话。半刻才问是何道理。
高伦说,是一出邪祟,占了这个地方用来修炼成型。这几日我去观天象,已然发现,所以,今日才来。南方温暖,哪怕是冬日,山上也只是绿间黄,但这里十二座山树木尽枯,定是妖秽分身在此吸灵修炼。这里的地形我已经牢记脑中,凭空多出了一座山来。虽是翠绿,但为妖魔幻化,是其本身所在,是为掩人耳目。
小蕊轻声问:“是不是么魔神?”
高伦点点头。
皇宫里,东宫西边有处闲置的几间屋子,近日被太子看中,做了禅房,平日打坐用,且进入后不能被任何打扰。
屋内漆黑一片,点着十三盏灯在其中,一个黑色纱幔将屋子一分两半。
宋临坐在纱幔外的蒲团上闭眼打坐。
忽然一阵不知哪来的风将纱幔吹起,十三盏油灯灯光剧烈晃了一下,几乎尽灭,风一过,又重新燃了起来。
里面传来么魔神的声音道:“高伦已经将我的岛阵破了,如今他定以为自己掌控了一切。并不知道我早就离开了那处。我要让他骄傲,他一向自认不做无把握之事,自以为是!”
“宋景和他聊了什么?”
“这我无从探知,他的无华剑剑气太强,不过我可以帮你达成所愿。你若是怕事出有变,那就在变之前解决了。宋景已经当了太久的皇帝了,天下需要一个像你一样年轻有为的君主。”
宋景拖着病躯亲自去见高伦确实让宋景十万分的紧张。这次见面,宋景可能做出的决定,他无法预见,关乎着他的生死存亡,决不能坐以待毙。
宋景和高伦以往没什么接触,又因有杀母之仇隔在里面,很是生疏。从钟宁湖里回来后第二日,宋景便启程回了京。
船上,于煌吉问:“皇上,大公子既然不肯回来,还按原计划吗?”
“罢了。他的母亲朕已是很亏欠,虽说他不孝,但朕对幼年时的他也亏欠极多。这几日,朕总梦见他的母亲,可见朕时日不多了。昨日他和那个姑娘泛舟湖上,便想起朕和他母亲年轻时在一处的场景,也是这般甜蜜,朕都忘记,朕曾也是有过万事皆可抛,只守着他母亲过日子的盘算。”
于煌吉听到这里不由地抹了抹眼泪:“徐贵妃贤良淑德是天下少有的,不过是命运捉弄,才使得皇上与她这般的结果,谁也不该怨恨,都是天意。”
“这高伦,看着不是凡人,不过是投胎帝王家历这一世而已。不管是神是妖,看在他母亲的份上,朕都给他一条生路,随他去吧。日后他是否能动摇宋临的江山,宋临能不能容得下他,只能交给他们自己了。”
于煌吉退出后,站在船头,茫茫江水中,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徐媛的样子。
王爷领着她进了王府,她冲自己莞尔一笑,那般温柔的,娴静的,美好的,是他心中女子最该有的样子。
她对王爷体贴入微,对他也是视作家人。那时,他刚在王爷身边伺候,偶有出错,徐媛总帮他无形化解。
徐媛离府前和他交代许多,都是如何注意王爷身体的话。
她说:“煌吉,只要你还在王府,即便我回不来,至少还有你记得我。”
后来的许多年里,他不时借时机提醒皇上,徐媛还在道观。可皇上总是他自有打算。
那日皇上赐死徐媛。他无论怎么求情都无法挽回皇上的旨意,皇上还给了他一巴掌。
他最后哀求让自己去行刑,因为不想徐媛在最后时刻得不到尊重。
徐媛和他一样老了许多,但依旧温柔的,娴静的,美好的,笑着对他说:“煌吉,是你来,就再好不过了。”
皇上赐给的是三尺白绫。他第一次违抗旨意,给了她一杯没有太多痛苦的毒酒,然后亲手体面的将她埋葬入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