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记住的,姐姐。”
他的话语刚落,手似不经意地从阿芜的背脊处从上自下滑落,指尖在脊骨上带起酥麻的触感,阿芜不甚在意,但叶桑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叶桑觉得她和她的鬼王弟弟有时候真的太过亲密,在以前忽视的这些小动作,让作为局外人的自己看来格外别扭,甚至感觉到蚩黎日渐明晃晃的心思。
第二天的花桥如约而到,一整条街都热闹又冷清,热闹的是来迎接新娘的太守队伍,冷清的是街上除了这只队伍,并没有任何围观群众。锣鼓喧天,却不闻欢声笑语,不像迎亲反像送葬。
阿芜皱了皱眉,仍是没介意太多,双手环抱着瘦弱的“妹妹”,一同坐上的轿子,而她怀里的新娘神情冷漠,眼神中犹带嫌恶,进了花轿后还嘀咕一句,“非得这样吗?我堂堂鬼王,怀着孩子被人用花桥抬走了,说出去真的丢人。”
阿芜笑了一声,“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等我们出去把神君绑了,给他换上女人衣服,往他肚子里塞个鬼胎送上花轿怎么样?”蚩黎说到这个,突然打起点精神,不再一副恹恹的样子。
“当然可以,我们想怎么玩都可以。”阿芜随意回他,推开轿子内的小窗,正与外面一脸苦大仇深的丫鬟对上眼,阿芜挑了挑眉毛,那丫鬟脸便一下苍白,浑身抖动。
可阿芜没多看她,抬眼向上看着朗朗晴空,明明大晴天日光亮的耀眼,但她微微眯眼的时候却能看见曜日旁边一缕如烟浮云下若隐若现的红色星辰。
阿芜看了一会,随着距离太守府越来越近,那颗星辰闪烁了几下,几近消失在天空。
花桥停在昨天她来过的府门口,走了一路不那么害怕的丫鬟小声说,“姑…姑娘…到了。”
阿芜哦了一声,抱起旁边由于体弱而昏昏欲睡的蚩黎,正要跨出轿子,忽然感觉手中裙子湿漉漉的,空气中有种不明的腥气。
“姐姐…”蚩黎仿佛终于从昏睡中挣扎着清醒过来,气若游丝,“我的肚子好疼。”
阿芜眉头一皱,桂春明明说还有一月余孩子才生,那蚩黎现在是什么个状况?又跟上个虚境一样给她突然毫无准备来一出意外?
外面的锣鼓还在吵闹,阿芜听的心烦,沉声道,“你们停下,别吵了。”
密切关注蛇妖动静的凡人们立刻安静下来,乖巧地犹如被掐着脖子的小鸡仔。
“你们派个跑得快的去叫个大夫来,我住的那个地方的桂春大夫或者谁都行,再叫个接生的来,我妹妹可能要生了。”她平静地吩咐完,看向小丫鬟,“你带路,领我去府上最好的房间。”
小丫鬟立马想到最好的房间是那个房间,犹豫了一下才答应,低着头在前面领路。
一通忙活下来,太守府内的主卧,也就是太守房间里的大床上传来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蚩黎不准阿芜看他觉得至为耻辱的生产场景,阿芜就靠在门边,眼神盯着地面不动,心思却漫无边际地想些东西,直到听到这声哭声才恍若初醒一般抬起头。
只听里面的接生婆先是惊喜地叫道,“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母子安全!”
室内一阵欢呼,明明是母子安全,他们反倒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阿芜勾了勾嘴角,心里产生了对这个孩子的些许期待,却听房内下一句却尖叫起来,“怪胎!怪胎!这孩子也是个妖怪!”
像是遭遇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屋里的人纷纷跑出来,看见站在门边错愕的阿芜都不畏惧,抱着头就冲出去不见人影了。
里面的蚩黎虽说安全,但始终没出声,阿芜大步进去,屋内血腥味浓重,蚩黎在床上,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上下不是汗就是血,闭着眼睛,下唇被咬出深深的齿印,依稀可以见血。从头到尾生孩子,他没有叫一声,可见是强忍着度过这个难关的。
那被称作怪胎的婴儿放在他旁边啼哭不已,浑身不着寸缕,只包着一层粘液,阿芜心想我倒要看看我妹妹生了个什么怪胎,掀开床帘一看…
嗯,不过是丑了点,长了一副野兽似的尖齿,身上布满鳞片,眼睛碧绿,不像人,像远古那些看心情长模样的巨兽缩小版,正张着没牙的嘴气力十足地啼哭。
阿芜啧了一声,蚩黎虚弱地睁开眼,轻飘飘瞥向她,露出一个强撑的笑容,“姐姐,我是不是又要去下一个虚境了。”
阿芜说,“还没,你生了个不像人的孩子,怎么说,我瞧着丑的挺有鬼王的风格。”
蚩黎瞪她一眼,垂眼想去看那让他嫌弃的不得了的从他肚子里出来的东西,“胡说,我才不丑……呃这什么玩意?我生的?还是谁给我换了?我不是应该生个凡人小孩吗?”
“这就要一并算在神君头上了。”阿芜转身出门,看了看天上那颗诡异的红色昼明星,此刻它明亮到像一颗滴在人眼里的鲜血,跟她张牙舞爪挑衅张狂。
阿芜勾了勾嘴角,眼角微挑露出睥睨气势,转身甩开裙摆走出院落,高声骂道,“人呢?是不是给你们惯的!孩子一生出来就敢跑,好啊,敢跑,这宅子就归我了,还有没有人,连个烧热水的人都没有了吗?别让我看见一个,看见一个我吃一个。”
门外的太守,奴仆丫鬟,包括刚跑出来的接生婆正瑟瑟发抖地围在一起讨论那个怪胎,阿芜出来的时候他们想退,退后一步又发现身后拦着的那条粗长蛇尾有半人高,在阳光下正泛着幽绿的光芒,个个吓得像小白鼠一样缩头缩脑地求饶。
“我想听你们求饶的吗?”阿芜抱胸,“怪胎?我们妖怪当然生妖怪的孩子,给你们长长眼界,有什么好怕的!”
她眼睫一低,气势如同乌云压城一样,“不想死就给我伺候好了,我妹妹满意,我就让你们还有说话的机会。”
阿芜是不懂得照顾人的,她手劲大,总感觉蚩黎那具肉体她碰一下就散了,所以她只能威胁这些普通人。让他们照顾着蚩黎,总之吃好喝好,看着会长生不老的样子就是。
在太守府一个月以后,那凶神恶煞的孩子长的像个小穿山甲一样丑陋,站都不会站,成天在地上爬。蚩黎终于可以不用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了,自从身体好了之后找到了一个新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