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天就把那孩子放地上,踢两脚,看孩子受到惊吓后像个野猴子一样窜出老远,然后扭头哀怨不解地看他,这时候蚩黎就会顶着一张漂亮女人的皮囊笑的花枝乱颤。
终于被刚从外面回来的阿芜发现他这样的行为,上去给了他一脚,“有没有点出息。”
蚩黎几天没见到她,不知道她去哪了,但她这一个月在府里呼风唤雨的,隐隐找回了仿佛很久远其实也才几个月的做鬼王时的威风,身上阴霾不再,满眼笑意,声音甜腻,“姐姐不在我无聊嘛,你去哪了呀?”
“出去逛了逛,这个虚境做的很是粗糙,可能天上那群废物也就这点本事了,抱上孩子跟我来。”阿芜说。
蚩黎应下,去把那爬着找东西吃的儿子抱起来,嫌弃地拍了拍,“这种蠢东西居然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生的时候差点疼哭我。”
刚开始他还非常排斥变成女人生孩子这一件事,这时候已经能够自如地穿着男装像个大爷似得在太守府里耀武扬威。
他提着小孩,往前面的阿芜身边一凑,“叫娘亲。”然后指了指自己,“叫爹。”
阿芜一手拍向他后脑勺,“人家会说话吗?而且你现在才是他娘。”
看戏已久的叶桑想,很好,妖王大人又抓错了重点。
果然被拍了一掌的蚩黎没有丝毫不开心,晃了晃头还笑着说,“姐你手轻点,一掌下来我脑袋里嗡嗡的。这要是我以前,随便你怎么打。”
其实阿芜已经掌控好力道了,只是蚩黎确实太弱。他们一路走出太守府,今天是个大热的天,太阳当头照着。府门口停着两匹马,阿芜拉过一匹,跨上去说,“你抬头看,太阳旁边有颗红色昼明星。”
蚩黎看了不过三秒,就低下了,“凡人的眼睛不能直视,我什么也看不见,亮的快瞎了。”
“那你晚上再看,有一颗红色的星辰,就在月亮旁边。我看了几天,觉得这东西有点门道,昨天的时候听说皇宫里有个女人靠着自己的儿子做上了女皇帝。”
“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阿芜说,“本来没什么关系,但是她生孩子的那一天和你是同一天,当天年轻的皇帝暴毙,后宫妃子就她一个肚子里怀着皇帝的子嗣,如果那胎是个男的,按照凡人的规矩,生下来就是小皇帝。正巧那天她就是生了个男孩,而你,生了个小怪胎。”
蚩黎一边听着,一边上马,将自己的儿子放在身前,闻言低头看了一眼满脸灰黑鳞片的小孩,他正撮着自己的手指头,睁着无辜的绿眼睛看他。由于太丑,阿芜和蚩黎都没有给他取名字,就小怪胎小怪胎地叫着。
“其实看久了也不是那么丑。”阿芜也瞥了一眼,道,“取个名字吧,叫富贵,以后肯定能带着他娘亲大富大贵。”
“天上地下,就您最会取名。”蚩黎忍着笑,“听你这么说,我总觉得那女皇帝跟我有什么联系。”
阿芜驱着马往前走,“是啊,她生儿子你也生儿子,她当女皇帝,你为什么不能当?”
等他们的马匹出了城门之后,城里的百姓都关上城门来痛哭流涕地庆祝他们终于不用整日活在城里有妖怪的阴影下了。只有一个大夫怅然若失地关上了自家医馆的门,拒绝了城里人的狂欢。
这份快乐并没有维持多久,大约几天之后,城里的人收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新上任没多久的女皇帝被一个蛇妖胁迫着下了皇位,那蛇妖的蛇尾所向披靡,任何军队都无法伤她皮毛。
而蛇妖既不吃人,也不杀人,她站在皇宫里,扫开所有枪矛之后对投降的女皇帝说,她没有别的要求,就是想要她的妹妹也做一回女皇帝,让那个叫富贵的小妖怪,做一回太子。
女皇帝屈辱答应,半天后消息就传到这个离皇宫不远的城里,所有百姓再次痛哭流涕。只有太守欣喜若狂,宣称自己就是皇夫了,收拾行李,举家上京。
此时皇宫里的阿芜正等着女皇帝安排好一切,然后把位置让给蚩黎。她随手抓了一个案台上的梨,一边吃着一边往房门外走,那些被她蛇尾扫成一团散沙的军队在宫门外防备地看着她走出来,脸上都充斥着不甘,眼神中诉说着什么谋划。
但阿芜没有给他们一个眼神,而是一直看着天空那颗忽明忽暗的红色星辰。没有人管富贵,富贵在地上爬的欢快,爬到了她脚边呀呀地抱着她的腿。
这个孩子基本不哭,饿了就呀呀呀地叫。
他才不过一个月,就长出了两排锋利的牙,阿芜把吃了一半的梨给他,拍了拍富贵的头,“小太子,放你娘出去吧。”
阿芜回头,蚩黎在殿堂之上拿着女皇帝写好的退位诏书,摘下女皇帝头顶的皇冠,神情冷漠地戴在自己头上,似是对她的目光有所感应,遥遥地将视线转过来与她对视。
虚境就在这一秒坍塌,忽如其来的黑暗下,阿芜眼中锋芒绽露,浑身煞气在此刻放出,扫视一圈之后,发现了脚底富贵原来所在位置上那一抹即将消失的红光,她伸手去抓,却只摸到个尾巴,身边就有嘈杂声音响起,眼前骤然明亮,所有感官回到身上。
阿芜站在人群中,对着空荡荡的掌心,露出一刻的遗憾,她还以为…马上就能见到长夜,跟他好好嘲笑一番这个拙劣的阵法了呢。
放下心底的念头,阿芜抬头,开始在周围寻找新虚境的蚩黎。
面前依旧是闹哄哄的,一群高头大马的男人拿着棍棒,气势汹汹地敲打一家府门。那府门是华丽的旧式朱红门,府院门墙规模瞧着还挺大的,算的上大户人家。只是墙上探出头的枯败树枝,以及门上斑驳的朱漆都显示着那么几分破落感。
门口围着不少人,有不停赶来的新的看热闹的人们七嘴八舌地询问这种闹剧的起因。阿芜就从他们的谈论内容中了解到了面前这一幕的情况。
原来这是一户没落的商贾人家,男主人正值壮年,外出经商时遭遇了意外,与自家商船一同沉了河。本来按照他祖辈积下来的财产,就算坐吃山空,也够一家老小挥霍几十年了。但是偏生商人唯一的儿子是个游手好闲,吃喝女票赌都会,又没有脑子的纨绔。不但不会经商,还天天被外面的不良居心的人哄骗去大量的家产。
眼前这一群人就是一个赌场的打手,那纨绔赌瘾一上来,将自家宅子给赌输了出去,自己带着钱跑了,留下一府的女眷面对这群凶神恶煞的讨债者。
阿芜确定蚩黎就在这院内,如果这府上真的只剩女眷了,那么十有八九这次蚩黎又成了女人。经历了上一个虚境,阿芜发现自己对这个事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只关注这次虚境的突破点。
她抬头,习惯性地眯眼看了会太阳旁边那颗血红的启明星,下一刻毫不犹豫地化出尾巴一扫,伴随着漫不经心的提醒,“抱歉,稍微让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