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顾及一地的哀嚎惊叫,阿芜上前推了推紧闭的大门,很明显从里面被人抵着。她将耳朵近门缝,听见里面哀哀的哭声,和一片祈求,“老夫人,老夫人,别开门。”
一个苍老的女人声音不耐烦地申斥,“都给我让开,姐姐!姐姐你在外面吗!”
这回是个老太太啊。阿芜轻笑一声,高声回她,“在,把门打开。”
大门里面又推搡争吵了一会,到底是蚩黎这个身体说话有份量些,门从里面被打开了,一家子老弱女幼紧张地睁着大眼睛看着她,站在前面的是满脸皱纹和不痛快的老太太,也就是鬼王蚩黎,“一个比一个难以忍受。”
阿芜说,“我保证没有下一个。”
蚩黎顿时没有怨言了,一把年纪的老太太,小鸟依人一样的贴在阿芜身上,还一口一个欢快的姐姐,直叫原身府上的人看直了眼,暗地怀疑刚刚晕过去又醒来的老祖宗是不是中了邪鬼上身,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但是老祖宗又能准确地叫出每一个人的名字,还打发了府里仅剩的奴仆去寻找那个把全家卖了的废物孙子。
这家的主心骨,也就是蚩黎身体的儿子死了之后,家里的家产被一众亲戚抢的抢,骗的骗,就剩下这个大宅子和一些经营不善的老铺子了。
府上除了老太太,大房,二房,二房女儿和小儿子,老太太一个寄养的侄女儿之外,仅有七个丫鬟,两个厨子,两个门房。当年出事后,管家带跑了大半的奴仆,剩下的都是忠心的老奴或者是看还能不能在这大户人家残留的油水再捞上一笔的有心人。唯一能够担的起这一家子的大孙子还是个不学无术的。
不难想象,若是蚩黎不来,这一家子下场肯定不会太好看。
阿芜以为就算落魄了,府中的人表面上还算光鲜亮丽,以为蚩黎怎么说还有一阵好日子可以过。但是中午饭一端上来,桌上两大碗白菜萝卜汤让她眉角一抽。
蚩黎也是皱着眉,“好像吃了几天了。”
桌子边围着的女人们也是愁眉苦脸地等着蚩黎先动筷子,然后她们才能有动作。她们不知道阿芜从哪冒出来的,但是也不敢问,连她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明天会变怎样,又有什么心情管老祖宗哪找的漂亮姐姐,还要和她们一起吃苦的样子。
但阿芜将筷子一扔,“你们家一点买菜钱都没有了吗?”
“还是有的。”大房低眉顺眼地小声说,“我在家里管账,给了厨子菜钱,叮嘱他买些好的,但他说如今外面的菜钱油钱都涨价了,那些钱就够买些青菜做汤。我...我也没敢再多给,怕以后这些都吃不起了。”
“不会自己去买菜,做菜吗?还省个厨子钱呢。”阿芜说。
这一群女的摇头再低头,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好让阿芜没法说她们。蚩黎在一边冷声道,“不会就学,厨子我不要了,学不会就一起饿死。”
她们不搭话,小声地哭个没停,蚩黎嫌烦没有理,自己把那两个厨子赶了出去。阿芜也听着不太舒服,自己找了个屋顶坐着。
她坐在高处,看见赌场那些人在府院外面不甘心地转悠,不清楚中午是什么把他们扫开了,所以纵使觊觎这个院子也不敢轻举妄动。
阿芜正想着事情,下面有个黑影奋力地冲她挥手,她就下去,把蚩黎带上屋顶坐着。蚩黎身体的年纪大了,挥个手都气喘吁吁的。
“跑了两个丫鬟一个门房,出去了就没回来。其余的人都回来了,没找到那孙子。”
阿芜嗯了一声,在昏黄的暮色下遥遥指了一个方向,道,“阵眼在那,我去看看。”
她下去了半刻不到,将一个浑身脏污不堪,看不清本来面目的男子给提了回来,那男子奋力挣扎,在阿芜手中却如同一只扑腾的小鸡仔。
大夫人一眼认出来自己儿子,哭嚎着上前对着那鸡仔扇巴掌,“你这不孝子,你竟然把咱们家拿去赌!我生你出来干什么,你真是个祸害。”
阿芜在一边淡然附和,“是啊,生下来掐死了多省事。”
那鸡仔抱着头,“娘,娘,是我对不住你们,别打了,让这个怪力女把我放下。”
大夫人到底是把孩子宠坏的主使之一,打了两下看到儿子这副惨象又心疼,小心地看向阿芜,阿芜瞥了她一眼,手一扬直接把人扔到树上挂着。那纨绔挂在树枝上的时候差点没被撞得吐了血。
“等他什么时候真的知道错了,什么时候我再把他放下来。”
那一家子女眷不敢出声,阿芜把看热闹的蚩黎从房顶接下来的时候,纨绔哭喊着求,“奶奶,奶奶,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赌了,成儿在外面饿了两天,能不能让成儿下来吃点东西,不然我会饿坏的啊。”
这纨绔的本名叫林成,这家里最疼他,最让他无法无天的就是蚩黎这具身体的原身老夫人,所以林成才这么肆无忌惮。没想到换了芯子的蚩黎比阿芜更冷漠,“饿死才好。”
说罢他也不管那树上的人如何哭惨,转身带着一家子进了后厨,对后厨那两个无所事事的厨子说,“饭做好了?”
厨子浑然不怕,吊儿郎当地掀开锅盖,露出一锅清汤寡水,“回老夫人,就等您说开饭了。”
阿芜笑了一声,上前拿着锅铲挑了挑一片汤上飘着的白菜叶,然后转身把喂看门狗拿起来,拿锅铲敲敲那破碗,挑眉让大家看里面被人吃剩的鸡骨头,“咱们家这几天吃过鸡?”
厨子一开始有点慌,后来就不怕了,挺直腰杆说,“这是我们买菜时从外面酒楼捡的鸡骨头,菜钱不够买鸡,夫人小姐们想吃的话,明儿多给点...”
阿芜没听完,把手上的铲子和碗一扔,拍拍手上的灰,表情冷淡,“滚吧,从此后这没你们的事了。”
两个厨子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恶声恶气地说,“喂,你算老几!你让谁滚?”
蚩黎苍老的声音冷漠响起,“让你们滚,听不懂人话了?不走的话我让人把你们踢出去。”
“不干就不干,我们还不乐意伺候你们这一群孤儿寡母呢,把卖身契给老子,老子这就走。”另一个也跟着翻脸了,两个大男人凶神恶煞地逼近这群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