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修远走后,云兮便随重寰过来,才与令玥他们坐在水榭中喝了一巡茶,依依就已准备好了饭食,待吃过饭,重寰让云兮调息疗伤,云兮问:“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读经精进修为吗?”
不等重寰回答,玉衡一脸坏笑地抢白道:“还读什么经呀,你们现在不是已经有更好的办法精进修为了吗?”云兮便又闹了个大红脸,知道必是令玥告诉他的,因此白了她一眼,令玥却笑嘻嘻拉过她耳语道:“别生气啦,我的贺礼已经备好,就放在你妆奁中,切记一次不可用太多哦。”
云兮知她所指必是昨日那罐香膏,脸就更红了,正想让她拿走,她已挽着玉衡的胳膊蹦跶着离开了。
重寰将云兮拉到案几前坐好,见她脸上红晕还未褪去,微笑着道:“别想了,调息的时候心要静,否则于你的伤没有益处。”
云兮争辩道:“我没有想。”
重寰伸手捏了一下她红红的脸颊,伏在她耳边低语道:“可以留到晚上再想。”
云兮白了他一眼,往旁边挪了挪,心中甚是无语,你这样撩拨,还叫我不要想,真是...
不过,她闭眼调息片刻后,也就平静下来,渐入冥想之境。
原本这次冥想的过程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可就在她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准备结束时,忽然听到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低低唤了她一声:“云兮”。
她有些惊异,倏地睁开眼,重寰似是感知到了什么,也睁开眼问:“怎么了?”
云兮看到他温润的目光,忽然又觉得刚才那声低唤似是而非起来,摇摇头道:“没什么。”
重寰却皱起眉:“你若在调息时有什么异样,一定要及时告知我,这个事情开不得玩笑。”
云兮见他神情异常严肃,只得道:“我就是觉得,好像有谁在叫我,可听得也不真切,至于那个声音,我似乎是在哪里听过,但又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听过。”
重寰眼神闪了闪,低头沉吟良久,才道:“嗯,我知道了,你记住,以后若还有这种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云兮有些茫然地点点头道:“哦,知道了。”
重寰一直觉得她偶然流露出的那些迷迷糊糊的神态甚是可爱,便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道:“好了,戌时到了,去练剑吧。”
重寰所谓的练剑,其实就是和她一人折一根竹枝对战,也没有什么固定的招式套路,只图个酣畅淋漓,按云兮的话说,就是出一身汗好睡觉而已,但对依依这样的小姑娘而言就大不相同了,她每每在旁边看着,只觉得满眼都是星星,对上神上仙们的崇敬更是无以复加。
可今天,重寰明显感到云兮一直在走神,在第三次把差点失足跌进水里的她拉回来之后,收起手中的竹枝,有些不悦地道:“你在想什么?练剑也不专心。”
云兮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吞吞吐吐道,“我在想安修远...”
重寰听到此处,微微皱了皱眉。
云兮对此毫无觉察,接着说道:“...今天说他那个剑谱,是花了重金求购的。”
重寰无语,心道你说话别这么大喘气行吗。
云兮再抬头时,见他面色如常,便又试探着道:“要不然咱们也写点剑谱什么的拿去卖,多少能换点贝币回来,免得你总拿修为去换呀。”
重寰挑了挑眉,走到她面前,拿指节轻轻叩了两下她的脑门儿:“上仙,你这里面装的是什么,本君要用贝币还需拿修为去换,那北辰宫是不是也混得太惨了些。”说完摇着头叹着气,将手中的竹枝一扔,坐到一边喝茶去了。
云兮一愣,也将竹枝扔了,跑到他身边坐下,瞪大眼睛问:“这贝币不是都要拿修为换的吗?”
重寰递了杯茶给她,反问道:“我问你,何谓贝币?”
云兮脱口而出:“贝币是流通在灵墟的一种钱币,作用跟凡人的金银一样,可以置换物品,只不过,凡人的银钱只能换人间的东西,而贝币虽只在灵墟流通,却可以换取天上地下的任何东西,修为、法器、甚至精元内丹,只要数目够,人家愿意,就能换。在仙界,贝币通常是用修为兑换的呀。”
重寰道:“你也知道贝币能换所有东西,那么那些东西自然也都能换它,你难道忘了我北辰宫中,还有位最爱做买卖的禄存星君了吗?我们用点贝币还需要卖剑谱的话,你让他情何以堪。即便山穷水尽到了那种地步,为夫我还有几十万年的修为在那里,不够你花吗?”
云兮这才恍然大悟,“哦,我以为你那些贝币都是用修为换的,看你每天那么大手大脚的花出去,还着实有些心疼,原来不是啊。”
重寰听了笑着将她揽入怀中,叹道:“夫人如此持家,吾心甚慰。”
云兮想到依依还在旁边看着,害羞挣扎道:“谁是你夫人,别乱说。”
重寰却将她搂得更紧,还道:“怎么不是了,都跟你说了,从在人间的时候起就是。”
云兮挣扎不动,情急之下拿话来堵他:“你在人间,有三媒六娉十里红妆娶过我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重寰听到此处,忽然松了手,云兮趁机挣脱开,再看他的神情便知还真没有,她故作不悦地道:“哼,上神果然如传闻中一般,是个负心薄幸郎,小仙没有那么好的福气可以做您的夫人,您的那些情话,留着哄小姑娘去吧。”
她原本没觉得有什么,可说完这番话,自己心里也开始堵得慌。再看重寰面沉似水,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所以为什么要说这些呢,这下好了,弄得大家都下不来台。
不过话都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再在这儿呆着也是尴尬,她只得起身进屋,坐到榻边生闷气,到了夜里,依依觉得她气也该消了,才进来服侍她梳洗。
待睡下时,还不见重寰进来,云兮心中不禁有些难过。看来他是真的生气了,可自己这才过了一晚上,就被人家厌弃了,也着实太惨了些。
她这么胡思乱想着,渐渐有了睡意,正迷糊间,忽然落入了一个微凉的怀抱,她一激灵,就听重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对不起,在人间遇到你的时候,我已有正室,没能给你生前的名分,只能尽一尽死后的哀荣。不过你放心,从今往后,你都是我唯一的妻,等你伤好了,回去我们就请天帝昭告三界,再让他亲自主持婚仪,好不好。”
云兮听着听着,眼泪不知怎么就落了下来,重寰看得心中一阵绞痛,伸出修长的手指给她拭,却怎么也拭不尽,只得将她整个搂进怀中,在她耳边呢喃着:“对不起,云兮,对不起。”任她的泪沾湿自己的衣襟。
云兮本想对他说不必道歉,此时却哽咽不能言,只得吻住他的唇,重寰怔了怔,自然对她报以更加深挚的吻,于是这间翠竹掩映的小屋中,又有了一室的缱绻缠绵。
却说依依目睹他二人起了龃龉,不禁有些忧心,第二天见到令玥时,忍不住将事情的经过对她讲了,令玥见云兮还未起,便支着玉衡去问重寰。
玉衡坐在饭桌边,转头便问正走过来的重寰:“你这才干了这么点坏事,就被逼婚了?”
令玥正在喝粥,听到这句差点没被呛死,一面咳一面狠狠瞪着玉衡,玉衡却不以为意地拍着她的背道:“本来就是嘛,他们不是这两天才刚那什么而已吗。”
没想到重寰只是款款坐下,端起碗喝了口粥才道:“什么逼婚,我与她本来就是夫妻。”
玉衡冷笑一声:“什么本来就是夫妻?人家是南斗司命星君明媒正娶的夫人,跟你算哪门子夫妻。现在说这些,当初别那么大方呀。”
见重寰皱起眉头,令玥忙打圆场:“话也不能这么说,在人间的时候,他们的确是夫妻。”
玉衡故意用一种极夸张的口吻道:“人间的事怎么作得数。再说了,她那时候不是他的妾吗?也没见他跟人家立过婚书,办过婚仪啊。”
重寰瞄了他一眼,淡淡道:“人间的事,自然做不得数,既然都回了天界,确实该按天宫的规矩来。这婚书,我早就写好了,准备等着她哪天高兴了,再拿出来让她署名,至于婚仪,先前是怕麻烦,所以没有想过要特别操办,不过既然她还挺在意的话,以后办个隆重一些的就行了,也没什么。”
玉衡和令玥闻言对视一眼,都笑了,之后他们三个便一起静静吃过饭,像往常一样等着云兮醒来。
又过了几日,令玥终于也领会到了云兮所言“很好”的意思,不过她自认为和玉衡的感情还没有到那一步,因此尽管彼此间终日笑闹不断,言语间却从未涉及婚姻。云兮对他们不提此事的原由心里很清楚,况且心里还存着惠骏的疙瘩,所以尽管重寰已有许诺,她也还是再不提嫁娶之事。就这样,他们这两对有实无名的夫妻,在灵墟倒是度过了相当愉快的二三百年。如果不是天权突然到来,他们大概也不记得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多久了,反正房前屋后早已蔬果成畦,花木成荫,琅環作了劈柴刀,红线搭了秋千架。
至于他来的时候,所见安修远握着玉衡的长戟叉鱼,依依拿着云兮的随风削土豆的场景,更是再日常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