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时岁尾翼,那是,第七个年头上。
也是那日,魔都公主穹途渥丹自此隐匿,不闻踪影。那时,公主仅此七岁修年……
这事,魔都悠悠众人皆知。
说起来,渥丹身居公主之位,集万千星辉荣宠本该知足。外人看来,就渥丹公主那张面若敷粉,煦色韵光的容颜来说也属魔都之大幸。自她出世起,便听得连连人声尉叹:美人胎,此乃美人胎!
渥丹确为美人胎胚子也是不假,其姿容像极了生母昼嫪,又或是相比其母更胜倾城!
犹记当日,乃是魔后昼嫪生辰。魔宫内外人声绵延淅淅沥沥。朝歌云霄,夜弦漂壁。进出形色之人俯身倾耳者赫然长袍镶珠嵌玉纷至沓来。这日盈盈烛光漂白魔宫九转宫室、十余阁行道以及来去耿立肩膀,逢人便搭话的魔氏长公。
外庭是何其热闹,恨不得将者一片天也捎带着顶了去。也就是这处热闹间,魔后寝殿却也不是那般非凡。
魔后待膝下这双儿女不曾一碗水端平过,素来,那偏袒之意都是这般分明,尽管渥丹年岁尚轻,举止言谈间无疑不是瞧得清楚。
对此,渥丹待她的哥哥穹途羽俶日渐疏远。那幼小心扉间喋血的妒忌毛毛躁燥,她埋怨母亲,哪怕是缠绵病榻时,母亲连同一羹汤水都未曾喂过。
这日,魔后将兄妹二人唤到跟前,瞧着神情,必有要事。
“渥丹,你过来。”
魔后摆起手势朝里头比划一番,一双丹凤眼上宽鬓柔发很是松散。
魔后这一声“渥丹”不知让她生分了多少,如若不是有心,她岂能回过神来如同丟了三魂七魄般摇了去。
近了,近了,渥丹微微颔首瞧着母亲明眸善睐冲自己笑了笑,这时她方觉着,自己的母亲这般妩媚动人,那般的美,是扣人心弦直达眼帘。转念再一想,觉着不对———其实,自己也同母亲一般美呢,以至于,还要美上一分、两分、三分以至更多。
渥丹首次想,自己日后定会比母亲更美!
魔后纤纤手指勾动起渥丹稚嫩小手,那双小手,粉嫩得都足以挤出水来。为此,魔后小心谨慎挑起一根拇指,将其帖近,直到颌下。
于这时,余光回揽那灯烛笼罩处,又唤一声:“羽俶,你也来,和母亲说说话。”
羽俶应声“是”,随后便跻身上前,润泉的眼珠上下各转一通,稍后便停在魔后那碾开的笑颜间,不再分神。
那时,看着两只小手撮合于一处,魔后无比欣慰的笑了笑,只是这笑,不长。
“女儿……”魔后手指捻着渥丹额前几缕散发,这两字唤着生涩的很。
渥丹抬头,竟不知该喜该悲,那泪水,逼近眼眶眼前的母亲也是模糊不清,她张了张嗓子,略有沙哑地回应道:“母——亲…”
初次这般唤她一声“母亲”,那时她便一直摸索,母亲二字为何意………
徜徉母亲的怀抱中,原来竟是这般温软舒适。有生以来,渥丹都不曾感知有此天伦之乐。
渥丹寿阳额抵在魔后颔下,最后一次…
“女儿,你去菀弘吧。”
声声置地,魔后说的云淡风轻,她稍稍托起渥丹脸颊,郑重其事,字句禽再嘴边毫无违和“现今,你哥哥身为魔君然局势动荡不定,只有你,只有你去往菀弘寻到那颗阡琅珠……”渥丹面容苍白,顺着母亲缓缓托出的手望着羽俶,她的哥哥,竟是这般心安理得毫无触动。
伤心,又如何顾得上伤心,她恨的是自己,自己偏生得同眼前这人这般相似!
她是何人,于茫茫荒泽间狠心之至的魔后,这人,妄为人母!
魔后耿直脖子,垂首打量渥丹,他连连嗟叹:“不曾细瞧,我的女儿这般霏颜腻色。”她手一拂,渥丹侧过脸来极不情愿,仍旧应了她“我去!”
“你……说什么?”魔后颤抖着手指曲若碎木,两眼蓄泪看着她,嘴角上扬“你………真的愿意吗?”
渥丹僵直了身子,细长丹凤眼这么一瞟,如此便不愿再回头看第二眼,那声回应,负着气脱口而出“没错,我遂你们的愿。”瞥过头,面含微霜,强调,字字凌厉“我说,女儿愿意听母亲的话……”哽咽一阵子,抽动着喉咙依稀发出颤动“去菀弘…”
魔后长气一舒,垂首意欲勾起她粉嫩手指,料想不到,女儿那般恨她,不同她半点亲近……
此生,她竟再够不到女儿那双小手。
那日,渥丹便头也不回的去了。魔后果真未雨绸缪其计毫羽破绽,渥丹于菀弘间渐已安身,自然而然,芳心暗许从此便不愿回头。
这一置气,就遁地飞踏了十余载。十余载时岁间,魔后昼夜忧叹,每每谈及渥丹那痛心疾首之意便涌上心头。
其间,羽俶派遣魔卫前去菀弘,一来,早日取得阡琅珠削弱血障封术。二来,带回魔都公主。
羽俶到底是低估了渥丹心性,不成想到,她竟为了一名仙门子弟几次三番阻挠,以至于,亲手除去魔都血脉也非护其周全。自然,阡琅珠她更是不愿取得。羽俶既是魔君,念着同她的兄妹情分自然是不忍伤她分毫,只是,阡瑯珠也非取不可!
………
执玉听着这段往事,思忖道:“那她,为何不曾取得阡琅珠?还有,魔后此举当真是不大合适的。”
羽俶目光深邃,不想应答问题也是避重就轻,他就近坐了下覆上一层目光“嗯,我当然知晓不合适。”手撑着桌角棱角,徒然转眼望着执玉“可如今,我瞧着你这般固执己见的劲头同我那妹妹何其相似。我想,阡琅珠及我魔都公主,一并交付你也不失为良策。”
羽俶眸子稍稍抬了去,瞧着她愣神的模样柔声唤道一句:“你说呢?”
执玉一时恍然发颤,瞄了瞄他如此波澜不惊的模样,心中原是忐忑,这回却是怅惘。不想,魔君打的竟是如此算盘。
执玉想着:纵然是魔君,然他始终也会心软,想来,如这般时时还念及血浓于水的魔君也是信得过。
打叠起羽俶那番话,她很疑虑,又问道:“你为何如此肯定我就一定带的回你的魔都公主?”
他翻来娑娑书声,一副冷不可方物模样,蜷手言“你自然安心,你若拿得了阡琅珠她定然会跟着你回来的。”
“这又是为何?”执玉翘首以待。
走马间,羽俶折合书页将其捧起,一记回旋余光打在她脸上,顿时执玉便觉着浑身不自在。倒如同………廊桥遗梦之感。
“待你何时寻到那阡琅珠的踪迹自会明了。”言及此句,他忽捏重语气,听来很不是个滋味“届时,你只需记着目的所在,倘若有所僭越,顾忌重重,我也无从知晓姑娘所求何时实现了!”
这番话,了了听去那般刺耳。
她亦是神思呆滞,生硬着转过头构想颇多。打心眼里,她也是惧色,唯恐不见。否则,仙门欠她的如何还的清楚,萧湘赊欠着的,又如何还?
思量再三,缓缓言道“魔君多虑,纵使为自己这副私心我又怎会退却,届时之事,魔君且安心。”
今日过后,还等着来日方长。
种种因果不刊之论,这日,酝酿起他日之计,是深渊,是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