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绒绒的时岁轻年,于执玉心中不知挠她几次。是痒,时而念及深处了也有颗粒般的痛楚。可这回,她一心要同那仙主周璇到底,这份念头,直到那白须老头唤来若干仙将都不曾改过。
“即刻告知青域云尊主,老儿无能,看管不周,这云清公子,归尘去矣。”
老头很是悲怆,还装模作样地揩揩眼泪,执玉瞧着,越发觉着这空巡境果真长本事。瞧这出戏,不知使得多少人手忙脚乱。
消息传出,这回不知又来了多少人冷眼旁观,有指着执玉鼻子说“妖女”的,也有人避嫌,怕极了那剑落到自己头上……总之那时她听得多了,对这些毫不再意。值得欣慰的那空巡境“人性未泯”,这会子,还有个老头护着呢。想来,他也并非是绝情之人。
青域云岿得知这事,那阵儿他险些晕厥了过去,颤颤巍巍地跺脚,难以置信。
“我儿云清乃天造之才,怎会归尘!你们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见云岿有些激动,身旁的宛丘尊主丘遣风劝道“莫要动怒,不如,我们去瞧瞧吧。”
“是啊云兄,想来这是不过是个误会。云清定是平安无事的。”眬瞳尊主纪湉附上一句。
云岿想了想,更是底气十足,虽是怒气难平却也欣然的跟就去。只是这一去,果真又是两眼一黑,若不是那时身旁几位尊主护法,只是这云岿也就去了。
“告诉我,这究竟是何人所为!”云岿拂袖望向四周,怒目圆睁。
这时寂然,无人敢应。
他再怒吼,额鬓微霜泛泛牵扯着青筋暴跳如雷“是谁,是谁!我要亲手杀了此人!”
那回响着的讨问声声掩灭,云岿箭步相前,就近抓住一仙兵,衣襟揉捏成一团,怒发冲冠又问道“你若不说,我便将你扔血障中!”
仙兵哆嗦着,吞吞吐吐。云岿瞪大双眼,这时,听得身后极为干脆利落的“是我”响起。那两云岿呆立着,拳头噗噗噗作响。侧过头,最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女子竟这般理直气壮好不知悔改!那口气,将要冲破了心门……
“是我杀的。”她说着,瞟了一眼四周却没见他出现。可是,为何这些人的表情都我个样。怕她的斜视她,恨她的直接牙痒痒。
她正疑虑重重,这是周围便炸开了他们的争执。
“仙主呢,如今出了这事,为何不见仙主的踪影?”
云岿扶头,后叹气“仙主,不知去向……”
眼见着周身人越发多了起来,云岿一忍再忍,终于,还是难忍丧子之痛。
“将这妖女拿下,我要……亲手杀了她!”
执玉一时难以理解,可云岿的模样,这事,难不成是真的?
那人出言,团团的人手便将执玉困住,云岿走近,怒视着。直到云岿靠近了些正要下手,那老头,众人口中的隅叔疾步上前。
执玉见到他,仿佛是见了一丝希望。
那老头的派场挺大,稽首过后,目光如炬,望着云岿平和的劝道“此事,相信仙主会给你一个交代的。若你贸然杀之,于仙律相孛。”
“可是,她杀的是我云岿的儿子!你叫我,如何镇定?”云岿说着,拍了拍大腿。
“莫急,仙主,这会儿也该到了。到时,你自有机会。”隅剡余光瞄了一眼那处,继而细细打量着旁侧若有所思。
云岿听后,勉强的抑制怒气,这时,执玉细细的想了想,云清、还有那位极少露面的黑袍男子,这位隅剡,这一切并非是巧合。她得以肯定的是,自己身陷囹圄。
想到这儿,她打量着隅剡,这时后知后觉,这隅剡神色分明是戾气,他举动间,都是不为人知。
隅剡有所察觉,不想竟使起了传音术“姑娘的赌,怕是要输了吧!”
那字字的嘲讽,倒将她不安的心绪推到风口浪尖上。她再无法抑制,为证清白,于是脚尖一惦,白衣飘起,一个腾步飞出青云再迈。紧逼,紧逼……那老滑头不躲反而憋起一阵坏笑。见他这状,执玉立意此人绝非善类。
那时飞身影匀,气销想沸。眼见着他那几根白发微微振了一番,面容自若,紧绷的脸忽喜笑颜开。她来不及回首,只觉着身子遭了镇定,分毫使不得术法。蓦然间,身子如片轻羽柔声落地。柳丝长发飘飘,眼见轻瞥,一旁伫立着的,如风衣阙少年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萧湘!
这时相见,她望着他看了许久。
他的眼睛里,破碎是灰烬,昏黑的是点墨,而极为不堪入目的,她确看着了自己。
执玉收了飞身,急切地靠近,可那些仙兵横加阻拦。无奈时,望着他,瞧着他眼中的悲切执玉更时心急如焚。
“萧湘……你听我的解释。这事,这事我不知情的。”她泪眼婆娑解释说道。
“你这妖女,现如今还敢狡辩。”云岿提起一把剑,呈给了空巡境“仙门,请仙主使幻性术,如此一来孰是孰非自然有个分明。”
空巡境引剑上前,只见那剑白影随形,如嵁,如伬。他的曼妙手指轻覆过后,眼光直直落在执玉身上。他恐是,不信她的。
幻术之内,执玉持剑直刺云清。那分毫不差,真真的是她。
空巡境看过,他的喉结再蠕了蠕。嘴唇分合,一时陷入到沉思。
云岿沉不住气,冲上前去一泓流掌之力覆身而去,风来之际,执玉紧握衣袖一角,白衣衫衫迁就着流风。就这般,面露难色直勾勾地看着他,无心还手。
“你这妖女,我今日便要让你付出代价。”云岿再次抡起手,执玉微合双眸。千钧一发之际,空巡境一片拂袖将那云岿生生挡住。
见他如此,云岿极其不解“仙主可是要包庇这个妖女吗?”
“仙主年岁尚轻,可这回,不可意气用事。”纪湉稽首毕恭毕敬的上前一步。
“纪尊主所言极是。”丘遣风稽首附和“这事,毕竟关系着仙门命脉。仙主必得斟酌损益。”
隅剡见这些人个个沆瀣一气,为避嫌,他也稽了稽首顺“仙主可自行定夺,不过老儿知晓,仙主会明智为之。”
听着这番言谈,空巡境几近崩溃。可这一切,摆在眼前都是真实的。不可不信。
执玉呆呆望着,她清楚,这时她唯有承认于他而言便是最好的。只有承认,他才能继续他的道。
那一刻起,她便决定了。
“空巡境!”
这声“空巡境”唤得有些绵软,不知如何他反而有些生涩,抬眸间望着她眉眼弯弯一笑,好似,就瞧见了过往,那个嘴中含着发烫的糖糕朝他痴笑的姑娘。好想问:你怎的不唤我萧湘了?
她笑了笑,那笑原来是带着几分苦涩的,乱了水,惊了鸿。
“空巡境”再唤一声,哽咽着“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是仙门共主,仙境奇胎,还是……那所谓的空巡境……”
她的眼,是利刃出鞘,偏生让他听得不知滋味。
她停顿着,抿起嘴“其实,你什么都不是的。于我,不过就是一介仙家迁客,一位……好生无趣的迁客……”
迁客,终究不是她的,从来都不是……
她睥睨众人,继而眼光汇聚于他的脸上“楚望峰的景致数仙门最美的,可是他不曾跟我说过,这地界儿从来都不曾容得下相遇。其实……”微颔首,他眸子只将她盯着,如同刀扎一般,一寸一寸割开血肉,她的话,也跟着生了锈。
“楚望那头儿的白蛟其实她就是……”
“住口!”空巡境气愤填膺抡起长袖,硬生生地瞪着她,亦或她脸上隐约的红晕。
那一记玄明掌,直直落在她的右脸,瞥过头来,他竟更为气愤。
这一掌,其中温度如何,各中感觉自知。她想,如今是不同了,空巡境……可他不是萧湘!
这世上有无数萧湘,可她爱的,偏又谁都不是。
风云变,血渍干,她的这话,空巡境知晓其中的用意。于是,他便决定好了。
后来,千翊舞弄,似线,似盘。他生生的瞧着那千翊萤光而去,穿过的,到底是衣,还是她原本就弱不禁风的身子。他未看,未曾细细的看,甚至于,他已经看不见。
抬头时,她依旧地含笑,唇似流樱。
抬头时,他仍旧地愁眉,面似星河。
她说:“世上原本没有伤,爱的人多了,也就是了伤,这是道。”
眉目如画,手如柔纤。她俯着身,手指在地上比划着,横、竖、撇、捺。
为何她写出的字这般不耐看,想来他不在的这段日子,执玉是清闲自在的。那她都在做什么,是赏玉凝卉,还是……赏着玉凝卉想他。可她,真的在想他吗,还会吗?
那时,风被扯起,紫砂覆去的萧湘二字,颗颗散去,粒粒如霜。风再一吹,她也追着散去,跟着他散去,通通地归到那支千翊剑内。
他的眼,眉,都有了思绪,再剪不断。
……
君,花又开了,你去看一眼吧。
你瞧,我不是自诩千杯不醉吗,
可你一笑,我便注定了,
此生只饮你这杯苦酒,
只做你眼中的,
那相形见绌的,
——玉凝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