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绵穗却是醉了,倚靠着书偃硬是不肯将头挪开。
元若犹豫了一会子,随后余光定在执玉身上,语气中肯“你,将她带去后阁安歇着。”
执玉怔了怔,缓缓道:“为何又是我?”
为何,又……一串委婉得不能再委婉的词。事实原本如此,执玉正想着她那酒桌上的酒尚未开封,她竟一滴都不曾沾过,这会子,元若让她走,怎会甘心。
见执玉没个动静,元若神色淡然,从容却复杂,实在让人琢磨不透。
须臾,元若正有意开口,书偃偏扶着额头发了话,“你这是做甚,若是绵穗走了,难不成你陪我饮酒?”
“公子,你……”元若有些着急,十分无奈“公子如此,实在不合规矩。况且,青域以及瞳眬仙尊现已至浮楼外,此后公子一言一行比关乎菀弘,关乎仙主。元若同家父见着倒无关紧要,若是让另两仙尊瞧见,届时只怕伤了公子的体面,于公子无益!”
青域以及瞳眬仙尊……
执玉幡然醒悟,昔日,她无意间杀死云清之时,她曾受过那青域仙尊云岿一掌。当时只因个杀子之恨,想来这历久弥新,虽说这时间过去了甚久,难保那云岿不记得。
为避免同那云岿打照面,执玉心急如焚,得想出一个合理而又不失身份的借口,避一避。
瞧着醉醺醺的绵穗,顿时心中一计。
“仙家所言极是,素女听了句句在理着呢!”先是朝着元若奉承一番,观察他的神色。转而稽首,对书偃说道:“公子身为仙门公子,自然得为仙门所想。依小仙看来,还是由小仙将绵穗姑娘带去歇息就好。”
此言一出,书偃剑眉舒缓了些许,两只眼涨红,渗透着三分醉意,低声细语道;“所以,你当真想将她带走?”
执玉微微抬起头,疑滞了片刻“自然当真!”
不知书偃又是唱的哪一出戏,想必,他也是舍不得这美人离开,如胶似漆的劲头却也足。
语意落定,顷刻间,书偃侧着身子,举止有些笨拙,顺手就将绵穗“丢”给了执玉。甚是粗鲁!
“你今日却是有个眼力见儿!”元若打起坐,一番风凉话。
执玉听着,只当耳旁风呼呼吹了吹,毫不在意。只将绵穗扶着,她这身段还算轻盈,搀扶起来不大费力。
执玉搀扶着女子,书偃那道神色颇有深意,与其说成不舍,还不如曲解为如释重负较贴切。
这一点,执玉自是懂得,毕竟“相拥一刻值千金”,书偃每每瞧这绵穗,莫说是眼睛,只怕他腿都走不动道。加之,绵穗的柔情似水更是那双刃剑,试问世间有几位男子受得了如此蹉跎。可惜了,纵使书偃修他的仙门大道,平日再如何不正经,今儿个,还是得败在绵穗的裙下。
故此,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执玉总算是庆幸,馋着绵穗绕过中亭时,青域连同瞳眬仙尊攀谈论道,迎面走了来。
好在她眼疾手快,掩一株荷花藏匿着。一只手馋绵穗,一手扒开那粉荷,定睛望了望。是不假,云岿老当益壮,就是相比昔日添了些稳重,勉强算得上老态龙钟。
正看得沉浸,不料手头微微松动,执玉蓦然回过头,只见绵穗正儿八经的望着她,难以言喻。
“你……你竟醒酒了!”执玉扯着那株花,只因惊讶,不想竟将荷花也折了下来。只好,顺手拿着。
绵穗点点头,神情略微有些复杂,只管将执玉从头到脚扫视一回,而后眉头一揪,问:“适才你为何要将我拽出来?”
执玉听后梗直了脖子,不知所以然望着她。
见她无言,绵穗叹了叹气,垂头哀怨一番:“这大好的契机,若是我紧紧抓住,书偃定是我的!”转而问道“你说是这个道理吧?”
执玉听后摇摇头,见她脸色不大对,再点头,怯生生的说道:“所言极是,所言极是……”
显然,执玉这番话牛头不对马嘴,她想着,冷不丁的扯个慌是没事的。她觉着,书偃的确是受仙门女子追捧,这会子,瞧着绵穗春心荡漾,更坚定了书偃是那“花花公子”,撩得一手好姑娘!
……
那之后,绵穗便独自去了后阁。眼下宴厅正喧嚷,偶尔飘出些欢声,推杯换盏的噪影。四下转了转,绕过长廊后方瞥见前头一片海波澜澜,这一眼望去未免有些单调,所幸的是廊道旁以枯树枝勾起的一簇海棠,就近的看上去,绯红得很,花蕊正中央夹杂着嫩黄,像极了那酿酒用的麦芽。一团一团的靠拢正是那火焰。
她低头挑逗这拢海棠,正是了,平日除饮酒外也只有赏花是她的乐子。然今日却不同,她循着那海棠花廊道走了出去,最初是云雾迷蒙,渐渐清晰,以至于后来耳目一新,眼前赫然一片荷叶飘摇景象,不知有多少片,越有两人报团那般大,浮于水间游走。再瞧得清楚一些,这巨大的荷叶上头自然是有人的,个顶个儿的欢愉,躺着只观天光云影,可真是享受。
眼前这景象,看过以后执玉顿时觉着心头直痒痒,她跃跃欲试的走上前,把手捞过来一片,最初伸出脚尖试探一番,觉着挺稳,这顾虑一打消还怕么。于是乎她两脚齐齐都踩了上去,自然不错,稳健得很!
那过后,便是个迷雾深沉,如临云决。
天色再暗了一分,菡海斜山头一角的余晖一寸一寸的往下挪,直到那山头一角全然被遮蔽,黯然无色。
执玉便仰头直躺在荷叶上,水流潺潺,荷香寥寥,手指头顺着那余晖戳了戳,一时间觉着口中干渴,心心念念的说道:“如此美景,若是没有了一酌美酒才真是暴敛天物!”说着,便眯着一只眼盯着自己手指头,划过天光那道儿轮廓,自娱自乐的玩耍。
于这时,不知打哪忽的窜出一只手来,牢牢攥住她指头,惊得她一个寒颤。
顺着那只手看,拇指修长,一双手自淳白衣袖的边儿露出来,缓缓的仰头,目光环绕着肩,然后是下颚,随后脸,竟覆着面!
“羽俶?”执玉有些难以置信,然潜意识告知她这样唤本名不合礼数,急忙改口“魔君!”
他只一双炯目打量起她,冷冷回了一句“你打算一直躺着同我讲话吗?”
执玉听后一个骨碌翻了起来,站直了身子,凝目着,质疑道:“你……你当真是魔君?那血障他不是过不来吗?”她说完,瞧着他眉心的褶皱,颤颤巍巍伸出手指头,正要戳他的眉心。
羽俶豁然敛起一寸目光,警惕着,有些恼羞成怒:“无礼!”
“无礼”二字一出,执玉这才醒悟。
眼前这人,乃是魔君,怎可无礼!
正所谓,老虎屁股摸不得,更何况堂堂魔君,怎容得她“调戏”!
定神了许久,随后才缓过神来,收了收那无处安放的小手,解释道:“魔君您真当不小心,适才都有一只飞蛾扑了来,若不是我……”
“无需解释!”
执玉语意未尽,羽俶却有些听不下去了。
只是她扯谎的技术不大高明,羽俶看破不说破倒罢了,却无心听她再说下去。
这厢,瞧着羽俶极为冰冷的脸庞,他只发觉手心起了汗,润滑得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