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俶凭空而来,想必并非什么好事。自是因了那阡琅珠,除此之外,执玉也记不得其他要事。
见不着脸,只得目光搁于他覆面上,每每说话时,那覆面便动个不休。
“你如今所见的并非我真身,我只是,借着你梦境见你。”羽俶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为何要入我梦境?”执玉惆怅不已,问道。
羽俶顿了顿,说“若非这般,我如何得知素女竟不胜悠闲,怎的,可是我扰你好梦了?”边说,将手后负着,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听他这般说,执玉却是羞怯得很,只好笑笑,不语。
见状,羽俶眉头再揪紧,眉心凹凸着,眉毛根根分明,俨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我费好些功夫遣你来仙门,如今你阡琅珠未曾取得也罢了,竟变得这个样子!”
“这个样子?”执玉眉头一皱,仰头望着他“还请魔君讲讲,我如今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不难看出,此番羽俶显然是来寻麻烦的。执玉觉着,阡陌珠事小,诚然她也不知晓,这一隅魔都之主的穹途羽俶究竟是个秉性。至于答应自己的那码子事,应或否都是个未知数。
执玉一心想调侃他来着,本想抱着手,悠哉悠哉的为难于他。
稍后羽俶定了神,余光捻视万物,良久的才发话,说道:“你先前可不敢同我这般无礼,还有……与我语气,神态,根本就是大相径庭。”
听他这么一说,执玉后知后觉,不过再仔细这么一琢磨,事实的确如此。
执玉不大情愿的点头,念念道:“魔君果然慧眼如炬!”再后微微伸了伸懒腰,一个哈欠呼之欲出,顿时惬意了些,不禁感慨着“若是执玉分得魔君一半的本事,又何愁阡琅珠……”
羽俶听后嗤笑一声,覆面紧扣住鼻骨,全然动弹不得。仅露出那双眼,足以平分了秋色,惊鸿浮鹧鸪。
眼睛当真好看极了……
他下意用手指勾起覆面,生怕掉落似的,反倒惊了执玉一跳。
说白了,眼前魔君所想的,执玉自当是知晓的。
这会遁入梦境之内,全然凭借的神识,魔都同仙门间的那道儿坎儿“血障”,自然察觉不出这三分神识来。
果不其然,羽俶这厢来此,为阡琅珠一事费了不少心血。
纵使她知晓了如何取得阡琅珠,然时机这事可遇不可求,加之菀弘那老头怆翼,不过同他碰第二回面,这人,心思实在让人猝不及防。
天知晓菀弘的水究竟多深,只是,让她眼巴巴的每日看着书偃,分明晓得阡琅珠匿于他身,没回瞧着他浑身痞子气,一时之间她实在难以下手,唯恐伤他性命,自己落得个不仁不义的罪名。
……
梦里头执玉磕破了脑袋想,恍恍惚惚的,留意到有个人影于跟前徘徊。
倥偬之间,眼皮呲的扯开,晃眼这么一看,直勾勾的一双剑眉盯着。
执玉噗得唤起飞身术,身子一转,微微定了足,顿时精神气儿旺盛得很,问道:“书偃你为何在这处?那元若肯放你出来?”
说到这个“放”字,执玉捂嘴,察觉有些不妥,稍后揣摩出一个恰当的字眼来,顿了顿,再说道:“他可是不管束你了?”
书偃只虚着眼,一双炯目眨巴眨巴不搭理她。
见他这状,执玉偏着头打量,心想着:这眼睛,莫不是进了沙子?
念及他平日待自己还算不错,虽说有时无礼了些,然本性如此。执玉想道,谨慎地挪了挪步子,靠至他身前,大抵拳头大小距离。凑近一闻,酒气酝酿升腾不已,自他气息里头冒上来,阵儿阵儿的。
瞄准了他眼睛,轻轻地吹气儿。那时,看得尚为清楚,睫毛一收一敛。她更为小心,却又怕有所冒犯,只好将距离掌控个好火候,不远亦不近,替他吹吹沙。
须臾后,只见他缓缓睁开了眼,眸子同她相对,俨然间,两眼宛宛勾起一丝邪笑。
他这一笑,令得执玉毛骨悚然,方觉透着几分猥琐。
“你……你莫要误会……”执玉低声说道,有些心虚,以至于手足无措“你眼睛进沙子,我……吹吹罢了……”
“沙子?”书偃拿捏清冷语气,两眼微殇,醉意似乎滂沱了他意志,使得他有意无意,正是有意无意扣住她的腰,这会子有些得逞了,笑谑道:“我何时于你讲过,我这眼睛里头有沙子?”
眼下醉意上头,力气也是极大,执玉属实挣脱不开,只得颤颤巍巍地拿手挡着,大惊失色道:“你……你眼下只怕是醉了,容你酒醒稍后我便于你解释……你看可好?”
这番书偃哪听的进,他只扣着这女子,任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再则,仗着自己占上风,他不得使劲调戏这番才甘心,以防他日回想起来后悔不已夜不能寐,届时,可多不好。
捏着最后一丝意识,特将手扣得更紧,凝目瞧着她,有些恐慌,再倾吐出酒气来,意识渐模糊了些,他竟忘了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
兴许,借着酒意一通胡扯。
执玉听得甚是认真,乃至于一字一句,描摹着,他说:
“以往见你嗜酒如命,恍恍那时我只觉着你这女子,定然没救了。可是眼下,我学着你嗜酒成性,几乎忘我,才明白,诚然你仅此于嗜酒,我怕是没救了,我嗜你,可嗜你如命……”
“嗜我,如命?”揣摩这通字眼,忽觉着有些不妥,她苦笑着,两眼微微湿润“这怕是个贬义词了……”
“贬义?”他徐徐松开手,转身眺望峰峦叠嶂,残辉如荼,再扭头一看她,感叹着“可我觉着视你如命不妥,因为我恐怕戒不掉,眼里也好,心口处也罢,无以割舍,不胜酒力!”
书偃有些忘我,说着说着,执玉只觉通透许多,恍若浮世淡泊,清闲嫣然……
这日,余晖成片,成汇。
书偃倒是怪人一个,平日里拉着脸不讨喜,可这醉酒后却没那么讨人嫌。
“执玉……”
“嗯。”
听他唤名,下意回过头这么一瞟,噫,这厮岿然不动,竟站着便能入睡。
想来元若没能困住他,定是被他灌醉了,这厮,当真是个运筹帷幄。
……
入夜,凉意成夯,不时脚步稀疏,游鱼戏水,正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