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稍枝间,西风捎带草香,魔都阆市,此处所居多半为魔氏子弟不通修术。今日,却也得以好瞧这民俗风气。
穹途羽俶最为喜围这亚肩叠背之人流来回穿梭。亦或十丈愁肠,亦或小时了了,再者,不过支起摊子于桥段处吹嘘一事。种种伎俩不过是屡见不鲜。
话说这穹途羽俶意兴稍起,不知背后旮旯处探首,他也早就察觉到,不过这时看来非不声张也不可。
那小丫头再探首,不料竟被穹途羽俶逮了个正着。这回,也只好老实些。
此人名唤昼瑶,其父昼擎夜乃魔后兄长。现今穹途羽俶稳下魔都,然那昼擎夜实是多加为难于他。加之这魔都徒众多半为昼氏所用,对此,为顾大局穹途羽俶只好稍微安定些。
多年之前,穹途羽俶局势未稳,那时之景,魔后病重,百般无奈之下,昼擎夜出手相助。不料,这条件便是,待穹途羽俶稳住魔君之位,日后,定当娶昼瑶为魔后!
那时穹途羽俶便允了下,本想着日后时岁褪去,想来该忘也忘却,怎知,这昼擎夜过后便将那昼瑶送了来。
这昼瑶不过天真烂漫丫头,多年来,穹途羽俶只拿她当妹妹看待。兴许,这丫头步过也将穹途羽俶当成是哥哥罢了。
昼瑶兴冲冲地跑过去,直将穹途羽俶盯着,虽是这覆面过于严实,瞧她模样倒是看出了什么。
“羽俶哥哥,你……今日兴致如何?”昼瑶撑着头问道。
穹途羽俶瞥视她一番,不紧不慢迎着“兴致大好。”
“哦……那……”这丫头眼珠直转,一把抓住穹途羽俶衣角左右摇着“那你今日兴致大好,可否陪瑶儿一同去耍耍?”
话落片刻,穹途羽俶迟迟不见反应。
昼瑶望了望他别于腰间的羽哨,于是心生一计,以迅雷之势夺过那羽哨退出三尺,张牙舞爪的晃悠“听齐崊这羽哨是一对,可是羽俶哥哥的宝贝,你若不陪,那我只好拿走一只了。”
穹途羽俶也是拿这丫头没法子,只好应了她。算起来,足以左右魔君的魔都境内不过这昼瑶是也。
沿嗍流直上,人声鼎沸不绝于耳。
穹途羽俶宫中不曾出现过映镜,连同湖面,他都不曾俯身照映。
初为魔君时,不问人间愁事。犹记那时昼嫪便最喜为他束发。发丝过指尖,不出片刻功夫就绾的极高。昼嫪也极为清楚,他喜将发绾得高些,如此,也有了几分神气。
若不是自小这魔喉便有偏袒,待羽俶,总要比渥丹要好太多。不过这份偏袒之私,也最终地让渥丹认清诸多。
渥丹,原就不过是性情中人,现今,不过尊循母命图谋大计。只是这心,不知何时也会变去。
渥丹……
如许时岁,羽俶已是不将多事放于心上。至于他的亲妹妹,他的感情,以及……羽俶自小便双眼无泪。
昼嫪说过,羽俶初生时流过一滴血累。那泪,剔透晶莹,像极了见天光之琥珀。
魔后也说,儿时泪流去了,日后也便不再流泪。
想来,不会流泪也是极好。
魔都阆城,此夜但非彼夜。
涉世间,拂晓过后见这夜暮夜冥,人行来去缀灯相饰。浮桥雕梁,高屋建瓴。入耳声起声灭,三尺上下,说戏者围屏转转不矣。
对这眼前诸多景致昼瑶只当走马观花,直至瞧见那浮桥尽头处荧光甚至,人声鼎沸,嗤笑间决。
心暗喜,这回可是寻到了去处。
“羽俶哥哥,我们去瞧上一眼可好?”昼瑶摆着羽俶手臂,恳切地望着。
“那是……”羽俶投以目光,思忱一番“可是传闻间的应噬烛。”
不想羽俶果真是羽俶,这魔都竟也再没有他所不知情。
听他这番话入耳,昼瑶深觉面颊通红,虽有那三分的难为情,可这软磨硬泡的功夫时时都适用,
“羽俶哥哥你就去试试嘛,万一你要是流泪……那就……”
说及这处,她不紧抬头望上羽俶一眼,四目相对时突兀两颊涨红,再次羞涩低头嘟囔“那……那瑶儿答应你,你这回陪我去了,日后,我都听羽俶哥哥的,决不胡闹,我……我发誓!”
昼瑶即刻将手举高,缩着手指来颤巍巍的指起誓言。
这当口,羽俶的面容自然是瞧不见的,然他良久缄默,昼瑶顿时意会大喜,拥着羽俶便是一阵牢骚。
素来,羽俶便不喜添些无谓言辞。然昼瑶跟着他这许久,他这沉默便是认同的作风半分不改。在昼瑶看来,这羽俶摆明了不擅口舌,不过若是如此,想来日后他也想不出个法子拒了她。
如此羽俶,倒也甚得她心。
两人紧赶着也便凑了去,初见这应噬烛,只觉期艾凌云缭绕,那抹,分明不落窠臼绝非凡物。
昼瑶拽住羽俶终于涌入人群间。
那术语奇使挤眉弄眼,把弄那应噬烛意气十足。
“此烛通晓人心,可谓是百试不爽。可有人再来一试啊!”
语音落地,不知周边已是争先恐后。
昼瑶瞟了一眼羽俶,正想发声,不料羽俶冷不丁冒出一句“先等等,瞧仔细了再说。”
有所反应,再回头去瞧已有人赶了去。
昼瑶放眼那对男女,那瞥笑蹙眉皆是世间极美。趁这时,不经意眈眈凝视着身旁,抿嘴稍稍,那爱慕之意便顺眼角流淌……
眼下正值吆喝很是起劲,那烛火烁烁,映的那女子迷茫脸间悄然绽出一丝温存。
术语奇使长袖拖沓摆弄甚久,为是不大利索。这番境况,昼瑶自当也看不下去。
“话说此烛啊,可以勾起心底最为柔软的感情来,可是奇妙!”
这话一毕,旁者便接着口来议哉不断。
“唉,还不止呢!但凡男女相对而站,待烛光散开来,片刻后,便可知晓男女间何人藏有深情。”
“如此,有这等神物在,日后何来无缘人啊。”
……
羽俶听后,一往如旧倒作不出反应来。然昼瑶听的入神,转过头去就挨着那几人张嘴打听。
“你们是说,这烛得以唤起男女间的感情。那……那倘若唤起感情他们会在一起吗?”
几人面面相觑,陷入于顿塞间无以作答。
“哎呀算了,问你们也白问,还不如我自己试试看。”昼瑶扭过头,量下一丝目光瞧着羽俶“羽俶哥哥,你暂且等我一会啊。”
羽俶一手将昼瑶拽了回来“你可不许惹事。”
“放心吧羽俶哥哥!”昼瑶拍胸脯,笑颜顿开“过会儿你就好好瞧着就是了。”
想这丫头生性好动不过羽俶意料之中。远远瞧着她,这举动间,好生像极了一个人。又道是,不过无以挽回的故人。
想及这处,一丝微伤便浮了出。历来,这穹天魔君如此暗意倒也少之又少。
这时,已至夜阑时分。
醉了,然玩心不减,摇着身子四下晃悠。俯身拈起一片枯叶来,覆于眼寿额自顾自笑着。今日这醉,倒也足够尽兴。
“空有青丝千千丈,是……纵如此,也计不了你我间的数……计不了的……”
执玉踉踉跄跄,身旁侍女扶搀扶着仍是不老实。眼下那台阶,竟也模糊不清,这一踩,如临云般腿脚也不听了使唤。
“姑娘小心!”
身旁侍女惊唤,眼瞧着那步踩空两手扶着越发谨慎。
这一唤,倒也长了执玉几分殆尽的醉意。只紧抓住那侍女衣袖不放,望着四下自斟道“也好,也好……我执玉于你而言,算得上什么斤两……如此也好了。”
“姑娘,我们早些回吧。”侍女极为小心问候“如若不然,只怕是魔君降罪我也受不住啊。”
执玉缄默不语,眼神呆滞巧被那处人声鹤唳勾去。眼下失神,挣开搀扶便直直走了去。
这处水泄不通,杂衣挟冠间多出一抹白衣来也是惹眼。非但如此,那冲酒气恣意而来毫无掩饰。
人群相围间,闻风而来,羽俶掩鼻顺风抬眼,她携醉意迎面而来。定睛间,侍女唯唯诺诺退于旁处立着。
执玉眯起眼,晃悠着身子,眼缝间那点烛光好生耀眼。最为趣的,那蓝衣姑娘张牙舞爪模样倒是招人心生喜欢。
昼瑶端起那烛,光晕开她的丹凤眼眸,浓淡有致,均匀丰腻。
术语使故作深沉,一声讪笑道“姑娘可是还质疑我这应噬烛啊!”
昼瑶隔下烛,仰头呼“那是自然,本姑娘得亲自试了才知道。”
“哈哈哈……”术语使手指着人群,一番兴致勃勃“那姑娘打算,寻何人验证?”
那丫头眨眨眼,朝着羽俶比手势,不想这羽俶这般走神竟全然瞧不见。无可奈何,昼瑶蹭着步子跃上前将羽俶拉了来。一本正经扬手道“今日,我同这位公子来验证一番。”
术语使上下打量,咂嘴叹番“这位公子行若玉山,神韵不凡。想来,覆面者多为高人不假。那……请吧。”
“术使你这番话本姑娘爱听,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立下赌注。”
“哦,倒是新鲜,说来我听听。”术语使拂拂袖子,两手覆于身后洗耳恭听。
昼瑶瞻顾烛光如浴,故作高声“倘若功成,本姑娘便许于你一个心愿。届时,你所求我必定满足。可倘若失手……你就得灭灭自己的威风了,不得有违背。”
“好,那便……不得违背。”术语使满腔热忱应道。
见这人如此自负,昼瑶更是把握。
这之际,烛光韶华,羽俶覆面下双眼韵意更浓。两人四目正对,昼瑶闭眼静待那泪水潸然。
浮华乍见之欢,怯弱一鳞半爪。
执玉挑眉,余光落于那幽光零星间。前方,那覆面男子一身玄绫裳好不诙谐。长发似约柳,盖得婆娑疏影下单薄身影更是弱不禁风。
这时,烛火微弱,继而暗淡。不想这些人竟会因着烛唏嘘不已,这点,执玉很是不解。
烛眼微弱飘零,昼瑶恍然睁眼一时气馁。不过是气馁,却指着那术语使贬道“这回,你可还有话说。”
“这……这……绝无可能,绝无可能啊。”术语使抓着应噬烛连连晃着。
昼瑶环顾,忽瞥见那位白衣佳人立着。于是再生一计,请了清嗓子道“那好,我便再寻个人让你心服口服。”
不由分说,昼瑶上前去牵着执玉便走。只是这执玉醉意上头,模糊间也跟着。
殊不晓,眼前烛光映下的男子是何人。
重叠间的,可是更迭了那箫声。
合眸间,是他傲骨淋漓尽致。熟悉极地,却道不过讳莫如深的萧湘。
常听他恣意出口,这一句,那一句。只是这句那句,字字珠玑,次次都不离大道,都不离见微知著。
他要走了,渐的去了,这回,自己不可再放仍他走!
伸出手去,紧紧拽住,不过转身间似乎有所思。
直到,双眸微张,她再不犹豫地伸出手去,伸手一拈,那覆面便飘到地上,贴近她自己裙底。
不过,紧随而来的喘息声,执玉听许久也分辨不出,那是……覆面的喘息,还是,这男子心口处的悸动。
醉意浓,双眼几近合拢,抬头辨着,这眉目,还有这双眼睛,分分挑明了,看着她……
……
羽俶无感,只是他不解地抚着眉眼思索许久,那时,明月风清,似乎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