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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绘画洗砚

拐个仙尊当徒弟 A元霜 2779 2024-07-07 09:02

  师徒乱伦的事天下皆知,甚至传到了妖界去,而昆仑前任掌门人元慎,在太极殿欲自尽而不能,最后自行废除了法术,自请逐出山门。

  他离开昆仑前,将素情与清色,并立于太极峰下,宛如跪姿,说是与玉和一起,告罪于昆仑。

  清云峰的禁制彻底打开了,弟子们终于能窥见满山玉兰、云蒸霞蔚的好风光,只是,没有弟子进过清云殿,说是不愿打扰前辈留下的美好回忆,关于峰上一对师徒之间情深缘浅的故事,在修界传扬,长辈们以此为反面例子教导后辈谨言慎行,年轻人却不以为意,总说这样的爱情太过凄美,感人肺腑。

  故事里的男主角已经不是昆仑弟子了,不必承担那么多责任,也不必拘泥于师徒身份,陈元慎带着玉和的几样遗物,从昆仑山脉离开,想完成她的心愿,畅游山水。他走过苍茫大漠,去了塞外草原,又去了北方深山老林的兴安岭,北下从京城到了江南,玉和是在江南出生的,烟雨朦胧的季节,小巷里玉兰绽放,这种花,在文人雅士眼中以白色为高雅,粉色的总是俗气一些,他当年也曾心中诽腹过,她那样高雅的一个女子,怎么反爱这样艳俗的颜色,现在才想通,一个人,经历过太过岁月蹉跎,最想念的便是故乡的温暖,粉色柔和,最能抚慰心房。

  他在江南停留良久,继续南下,去了楚湘郡,等待着早春木芙蓉开放,花色灿烂如染胭脂,可惜中庭有槿花,荣落同一晨,今日笑看斜风里,明朝凋零怯风斜。

  在鄢县的时候,玉和说过,颜家的小姐秋屏是他命中注定的妻子,只可惜爱而不得,早年守了寡,后半生颠沛流离,辛苦之命。

  彼时,他求了月老,改了颜秋屏的红线,并未想过他那段天定姻缘会如何,后来,他做了掌门人,齐溱向玉和示爱,他算出齐溱与她之间有桃花纠缠,想尽办法斩断了,如今看来,他与玉和各自还剩半截红线,竟是结在了一起,天意惯会捉弄人。

  他与她的爱恋,真如这木槿花,一夕一落。

  离开楚湘郡之后,陈元慎去了蜀地,去了大理,她最爱那本《徐霞客游记》,最是向往鸡足山,他在金顶寺外守了一夜,等待日出之时金顶四观,寺庙的主持说,三十多年前,有位女道长,也曾在这里守了一夜看日出,又说那女道长一身黑衣,气质潇洒冷清,送了篓山茶花献给佛祖。

  能做出这样的事,也只有她了,原来,她当年真是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经过桂林郡的时候,他去了容朔县,欲寻找当年成婚的宅院,却怎么也找不到,当地的居民告诉他:“许多年前,百越将军李明洲谋反,自刎于邕州城,战火波及到了容朔,将城中宅院烧毁大半,如今的建筑,大多都是新建的了。”

  拜了天地,便是夫妻了,而在极乐岛上,俩人又有了夫妻之实,可他这个当人夫君的,从未对妻子尽过什么责任,硬生生把她弄丢了。

  魂飞魄散的人,来世也不会遇到。

  陈元慎最终,回了琼州,这里是他的故乡,当年,她是嫁过来的,按理来说,丈夫的家便是她的家了,她一定没有见过琼州的大海,他找了个小院安置下来,将贝壳风铃挂在檐下,以碧色丝绦束发,每夜看着夜明珠的光辉入睡。

  若遗物能与主人心神相通,她应该能知道,她的夫君带着她回家了。

  一日清晨,陈元慎陡然发现,昨夜的睡梦中,玉和的面容竟然有些模糊了,他慌了,难不成他会忘了她吗?

  他惊慌失措,连忙提笔,想画出她的模样,才想起,自己虽然粗通书法,却不擅绘画,更不可能描绘出妻子栩栩如生的模样,而他,在洗砚池里微微晃动的水波间,看见了自己满头白发,满面皱纹的模样,再看看自己拿笔的手,苍老粗糙地宛如松树皮一般,却因太过用力,薄弱的皮肤下骨节尽显。

  是了,她已经死了六十多年了,而他已经年过期颐,世间的凡人鲜少有能活到百岁的,他修过道,寿命长出许多,可这数十年来,不修驻颜术,自废了法术,竟然衰老成了这幅模样。

  他应该快死了吧,一百多岁的人,活不了多久了。

  可他又觉得,学习不分年龄,只要还活着,就能学会,他开始找书画大师学习绘画,琼州城人都觉得他疯了,不敢理他,好不容易,费尽辛苦,终于遇到个中年男人愿意教他,他高兴极了,不管老眼昏花,也顾不上颤颤巍巍的老弱病残之躯,每日苦学绘画。

  终于在一百一十五岁那一年的端午节,画出了玉和的模样,画上的人一袭烟青色衣裙,眉如远山之黛,含烟似雾,楚楚动人,目若皎皎星辰,秋水盈盈,欲语还休,琼鼻殷唇,榴齿含香,肌肤胜雪,娇靥生霞,云鬓花颜,旖旎倩丽,顾盼生辉,华容婀娜,好似新月清辉,花树堆雪。

  今日,是她的生辰,他满意极了,提了字: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中年男人问他:“这是何人?”

  他温柔地摩梭着画上人,仿若珍宝,回答:“是我的爱妻。”

  中年男子叹气

  陈元慎向中年男人道谢:“多谢您教我绘画。”说着,弯下腰去行谢礼。

  中年男子急忙大步过来阻止他:“不可。”又道:“您不记得我是谁了吗?”

  陈元慎打量着他,十分面熟,可他实在太老了,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中年男子道:“我是柳行溪,您的亲弟子,师父。”哪有师父给弟子行谢礼的。

  陈元慎才想起,他的确是收过这么一个弟子的,可他早已不是昆仑修士了,他道:“我担不起你这声称呼。”

  柳行溪搀扶着他,道:“您是我的恩师,师恩难忘,您离开昆仑三十五年了,许多事情都变了,年前,我改了昆仑的门规,男女之间彼此有情者,可不必受辈分制约,更不必顾忌师徒之名。”

  那么,他与玉和,终于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吧,陈元慎笑:“好,好,真是太好了,多谢你了。”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昆仑的人了,他问:“我快死了吧?”柳行溪是来为他收尸的吧。

  柳行溪沉默

  陈元慎心想,必定是的,这个徒弟倒是有良心,不枉费他当年的教导,又不计较他当着天下宗门认错之后留下的烂摊子,可玉和魂飞魄散了,他却是有三魂七魄的,死了之后,魂魄分散,会入轮回,可生生世世,都见不到她的魂或魄了,他道:“我的爱妻有些遗物,稍后我会整理好,我死后,拜托你将我的尸身与她的遗物一起焚毁,抛洒于琼州岛外的大海中,随波逐流,无拘无束,畅游四海。”

  柳行溪很难过,轻声道:“是。”

  陈元慎绘出了玉和的模样,夙愿已尝,精神一下子就衰败下去,风烛残年的老人,经受了六十多年的哀痛和思念,早已身心俱疲,端午节过后一病不起,又因没了求生的意愿,没过几日,便咽了气。

  临终之前的回光返照之时,他怀中紧紧抱着装有玉和遗物的木盒,又将亲手绘制的画卷装了进去,喃喃地呼唤爱妻的名字:“阿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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