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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四章 白伞

拐个仙尊当徒弟 A元霜 2493 2024-07-07 09:02

  玉和离开雪区,一路走走停停,她去了兰州,定西将军府依然固守边疆,戈壁滩的风沙到了这里似乎柔和许多,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卖凉瓜的,也有塞外商人牵着骆驼运来香料做生意,大梁与邻邦的榷场这些年关了又开,始终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国家的强大并不在于开疆拓土,百姓安居乐业才是最重要的,这些年边塞未有狼烟,然而关于过往的惨烈战事由老一辈兰州人讲述给后辈听,口耳相传中人们对于和平安宁总是发自本能地渴望,护国观前信徒纷纷,奉上香烛,祈求平安顺遂,祈求人丁兴旺,也有来求姻缘的或是求财源广进的,三清祖师爷大概也忙不过来吧。

  兰州之后便是银川,雍凉之地风沙大,秋天气候干燥,光秃秃的树干上蒙了厚厚一层尘土,银川城佛道混杂,城外的道观像是翻修过,比起三十多年前热闹许多,有个三十多岁的道人手持拂尘,领着三五个弟子打蘸,看来了尘道人已经去世,他的小弟子明通承了衣钵,恰逢九月初北斗九皇降世之辰,附近的信徒来此处打蘸,玉和此时化做个中年男人模样,也被热心的小道童安排好位置听明通说道,庭院里站了近百人,中午的时候,道观提供饭食,口味清淡,小菜里头有碟酱黄瓜,玉和咬了一口,眼眶便是一酸,雍凉人素来爱吃面食和酱菜,只是这酱黄瓜却是南方菜,这道菜,还是当年元慎教给明通做的,她勉力咽了下去,心想,从雪区到银川,这是当年她带着元慎走过的路,如今,她不知不觉往回走,其实心中还是放不下的,其实就这样顺从自己的本心也好,当年少年郎,今朝不可寻。

  银川之后是陕西,此处已经是中原了,起居饮食与边塞大有不同,华阴县境内的华山之险依旧吸引着无数文人骚客来此游览,只是三大险关阻挡了游人脚步,险峻峰顶无人攀登,宛如新开天地时那般清净悠远,她在峰顶宿了几夜,这里无人打扰,比起修界还要清净许多,已是深秋时节,落木叶黄,山间色彩纷呈,天际阴云聚集,快要落雨的样子,她沿着山路下来,才走到一半便下起了小雨,她躲到一块凸起的岩石下躲雨,此处可眺望华山五峰,形状宛如莲花,只是阴雨绵绵,放眼时望去皆是雾蒙蒙的,仙姿昳丽,倒像是菩萨座下的莲花,《大正藏》经里说,莲花有四德,一香,二净,三柔软,四可爱,又因莲花华实齐生、微妙香洁,有过去、现在、未来之意,所以莲花被视为净土之花。佛家讲究灵光独耀,迥脱根尘。还记得她带着元慎下山炼剑时,大昭寺的喇嘛讲经说的就是这个,她修的虽然是道家,但对佛法也不抗拒,要论迥脱根尘,就得但离妄缘,即如如佛,现在想想,她并不能做到,那时候慧觉上师曾赞元慎,说他“性自持而灵慧佳”,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离开华山之后,便进了中原腹地,初冬时节,玉和到了江南,这里的冬天湿冷,虽然还未落雪,但天气总是阴沉沉的,北风其凉,寒雾渺渺,她去往西湖边上的茶楼里听书,这里有个年过半百的老童生,无论江湖传奇或是志怪传记都能说上一些,今日,老童生讲的是一出金屋藏娇,说的是汉武帝与陈阿娇的故事,陈阿娇是馆陶长公主爱女,汉武帝刘彘的表姐,彼时,馆陶长公主深受帝宠,又有窦太后撑腰,可谓是风光无限,馆陶公主欲将阿娇嫁给太子刘荣,可惜刘荣生母栗姬看不上阿娇嚣张跋扈,婉言拒绝,馆陶公主深觉受辱,与栗姬反目成仇,刘彘那时不过才六岁,道“若得阿娇做妇,当筑金屋贮之”,馆陶公主大喜,而后,与刘彘生母王美人合谋,进言景帝,废除刘荣,又将栗姬打入冷宫,改立刘彘为太子,刘彘即位后,封阿娇为皇后。

  这便是金屋藏娇的故事了,故事若到这里就结束,那也算得上是一段佳话,只是争权夺利的地方,哪里会有什么纯洁的感情,只听那老童生接着道:“武帝即位,阿娇为后,初时,帝后二人感情甚笃,怎奈陈皇后多年无所出,且性娇纵善妒,恰逢武帝出行,途径平阳长公主府,晚宴时,得见一美貌歌姬卫子夫,幸之,迎入宫中,陈后嫉妒,以巫蛊害之,武帝大怒,废陈后,改立卫子夫为皇后,卫后贤良,帝后和睦,传为美谈……”

  从茶楼出来时,已经是傍晚,旁边的行人还在议论着老童生那两出金屋藏娇和大汉贤后的故事,有人说:“汉武帝刘彘雄才伟略,不该为陈阿娇那样娇纵跋扈的人所拖累,而贤明的卫后果真当得起母仪天下的重担。”

  也有人道:“武帝始乱终弃,可怜陈后,未能生育,生母馆陶公主一死,武帝对她再无忌惮,惨遭废弃,《长门赋》字字泣血之言,奈何君心似铁,阿娇郁郁而终。”

  玉和回头看了看,赞誉武帝的是个书生,而可怜陈后的则是个小娘子,两人谁都不能说服谁,这就是男子和女子观念的不同之处了,男子大多心怀抱负,鲜有唯独钟情一人的,而女子大多痴迷于情爱,渴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心想,大汉贤后的故事其实还不算完结,卫后入汉宫四十九年,执掌凤印三十八年,为刘彘生下一子三女,其弟卫青及外甥霍去病为汉武朝立下不世之功,卫后晚年时,因卷入巫蛊之祸,自杀身亡,葬于桐柏亭,其子刘据及女阳石公主也因巫蛊之祸死亡。而汉武帝,晚年又纳了倾国倾城的李夫人,李夫人红颜早逝,武帝不惜以巫术招魂,对着屏风上的人影问:“是耶?非耶?偏和姗姗其来迟?”

  可见,男人若是爱你,什么原则都可以更改,若是不爱,张口闭口便都是规矩准则了,她想,元慎这个人,真可谓出类拔萃,在修界一直爱慕者众,若抛开身份这层枷锁,她会倾心于他,一点都不奇怪,可恰恰是这道枷锁,注定两人只能陌路,感情这东西,并不存在等价交换一说,即便她爱他爱得要死要活,谁规定他就一定要有回应呢?难不成她要学陈后,爱而不得便郁郁而终吗?

  这么一想,她突然就释怀许多,不爱她的人,哪里会心疼她的痛苦,但人总要学会自我救赎,总不能一条路走到黑吧!

  她抬头看了看天,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雨,铺路的青石板坑坑洼洼积了些雨水,道路泥泞难行,冷风一吹,更是阴冷,玉和等了许久,也未见雨停,隔壁的店铺吆喝着叫卖自家的油纸伞,她挑选了一把,洁白的油纸上没有多余装饰,宛如她此刻的内心,只当过往清零,下了台阶,绵绵冬雨轻轻落在伞面上,发出柔和的沙沙声,她还是想做回那个潇洒冷清的女子,可为自己挡风雪,禹禹独行也能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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