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看到骨符,知道这就是神界的指引了,陆骞道:“有古籍记载,北海之内,有山,名曰幽都之山,黑水出焉,传闻此山高耸入云,非有缘者不可见,幽都之山,由遁入冥界的阴气所聚,具有沟通阴阳的力量。”
辇云琢磨:“这种极阴极寒的地方,即使身为修士也难以靠近,所以一直以来,没人去探寻过它到底在何方。还有,这第二枚骨符上记载的阴萝枝,那是个什么东西?”
元慎记得,当年在琅琊峰宵水宗,阳十军劫持了他,欲烧死以祭奠阳久荣,玉和手持阴萝枝来救他,亡魂不敢近,他道:“妖君手中有此物,可安亡魂,看来,我得去妖界一趟。”
陆骞和辇云俱是吃惊,陆骞直言:“不可,你才脱险,怎能回去!”
辇云权衡利弊:“你向她求阴萝枝,她必定又会开出其他条件,你在妖界为质三年,这对于修界已经是奇耻大辱了。”
元慎心想,此时,是他有求于她,就算她真开出什么条件来,他也只能答应,安抚两位师伯道:“我在妖界,并未受到为难,事关天下存亡,相信她不会推辞。”又替玉和说了两句好话:“妖族如今势大,却守着当年立下的条件,不犯修界,亦不祸害人间,两位师伯,这样的妖君,数千年来,只有她一个,她心中还是向善的。”
陆骞最听不得这些话,愤愤道:“你去了妖族,竟被她蛊惑了吗?”
辇云却是叹息:“她从小便颇有才能,只是在昆仑时隐而不发,没想到最后便宜了妖族,说来真是可笑,昆仑亲手给自己培养了个强劲的对手。”又告诫元慎:“你是她亲自教养的,我知道你对她的敬慕之情,但她终究是妖,又是修界最忌惮的对手,你不要心软。”
元慎心想,其实陆骞师伯说的一点没错,他就是被她蛊惑了,可他对她却不止是敬慕,所以总是为她说好话,本就是不该相恋的两个人,除外身份的枷锁,又是你死我活的对手,如今更是触怒了神界,这段不伦之恋,便如包裹着蜜糖的砒霜,终究是苦难多于甜蜜,却又只能紧紧藏在心底舔舐,掩埋在见不得光的地方,任由自己被荼毒地体无完肤,他苦笑:“我从未忘记过自己的责任,师伯们,妖界我是一定要去的,无论如何,都要求得阴萝枝,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道理谁都懂,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陆骞闭口不言,辇云则拍了拍元慎的肩膀:“难为你了。”
元慎又道:“至于幽都山,还请师伯们通知各门派帮忙一起寻找,早找到一日,亡魂就能早一日入地府,如今的情形,真是一天都耗不起了。”
两位师伯应下,元慎起身就往洞外而去,却因耗费太多心力,站立不稳,身形摇摇晃晃就往下倒,辇云连忙扶住他,见他脸色苍白得厉害,劝道:“掌门,你这样如何去得了妖界,还是好好休养一番吧,我是她的师兄,我去求她,相信她会见我的。”
元慎说不用了,自己撑得住,可他这幅样子,明显是消耗太过,急需修养,又怎能再为修界奔走,辇云和陆骞说什么也不放心让他出昆仑,派了弟子守着他,让他好好休养,两人兵分两路,陆骞将占卜得到的结果告知了天下宗门,又率领着一部分修士前往北海之畔寻找幽都山。
而辇云则去了妖界,求见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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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苍殿内,玉和坐在王座上,神色冷淡地看着堂下的人,那人被小妖押着上来,神色狼狈,愤愤地骂着:“别动手,我自己会走!耽误了君上的大事,你几条命都不够填!”
玉和示意小妖们松手,堂下的人佝偻着身躯,衣着褴褛,头发花白,眼里满是算计和奸猾,那是东寻,数十年前昆仑的首席弟子,那个人人都以为会承接昆仑掌门之位、一身傲骨、最后却谋害了风荀子的人。
东寻紧紧揣着怀中的包裹,笑得诚惶诚恐:“小师叔,我有好东西要送给你。”
玉和听说元慎去了灵兽门,取了夫诸的三支灵角占卜,欲沟通天神,找出拯救天下亡魂滞留的法子,在这样关键的时候,昆仑戒严,东寻怎么跑来了?她耐着性子与他周旋,吩咐小妖:“看座,上茶”。
东寻坐下,看着桌上的茶水点心咽了咽口水,却不敢喝,紧紧抓着包裹:“小师叔,人多眼杂,你让这些妖精们都退下。”
东寻早就没了法术,玉和倒不担心他会伤到她,只是见他这样一幅畏畏缩缩的样子,心中越发生疑,挥了挥手,示意侍从:“都出去。”
大殿的门关上了,殿中只有他们二人,东寻稍稍放心,挑拨道:“小师叔,您当年胆识过人,我亦是深感敬佩,谁曾想,一朝事发,惨遭昆仑抛弃,被废除了一身修为,昆仑的翻脸不认人,我也是领教过的,只是我运气不好,这二十一年来,被囚禁在坤陵峰,而您,苦尽甘来,做了妖族的主君,天下莫敢不从。”
玉和心中不快,脸上的神情却依旧是淡淡的:“我本来就是妖族,昆仑逐我出山门,也是理所因当。”
东寻笑道:“可风荀子那老东西将手无缚鸡之力的你交给了修界各派,想让你喋血于山门之外,又在白莲山与修界一起折辱你、谋杀临渊,小师叔,修界太过不仁不义,你就不想报仇吗?”
玉和心想,修界对她十分无情,她曾经也想灭了修士们报仇雪恨,可终究心中向往光明,又顾念师父玄清老祖的教化,没有赶尽杀绝,更何况,报仇并不只有杀了仇家这一个方法,正所谓,上谋伐心,中谋获心,下谋诛心,将修士们的尊严踩在地上,让他们叩首认错,战败于历来瞧不起的妖族手下,这样的结果已经很令她满意了。东寻这样睚眦必报的小人,自然理解不了她的想法,如今时局动荡,不知他想搞出什么幺蛾子来,她耐心地问道:“你可有什么好办法吗?”
东寻见此,十分满意,邀功一般地道:“元慎拿了夫诸的三支灵角回来炼化,下令清空坤陵峰,却唯独忘了我,我亲眼见他炼化出三枚骨符,本想尽数偷来献给小师叔,只是陆骞与辇云守在洞外,我怕他们生疑,所以只拿了中间那块来。”
玉和心中一紧,元慎怎么会任由东寻偷了骨符呢?连忙问:“元慎受伤了?”
东寻随口一答:“他耗费了太多精力,晕了过去,并不知道炼化出几枚骨符,我偷了一枚,想必他也不会发现。”
玉和稍稍放下心来,恢复淡然神色:“给我看看。”
东寻却与她谈起了条件:“小师叔,我在坤陵峰委实憋屈,良禽择木而栖,师叔能否找个地儿安置我?”
玉和问:“你想如何安置?”
东寻笑得奸猾:“我想学您创下的新法术。”
玉和见此,料定东寻手中之物十有八九是真的,这厮狡猾,被废了丹田,修不了道法,却将主意打到了她头上,她玩味地笑:“我创下的法术,是妖法,东寻,你修了这法术,可就变成妖了。”
东寻不以为意地撇撇嘴:“新法术远胜道法,小师叔,只要你答应我,我必定誓死效忠你。”
玉和是不会相信东寻的忠心的,连养育自己长大的嫡亲师尊都可以谋害的人,可谓是德行败坏,又何来忠心一说,她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若应下你,难保昆仑不会找我问罪,再说,我要了这枚骨符,就是拦了拯救天下亡魂的路,这样的罪名,实在担不起。”
东寻胸有成竹:“小师叔,这枚骨符,你必定想要,你若不要,那才是死路一条。”
玉和很感兴趣:“我看不到骨符,如何信你?”又道:“若你所言是真,我就答应你。”
东寻见她终于答应,小心翼翼地抱着包裹上前,递到玉和跟前,一层层打开,只见脏兮兮的布帛里有片洁白如玉的骨符,上面写着:斩神血为祭。